二十八

二十八

秋清晨掙扎了兩下沒能掙開他的手,惡狠狠地抬起頭瞪著他,眼底漸漸漫起了一絲霧氣般的潮紅:「封紹!楚少峰!你不要欺人太甚!」

封紹心頭一跳,轉念想到她既然知道自己成康王的身份,那知道自己的真實姓名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可是她怎麼會知道的呢?難道說……她到盛州要找的人本來就是自己?!

那為什麼自己什麼也不記得?

「我沒有!」封紹心亂如麻,下意識地握緊了她的手替自己辯白:「我這些天一直在想,不管你我以前如何,你認錯人也好,我真的對不起你也好。我現在來這裡,只是因為……只是因為你面前這個叫封紹的男人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一個叫秋清晨的女人。」他的話越說越急,到最後幾乎是吼出來的。

秋清晨眼裡的潮紅泫然欲滴,臉上的神情卻越見冷峭。她抬起下巴嘲諷地一笑:「喜歡秋清晨什麼?喜歡她殺人不眨眼的鐵石心腸配得上你?還是喜歡她兵馬元帥的身份配得上你成康王?!」

封紹胸口一窒,一陣悶痛無聲無息地由心頭蔓延開來:「你原來不是這個樣子……」

「原來?」秋清晨收回了自己的手,無聲地冷笑:「這世間只有你不配說這兩個字。我不管你是封紹還是楚少峰,對我來說,所謂的原來已經統統埋葬在了灣島。我想你應該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否則我絕不會手下留情。」

「秋……」封紹欲選豕。他不願象其他千千萬萬的人一樣叫她「秋帥」,卻有不知該如何稱呼才不會冒犯到她。

「封紹,我從沒有見過象你這樣的蠢人。自己往死路上撞。如果你以為我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放過你,那你就想錯了!」

封紹凝望著她,忽然覺得自己有些明白了:如果他真的是遺忘了一段過往,那麼這一段他所不知道的過往帶給她的一定是自己難以估量的傷害。那是一層冰,就擋在他們之間,看不見,卻摸得著。他不知道那樣的堅硬需要付出多長的時間,需要付出多少的耐心才能夠融化。但是……如果真的可以,他並不介意會等多久。

如果現在可以是一個起點,那麼就從現在重新開始好了。

封紹深吸一口氣,將後背挺得更直一點:「好。不說原來。我現在只是一個新兵。有幸被選入大帥的親兵營。不知大帥有什麼要交待?」

「新兵?!」他的態度再一次激怒了她:「堂堂的成康王居然跑到我的新兵營來卧薪嘗膽,真是好膽色!」

封紹幽幽地望著她,一字一頓地說:「標下是新兵封紹。」

秋清晨的胸口劇烈地起伏,連指尖都開始不受控制的微微發顫。這不知死活的東西到底有沒有長腦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頭頂便是天羅地網,只消她一個手勢便可將他粉身碎骨?還是說他算準了自己不會傷他,又要象以往那樣,仗著自己對他的不設防,在最最靠近的那一剎那,再一次用最寒涼的刀刺穿自己?!

欺人太甚!

這世間到底有多少情禁得起他一刀又一刀的凌遲?碎了一地的砂,她用了整整十年的時間才勉強堆砌起來,而他,卻再一次象個殘忍而無知的孩子一樣肆無忌憚地闖進來,將她苦心拼湊的一切再次踐踏得一片狼藉。然後還能面對她的欲哭無淚輕描淡寫地說:「不管以前如何……」

他憑什麼?!

他可以將所有不願意回味的東西統統忘掉,可以當所有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可是她呢?她要如何自欺才能夠當那一段過往不存在?胸口的刀痕宛然如新,每到陰雨天便鑽心蝕骨地疼——她又要怎樣做才能當它不存在?

「封紹,你未免欺人太甚!」

李光頭驚魂未定地站在營房門外。既然這裡級別最高的大官已經知道了他們的身份,那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他連猜都不敢猜了。一雙眼睛慌慌張張地在四周掃來掃去,打量了好幾遍也沒能從這裡找出一個可以讓他們安然逃脫的出口。

「這一回真是豬進了狼嘴了……」感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營房裡傳來一聲慘叫。隨即,一個黑影飛出了營房,宛如一隻大鳥般從自己的頭頂掠了過去,「砰」地一聲跌在了自己身後的校場上。

李光頭大驚失色,忙不迭地跑過去扶起了他。封紹捂著胸口,整個人都皺縮成了一團。

秋清晨冷著臉出現在了營房的門口,陰沉沉地吩咐她的副將麻衣:「帶他們回營房,明天一早跟其餘的人一起開始訓練。」

麻衣連忙應道:「是!」

秋清晨轉身走回營房,至始至終沒有再看他們一眼。

當封紹第N次被摔翻在訓練場滿是碎石雜草的地面上時,眼角的餘光又看到了屹立在遠處高台上那個熟悉的黑色人影。迎著風,黑色的大氅獵獵舞動,居高臨下的姿態宛如一隻振翅欲飛的大鵬鳥。隔得太遠,只能模糊看到她的臉襯著一身的黑色,顯得格外的蒼白。封紹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自己——看到了又會怎樣?

一想起她唇邊那一彎譏嘲的淺笑,封紹抹了一把嘴邊的血漬,咬著牙又爬了起來,搖搖晃晃地沖著對面肌肉糾結的分隊長挑了挑手指:「再來!」

一直都覺得自己身手不錯,到了這裡卻發現自己真真是一隻井底之蛙。自己引以為傲的拳腳在一對一的徒手搏擊中就沒有佔過絲毫的便宜。他的對手永遠比他更快,也更狠。封紹已經精疲力竭,又受了傷。一個閃身沒有躲開,對手的鐵拳已經扭住了他的手腕,一扭一帶,行雲流行般將他摔了出去。

封紹眼前一片金星亂閃,雙手撐在地上卻怎麼也爬不起來。耳邊聽到收隊的牛角號聲,身體一軟又倒回了地上,一動也動不了了。他聽到他的對手走了過來,然後用靴尖踢了踢自己的腿,帶著笑音問道:「小子,還起得來嗎?」

封紹趴在地上沒有動,卻用眼睛的餘光斜了他一眼。很挑釁的一眼,大個子一愣,隨即就笑了起來。他在封紹的身邊蹲了下來,笑眯眯的,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骨頭挺硬啊。小子,可惜收隊了,不然……我還真是很想繼續蹂躪蹂躪你這副乾柴似的小身板呢。」

封紹支起了身子,還沒等他擺出兇狠的表情來反擊,大個子已經吹著口哨站起身,跟旁邊幾個隊友勾肩搭背地走遠了。從背影看,連走路的姿勢都拽得不得了。隨風傳來的說笑聲里也有意無意地透著恣意的張狂。

「光耀,你把那隻瘦猴子扁得太狠了點,畢竟人家是新人哦。」新人兩個字特意用挖苦的語調說了出來,很明顯是故意的。

「是他自己不經打……」這個是光耀。就是剛才修理自己的大個子。

「我那個也一樣,才兩拳就昏過去了……」

「說不定明天看見你就直接昏過去了……」

……

「呸!」封紹啐了一口:「有什麼好神氣的?!」嘴裡罵著,心裡卻百般的不是滋味。從出生算起,他始終都是高高在上的明珠寶玉,幾時曾被人這樣貶低過?心頭怒意涌動,卻不知到底該生誰的氣。

一隻手伸了過來,想要把他扶起來。封紹一用力不知牽拉到了哪一處傷口,「嘶」地一聲倒抽一口涼氣,索性又坐了回去。

李光頭小心翼翼地問道:「少爺,到底傷到了哪裡?」

封紹搖搖頭:「皮外傷。無妨。」

李光頭的眼角淤青了一塊,半幅袖子也被撕壞了。他打量著封紹半死不活的樣子,神情之間難掩沮喪:「少爺,咱們還是走吧。」

封紹詫異地望著他:「為什麼要走?」貌似……光頭並沒有吃太大的虧啊。

李光頭悶悶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一邊揪著石縫間的細草,一邊耷拉著臉嘟囔:「這哪裡是人過的日子?」

封紹瞥了他一眼沒有出聲。他知道李光頭是在心疼自己。可是就這樣落荒而逃的話,他還有什麼資格站在她面前說「我喜歡你」?!

「擺明了是拿咱們當靶子,」李光頭繼續發牢騷:「我在外面的日子過得不知道有多舒服呢。為啥不喝著小酒舒舒服服睡大覺,偏要到這裡來找著挨揍?」

封紹攬住了他的肩,拍了拍,低聲笑道:「光頭,我挺得住。」

李光頭瞟了他一眼,眼圈居然有點發紅:「可是這樣給人家當出氣筒……」

封紹咬牙:「她就是要用這種拙劣的手段逼著我走啊。」

李光頭嘆氣:「你既然都知道她是存心在蹂躪你……少爺,咱好漢不吃眼前虧不行嗎?再說,外面咱還有正經事要辦呢。趁她現在不追究,咱們正好逃走……」

封紹再拍拍他的肩膀,空出來的一隻手握成拳頭重重地在半空中比劃了一下:「她存心蹂躪我。我就偏偏不隨她的意!這叫做——反蹂躪!」

李光頭望著他咬牙切齒的樣子,遲疑地問道:「少爺,你要泡的人……該不會是她吧?」

封紹堅定地點頭:「沒錯,就是她!」

李光頭哀嚎一聲,一頭栽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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擒情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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