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與水爭道
第四十章與水爭道柏玥一愣，沒想到她還真的是靖王妃的命格，既然是位紅顏命薄的，大概是悄無聲息地死在靖王府的那位？思及此，柏玥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蕭景琰，後者則全神貫注地盯著道士，期待著他的下言。
道士被蕭景琰這樣火熱地看著，面上仍是一派風輕雲淡：「除此之外都是天機，我已經不能多說了。」
柏玥拉了拉蕭景琰的衣袖，笑道：「是不是薄命之人，也要時間來判斷。」再也沒有比她更明白生命的脆弱了，她之前死的那一回，前一刻不是還好好地活蹦亂跳，后一刻就悄無聲息地湮滅在人世間了嗎？在琅琊榜里的每一時每一刻，既像是一場無休無止的夢，亦像是她從時間之神那裡偷來的生命。
道士有些驚訝，他重新打量了一番柏玥，張張口，還是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出來。他老道之前為還一個人情，泄露天機，第二天就癱瘓在床，只剩下半條命；這次雖然喜歡這個女娃娃，但交情絕還沒到，想以自己寥寥無幾的生命去提點她的地步。不過，她自己這樣看的開，想必也沒有什麼大問題。
道士不能下床，晚膳是童子端到床前吃的。柏玥就拉著蕭景琰告辭出去，在外間吃飯碗。
嘴裡嚼著自己採摘的野菜，也不比心中想像的香甜，柏玥輕輕嘆了一口氣，知道自己還是被道士的話影響到了。
蕭景琰更是食不知味。兩個人草草地吃完，彼此也沒心情說話，默默地各自回房。
柏雲霄不知道在道士的房間里發生了什麼，只覺得兩個人出來后都有些悶悶不樂的，他想了想，飛身上道士的房頂，坐了下來。房間內道士和童子的話一字不落地掉進他的耳朵里。
「今天師父似乎很高興。」這是童子的聲音。
老道士邊細細地嚼著飯，邊和童子說話，有幾個字吐得含混不清：「的確是，今天來的這位以後前途無量，我這是第二次見到這樣高貴的命格。」
童子疑道：「既然是尊貴無比的人，又怎麼會到我們這種地方來。」
「他自己當然是不會來，這次是陪他身邊的那個女娃娃來的。」道士似乎在輕笑。
童子也笑：「這位女施主生的真是漂亮，她既然能由他陪著上來，想必命格也是尊貴。」
道士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尊貴……也要有命數享受才是。」
柏雲霄雖然面無表情，心中卻洶湧起驚濤駭浪，原來如此！他斂了眉目，接著聽。
「怪不得他們從師父的房中出去的時候臉色皆不太好，那師父有法子化解嗎？」童子問。
道士嘆了一口氣：「我若有辦法，他還能這樣拉長著臉出去嗎？」
童子為這名漂亮的女施主惋惜了幾句，師徒便都不再替這個話題了。
柏雲霄默默地從屋檐上滑下來，去了柏玥的卧室。柏玥開著窗，獃獃地看著外面的景色，見到柏雲霄走過來，揮著手招呼他：「雲霄！」
柏雲霄走過去，不動聲色地看自己的主子，眉宇間雖然有些愁緒，但總體上健康向上，這樣的人會早早地死掉嗎？柏雲霄人生第一次打了一個寒戰，不……他不敢想。
「你的信鴿一直跟著你嗎？我想給長蘇哥哥送信。」柏玥問他。
柏雲霄回神點頭，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哨子，輕輕一吹，便見叢林里飛出來兩隻鴿子，一左一右地停在他的肩膀上，彼此之間還嘰嘰咕咕地講話。
柏玥微笑了一下：「兩隻都能選嗎？」
柏雲霄點頭。
「那就這隻好啦。」柏玥指指左邊的這隻，右邊的那隻似乎有所感悟，徑直地飛走了。
柏玥把寫好的報平安的信交給柏雲霄，柏雲霄接過後就往自己的房間里去了。他知道姑娘絕不可能把今天的事情寫進去讓宗主操勞，可他卻一定要寫。既然有人能看出來姑娘的命數，就一定有人能化解。
等柏雲霄走開，柏玥還是坐在窗前，窗邊上是一株木蘭花，夜色降臨，它也顯得暗淡無光。就在柏玥和木蘭樹相對無言的時候，對面的窗忽然「吱呀——」一聲打開了。
蕭景琰站在窗前，幽深的目光鎖定柏玥。
柏玥一時間也忘了自己該做些什麼，直愣愣地看著蕭景琰。
天，越來越暗，兩個人就這樣無聲地凝望，誰也不說話，誰也不離開。好像就這樣一直站著，一直站著，就能解決所有的問題。
白鴿撲棱著翅膀，飛上天空，迅速地淹沒在黑夜裡。
柏玥坐在這裡，除了一個大概的輪廓，已經看不清靖王殿下了。不知道他那裡是不是這是這樣呢？
柏玥忽然覺得一切都變得好快，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上自己的？什麼時候想要娶自己為妻的？而自己為什麼一確定了他的心思，就覺得自己一定會是他的王妃？還是那個在琅琊榜里連名字也沒有出現的王妃？
「我先去睡了。」黑夜裡，柏玥朝對面擺擺手。
視力如鷹的蕭景琰頓了頓，終於把這個在口中纏綿已久的兩個字吐了出來：「晚安。」
柏玥關了窗戶。靖王殿下那句脈脈含情的晚安，讓腦袋亂糟糟的柏玥頓時就心靜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柏玥起遲了，等她用完早膳出來，蕭景琰已經等在門口了。兩個人一起去向道士道別。道士笑著把他們攆出去了。
接下來的路途十分艱險，清碧溪呈現出不同於她名字的狂野，用冷冰冰地水花一次又一次地阻擋他們的去路。
走了大概三里路，前面已然無處可落腳，正在著急，對面有一位樵夫踏水哼歌而來。
蕭景琰連忙上去和他攀談了幾句。得知：要從這邊上去，就必須在踩著溪石，逆流而上，與水爭道。大約走一里地，便能重新找回山路。
送走樵夫，蕭景琰有些為難，若是要柏玥赤腳走在水裡……
聽到樵夫所言的柏玥完全沒有深閨少女的自覺，已經找了塊石頭坐下，開始脫鞋子了。
「你不要再脫了，我背你過去！」一轉眼過來就看見柏玥如此動作，蕭景琰急急地喊了一聲。
柏玥看著窘迫的樣子，忽然發現自己此舉確不符合古時少女的行徑，於是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
望著潺潺的溪水，想像一下涼水過足的暢塊感受，柏玥覺得有些小傷心。
蕭景琰見她還沒有把襪子脫下來，大著膽子走過來，對柏玥道：「你把鞋子穿上吧。我背你過去。」
柏玥磨磨蹭蹭地把鞋子穿好。蕭景琰在她面前半蹲，等她飛上他的背。
柏雲霄此時也走過來，推了推蕭景琰。蕭景琰側頭看柏雲霄，後者冷著臉，一言不發。
看來是要和自己搶活幹了。
在柏玥的問題上絕不能示弱，蕭景琰怒目而視，柏雲霄渾然不覺。
柏玥看著眼前的兩個人，覺得有些頭疼。其實她……好吧……她的內心深處一直在叫囂著讓殿下背，可這樣不就是主動確定兩個人的關係了嗎？柏玥深覺得自己的臉皮沒有這樣厚，只好也不說話。
「柏兄，凡事講究先來後到。」蕭景琰開口，用他現在能想出來最文雅的詞朝柏雲霄抗議。
柏雲霄看了他一眼，轉而回去看柏玥。
柏玥偷偷地撇了下頭。柏雲霄瞬間明白了姑娘的意思，往後退了一步，自覺地把蕭景琰放在一邊的行李背在了身上。
說實話，姑娘拒絕的那一刻，他心中湧上來不該有的失落，和姑娘相處下來，她的心思他又怎麼可能不明白呢？只是久這樣鬼使神差地上前去了。或許是他覺得宗主絕不可能把姑娘嫁給靖王，所以才會有此等幻想？
柏雲霄不說話，就看著柏玥附上靖王的背，被靖王溫柔而有力地護在身上。
溪水漾光浮黛，陽光灑在裡面，金碧交盪，光怪陸離。
柏玥的髮絲順在蕭景琰的臉頰邊，微風過處，就輕輕地打在他臉上，帶過來柏玥甜美的呼吸，和身上特有的清香。
把胳膊環在蕭景琰的脖頸上，聽他的呼吸，數他的心跳，勾勒他的側臉，柏玥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是來遊山玩水，而不是賞靖王殿下的。
從來沒覺得一里路這樣的短暫。
當看見叢林間的小路漸漸清晰，蕭景琰不得已把柏玥放在了溪邊的巨石上。不知怎麼的柏雲霄什麼沒有跟上來，兩個人就在路口等他追上來。
到底是抵不過冰涼溪水的you惑，柏玥和蕭景琰商量好，讓他背過身去，自己脫下鞋來好好地玩一下水。
蕭景琰面朝著柏雲霄上來的方向正襟危坐，柏玥見他乖乖地背著自己，就開始在溪水裡撒歡。
當溫柔的溪水親吻著柏玥的腳丫子，當溫暖的日光灑在柏玥的臉頰，當四周的蟲鳴鳥語皆成為風景，而落在蕭景琰耳中的唯有柏玥清朗的笑。
只要你能笑，我做什麼都願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