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我一刻鐘后回,」他冷聲對站在遠處觀望的民眾道,「別讓他跑了。」說完,便施展輕功飛走了。

沒人知道他要去哪,但是他一走,民眾就敢上前來,朝著扒手一陣唾罵,有人還趁機甩了他兩巴掌。

「那……那個官差是誰啊?」扒手顫顫驚驚的問,「怎麼長得好像鬼啊?」頭髮也不綰,披散著好像怨鬼啊。

而且他追上來時,無聲無息的,冷不防在他耳旁冒出一句:「往哪跑!」真是讓他誤以為大白天也見鬼了啊!

短短三個字,就將他膽子嚇得快要去掉一半了……「你不是這裡人喔?」民眾瞪著他反問。

「我是路過的而已。」扒手小聲道。

「竟不知祈本縣大名鼎鼎的鬼捕?」說者用力戳扒手那愚笨的腦袋瓜。

「這世上沒他抓不到的犯人,敢來他巡街的區域當扒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鬼鬼……鬼捕?」他是聽說過啦,但不知真這麼神通廣大啊!

「不過,你們有沒有覺得,」一名大嬸道,「殷捕快的氣色似乎比較好了?」眾人雙手環胸思考了一會兒。

「有嗎?」大部分的人不確定,畢竟他們都不敢正眼瞧殷華。

「好像有呢。」少許人有同樣的感受。

「是不是最近太陽比較烈的關係啊?」大夥東猜猜西猜猜,但因為平常鮮少有人敢多看殷華兩眼,所以他到底氣色有沒有變得比較好,像個人樣了,誰也說不出個肯定答案。

「等等他回來再仔細看看。」有人如此提議。

「可是我不敢直接瞧他呀。」膽小鬼道。

「被那雙眼睛盯上,好像心底最深處的秘密都被他看穿了,叫人心底發毛啊!」一旁的扒手點頭如搗蒜。

「你點什麼頭?」大叔敲了扒手腦袋一記。

「我就覺得我剛被他一眼看穿了啊!」扒手完全不敢回想剛與殷華四目相對時,他覺得他的心臟瞬間被冰封的那種可怕感覺啊。

「誰叫你敢來祈本縣扒東西的……」大夥又是一陣臭罵,趁機擰手、戳額、賞耳刮子,欺負得好不痛快……聶湘喊殷華的聲音並不大,她怕被旁邊其他還在洗衣的大嬸聽到,特地走遠了一點,但還是不敢放膽大喊。

喊了兩聲,她便回來原處,將石頭上的濕衣擰得更干,放入竹簍。

沒多久,殷華出現了。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出現在這個洗衣聚集地,但大夥看到他時,還是會胸口驚懼的「登楞」一下。

「洗好了?」殷華問。

「嗯。」她的情人還真是順風耳,她喊的聲音連離她不過數步遠的大嬸都聽不到,但在巡街的他卻聽見了。

每個官差巡街都有固定範圍,他巡的那兒是最熱鬧的武陽街一帶,照理是人聲吵雜的,真是佩服他在那樣的情況下,還可以聽見兩裡外的她的聲音。

「我先幫你把衣服送回去,你慢慢走。」

「好。」她笑著點點頭。「謝謝。」她很清楚他應該是在忙碌中特地轉過來的,因為他右手上的鐵鏈不見了,想必纏在某個犯人身上吧。

沉重的竹簍背在殷華身上,輕盈得像是空無一物。

他吸氣提步,朝聶家方向直奔,一下子就不見蹤影。

「聶湘啊,」許嬸終於忍不住開口詢問這名她一直很照顧的鄰家女兒,「你跟殷捕快……是怎麼回事?」這幾日,殷華一直幫她提送竹簍,而且很神奇的幾乎是聶湘洗好衣服沒多久,他人就過來幫她將濕衣提走,要說是心有靈犀也太不可思議了。

雖然兩人沒有什麼多餘的親昵動作,保持著看起來有些刻意的距離,但光是幫著提臟衣來溪邊洗,就有鬼啦。

可許嬸真是打死也想不到,這兩個在命運上絕不可能兜在一起的男女,竟有了不一樣的情誼關係。

這若傳到殷夫人耳里,那那那……聶湘會有好日子過嗎?

誰不知道殷夫人恨死聶家人了,幸虧她心算仁厚,沒想方設法將人逐出祈本縣,但若與她兒子在一塊兒,是絕不可能善了的。

聽到許嬸的提問,聶湘雙頰浮起小女兒害羞的嬌紅。

「沒、沒有啦,因為衣服重,殷華……殷捕快幫了我一下。」這話拿去唬唬三歲小孩可能還行得通,想唬她許嬸,門兒都沒有。

許嬸一把將人拉下來與她平視。

「聶湘,別說許嬸沒提點你,殷夫人是不可能讓你入殷家大門的,若讓她曉得你跟殷捕快在一起,恐怕你在祈本縣就待不下去啦。」許嬸的擔憂,聶湘當然曉得,畢竟前幾日殷夫人就已經企圖瞞著兒子來鬧過一場了。

她也想過不能再這樣下去,但殷華信誓旦旦非她不娶,且又在殷夫人面前那麼維護她,她即使心中惶惶,卻也好想好想跟他一起走過人生路途。

她前天曾試過去殷家想取得殷夫人諒解,人才到門口,僕役就把她趕走了,帶上的薄禮也被扔個稀巴爛,這事,她還不敢跟殷華說呢,而想必殷夫人也未跟殷華提起,所以殷華這兩天神色都無異——是說他真有一點變化,她也不見得看得出來……眼下,她真是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明白的,」她咬咬唇,「我自有打算。」她起身,「許嬸,我先回家晾衣了。」

「路上小心啊。」

「我會的。」回到居處,裝濕衣的竹簍已在後院等著她歸來。

她一件一件抖開,披晾在竹竿上,再把昨夜收下來的衣服一一熨燙好。

燙好了衣服,折迭整齊,就是送回客戶家了。

送衣的同時再收臟衣,一家一家收回來,這時日陽也差不多西落了,後院的衣服已干,平鋪在廳堂桌上熨燙,直到熨整完這部分的衣服,才是聶家用晚膳的時間。

殷華幾乎都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他已經用過晚膳了,每次前來,手上一定有加菜品——雞肉、魚肉、豬肉……每天都是不同的葷物。

他自個兒不吃葷的呀,卻老提葷物給他們加菜,東西送完便走,說他無法忍受葷味,同處於一室太久,會讓他想吐。

真是個奇怪的人。

聶凡、聶芃可是愛死他了,對他們而言,他的出現就像神仙降世,有沒有豐盛的晚膳,就看他有沒有大駕光臨了。

用過晚膳,將家裡整理好,差不多也是睡覺時間了。

家裡經濟狀況不佳,錢幾乎都給兩姊弟上私塾去了,所以這蠟燭不能浪費,早點睡覺才是節省之道。

聶家有兩間房,一間是給哥哥一家人睡,一間是她跟母親。

哥哥過世后,她陪著兩姊弟睡了一段時間,直到確定他們不會再在夜晚魘醒,她才回到房間與母親一起同睡。

這日的半夜,她睡得迷迷糊糊,忽然醒來。

雙眸張開,就見房中兩道寒光,將她驚得差點尖叫。

對方眼明手快掩住她的口,「是我。」驚懼的雙眸眨了眨,直到眼色恢復平常,他才鬆手。

「殷華?」她詫異,「你怎這時候來?啥時辰了?」

「寅時,估計再半個時辰,天便要亮了。」

「你怎了?」她起身,「發生什麼事了嗎?」他搖頭,「我醒了。」

「你醒了?」然後呢?

「我常是半夜醒的,沒事就出去晃晃,偶爾抓捕一下宵小。」她忍俊不住輕笑,「半夜不睡出來抓小偷啊?」

「我睡得早。」

「那今晚又出來抓小偷?」

「不,」他又搖頭,「想你,便來了。」她胸口一暖,有些害羞的低下頭。

「還想睡嗎?」他問。

「不了,」她打了個呵欠,「我也醒了。」

「披上外衣,帶你出去走走。」聶湘以為這句帶你出去走走,是在夜晚的無人街道上,一塊兒散步聊天,怎知,事情絕非那麼簡單啊!

她現在在哪?

半空中呀!

她被殷華背在背上,輕盈的在屋脊間跳躍,她用力閉著眼,沒膽子往下瞧,就怕這一瞧,心臟都要爆裂了。

不知過了多久,殷華將她放下了,她以為落地了,放心張眼,眼前的景象真要嚇壞她了。

她是站著,卻是站在樹枝上!

這樹枝離地多遠,因為夜色的關係看不清楚,她的腳心整個發麻,膝蓋酸軟得幾乎要站不住。

「這是祈本縣最高的樹。」殷華同她說明。

最高……她用力深呼吸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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陰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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