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遠方

第86章 遠方

西山醫院,兩個C市頂尖的優秀男人討論著如何在「作品」上留下自己的印跡。

墨朵聽得不亦樂乎。

對於他們來說,一樁生意就是一個作品,一個項目就是一個作品,一段人生也就是一個作品。

只有強者,才有留下印跡的能力。

談完「作品」,劉璃先行告辭。

這個告辭是極有眼力和分寸的。他知道,康子歌必定還有話要問方墨朵,所以他必須找準時機離開。

他與康子歌雖然將共築一件「作品」,但兩個人的方向顯然是不同的。

他的目標,是成為「C市房地產之王」;而對康子歌來說,這個地塊只是他眾多投資中比較重要的一項,甚至,在C市的投資也不過是他全球版圖的其中一塊而已。

「C市房地產之王」,這已經夠誘惑了。為此,他還需要儘快去做很多準備,機會從來都只留給有準備的人。

當病房中只剩下康子歌和墨朵的時候,墨朵笑道:「康總你不要這樣看著我,怪瘮人的。」

康子歌的左臂打著石膏,吊在胸前,表情卻能如此孤傲冷冽,好像他不是車禍受傷。倒是剛剛在海上廝殺了一番的英俊海盜一般,墨朵頭一次知道,連打著石膏的手臂都可以成為耍帥利器。

「我這個樣子,又不會吃了你,肯定也不會辭退的,你怕什麼?」康子歌挑眉。

墨朵笑道:「怕康總追問,因為我實在不知道什麼內情,答不上來,像是被老師喊上黑板,卻做不出題的可憐小學生。」

康子歌突然有了一絲笑意:「塗芳芳很會對付小孩。」

提到老師和學生,他就能想起那個人呢,有時候,康子歌也是蠻討厭自己這種不洒脫的。

墨朵聽在心裡,又替自己的閨蜜多了一份把握。

「是的,不過我們都不是小孩了。」墨朵笑道。

康子歌卻緊盯著她:「劉璃,是塗芳芳安排的嗎?」

墨朵一愣,卻不知康子歌為何會這麼問,奇怪道:「芳芳可不懂生意,她怎麼會安排劉璃?」

康子歌心中一動,墨朵怎麼也叫「劉璃」,卻不叫「劉總」?

想起劉璃曾經對塗芳芳也有過一絲好感,康子歌頓時警覺起來,絕不能掉以輕心,放過一點點蛛絲馬跡啊。

「那……你和劉璃很熟?」

像康子歌這種人,只要生一個念頭,立刻就可以開始無數運算。比如,只要一想起墨朵為什麼會給自己和劉璃牽線,他就會聯想,是不是塗芳芳那個蠢女人和劉璃私下有來往,所以讓墨朵來牽線?

如果是這樣,哼,他會像甩了豐晴一樣甩了劉璃。

從來只有在積累初期,康子歌才會看人臉色,等他完成了自己的「資本霸業」,他已經有資格選擇不看別人臉色,因為他賠得起。

墨朵在生意場上也許只能給康子歌提鞋,但是在感情方面,她完全可以給康子歌帶路。

她只稍稍一想,就明白康子歌問這個話的意思。

笑道:「本來不熟。承蒙上次在餐廳,康總請我和芳芳吃飯,得以相識。後來……我們是在健身房遇見的。」

原來劉璃就是墨朵秘而不宣的「健身房猛男」啊。

「冒昧問一下你們的關係。」雖然作為老闆,不應該過問員工的私人生活,但是接下來要乾的,可是一件大事。對於合作者的各種情況,老闆不能有半點兒疏忽。

在「地王」事件上,康子歌因為對C市複雜投資環境的預估不足,已經吃了豐氏一次虧,他絕對不能再摔一次跟頭。

墨朵對老闆也多少有些了解,猜到了他的用意,微笑道:「這話,只能以芳芳的閨蜜這種私人身份回答,否則,以後我在工作中將無法面對您。」

一聽就很勁爆啊。

康子歌揚眉道:「就當是我替芳芳問的唄。」

呸,這都好意思代表。芳芳簽授權書了么?墨朵心中暗哼一聲,卻也不敢杠上自己的老闆啊,最多只能暗哼完一聲,再暗哼一聲了。

「如果是芳芳問我……呃哈哈……」墨朵打了個哈哈,假設對面不是康子歌而是她親愛的塗芳芳,「我得告訴她,一貫的發展情節,不同的發展心情。」

康子歌哪裡知道方墨朵一貫的發展情節是怎樣,但既然她這麼說,顯然,是在發展中了,至於怎麼發展,康子歌並不關心。

最好方墨朵把劉璃給發展走,免得他瞎惦記別人的東西。

不過,既然是那種關係,康子歌倒是放心方墨朵的這次牽線了,畢竟對劉璃,他也是頗為欣賞,常常彼此來往的。

一個秘密的同盟,悄悄地建立。

而囂張跋扈的豐氏,正在重拾與慕天的合作。全然不知經過這樣一出,慕天早已心生外向。

……

我就這樣被康子歌在千里之外「冒充」了一回,還聽了一段墨朵沒頭沒腦的心裡話。

可見,「冒充」也只能冒充過型,畢竟代替不了我的全部啊。

被「冒充」的人全然不知,在這個高原的小鎮上過著寧靜的生活。

白天,我帶著樂樂去附近的景點遊玩。樂樂可開心了,他第一次看到了雪山,雖然離得那麼遙遠,也擋不住他心生的高遠與喜悅。

他在草原上望見雄鷹飛旋,一臉崇拜的樣子簡直可以入畫,可惜,我沒有相機。

我的手機里拍了很多樂樂的照片,但是當我安靜下來,一幀幀翻看欣賞的時候,卻要拚命扼制自己發朋友圈的衝動。

暑假已接近尾聲,朋友圈裡抓緊這最後一段時間出遊的一撥接著一撥,無數的藍天白雲,無數的青峰翠谷,無數的碧海沙灘,只有我,沉默到已經從那個世界消失。

而這樣可以翻看朋友圈的機會,其實也已經不多了。

等這段旅行結束,前往我支教的小山村。我將連上網信號都沒有,手機將只具備接打電話最多收發一下簡訊的功能。

突然,「叮」地一聲,微信還是有人敲來的信息。

這個抓住難得機會的,是墨朵。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還上微信,如果你看到留言,跟我報個平安吧。」

這個墨朵,估計往我老的手機號上打了不少電話……

心中一動,那個名叫康子歌的,會不會也一樣呢?

拉黑他,他有沒有傷心?有沒有發脾氣?

還是一甩手。轉身左擁右抱去了?

唉,我還是這麼放不開他。躲到這麼山高水遠之處,思念依然可以翻山越嶺,飛到C市試圖去尋找那個名叫康子歌的人。

給墨朵一條回復:「平安,勿念。過兩天進了山就沒有信號了,待我出山再見。」

「天哪,你居然回了,我還以為你真的要隱居到不問世事了呢。」

墨朵的驚喜,簡直要從屏幕里跳出來。

我回道:「此處信號飄忽,說沒就沒,你好嗎?」

墨朵回:「我很好。」

有時候,「發送」按鈕按得太勤也不是好事。

比如這個時候,如果墨朵一下子將話說完,也就沒那麼多事兒了。

偏偏,墨朵打完「我很好」之後,點了「發送」,緊接著再輸入的「蒜泥出事了」,竟如石沉大海。

因為我根本沒有收到。

飄忽的信號斷斷續續,時有時無,我已經發不出去信息,總於心死地將手裡放回包里,帶著樂樂回了民居。

兩天後。我啟程,從這裡坐上兩天才有一班的通進山村的汽車,顛簸了整整一天,於傍晚時分被鄉里派出來的一輛馬車接進了這所阿魯小學校。

所有關於山村的想象,都會被現實擊潰。

那些原始情調是屬於獵奇的遊客的,我面對的,只有比想象更嚴峻的現實。

好在,我能調整。

我的住處,在學校最好的一個小平屋子裡。看不出是不是漏雨,但一定灌風。裡面搭著石條子,放著簡單的炊具和餐具。

小平屋子有兩間,一間作為起居,一間是我和樂樂的卧室。卧室里有床,看得出是之前的老師留下的,床也已是銹跡斑斑,但是學校給配上了「最炫民族風」的床單和被子,一切看上去起碼還算乾淨整潔。

李校長是個中年婦女,熱情地替我張羅著。

後來我才知道,她其實只比我大五歲,竟然和康子歌同年呢。

這種不管遇見什麼都想到「康子歌」的毛病,估計也沒藥可醫,只能慢慢靜養,等待全愈。

按城裡的說法,李校長這年紀正是很受歡迎的年輕少婦,若能長得好看些、打扮得得體些,不管已婚未婚,後邊都會跟著一幫小夥子。

可那是城裡的說法。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活太艱難,李校長看上去都快五十了,完全不像三十三歲的呃婦女。

宿舍竟然有蚊帳,這解決了我最擔心的事。

在這兒好好地觀察了一番,突然覺得,似乎也沒有我想象得可怕。

很快,開學了。

我發現我小看了阿魯小學。雖說他每個年級只有三個班,但是他覆蓋的學區卻橫跨了方圓幾十里地,孩子們有的天不亮就起床來上學,有的索性就住在學校。

塗老師,一如既往地熱愛著同學們。

不管這些同學來自城市還是鄉村,家境貧寒還是顯貴,我都愛著他們。

樂樂認識了很多新夥伴,一個五歲的小朋友,會混在一堆小學生中間跑來跑去做遊戲,會在夜晚跟著我認真學寫字,他知識面更豐富了,身體也更棒了。

只是有時候,他會抱著奧特曼坐在門口,望著綿綿群山,落寞地跟我說:「媽媽,我想濤濤哥哥了。我想吃牛排了。我做夢去遊樂園了。」

他畢竟是個五歲的孩子,在醫院呆了一個多月,出來還沒好好享受,就跟著我來到這個小山村。

小山村足夠山清水秀,可世外桃源是留給「不知魏晉」之人的。

對於經歷過滾滾紅塵的我們來說,無論是我這樣的大人,還是樂樂這樣的孩子,都難以做到「悠然南山下」。

晚上,我會摟著樂樂入睡。

他卻更喜歡摟著他的奧特曼。

「明天媽媽會去縣教育局開會,帶你去縣城吃牛排吧!」

其實我不知道這個縣城有沒有牛排,但是,它一定比阿魯小學所在的山村要繁華。

一到縣城的招待所,樂樂開心地大叫起來。

有沒有牛排不要緊,樂樂看到了什麼?電腦!

而且是可以上網的電腦!

算起來,我離開C市已有三個月了,冬天即將來臨,因為生活太過簡單,是季節提醒了我歲月的流逝,而非生活本身。

但這台電腦,一下子將我拉到世界面前。

三個月,我何止是離開C市三個月,我根本是離開了世界三個月。

等樂樂打完遊戲,到了規定的入睡時間后,他被我勒令去睡覺。樂樂睡著后,我的手終於顫抖著,握上了已經不太靈敏的滑鼠。

網速很慢,開一個網頁需要很久,可我此刻卻像是久旱逢甘霖一般,只要能看到那些來自大千世界的信息,寧願等上一個世紀。

不用問,我只想看康子歌。

我得慶幸,他是個名人,他是個經常上財經版的名人。

剛剛輸入他的名字,就看到了一條最新新聞:慕天集團與豐氏集團聯手,拿下C市老市政府地塊,誕生新「地王」。在房地產業又一輪牛市的時候,「地王」是一個很敏感的字眼,更別說還跟「政府」帶上了關係。

我卻悄悄舒了一口氣。

我離開的第一個目標終於達成。慕天和豐氏還是合作了,儘管我不知道他們的合作經過重新談判之後,修改了多少條款。但我知道,那些曾經對康子歌產生巨大潛在威脅的所謂證據,在這個新的合作公司成立之後,變得一文不值了。

圖片上,康子歌依舊是那麼俊朗帥氣,他與豐晴簽約的那一幕,被無數媒體當作金童玉女的黃金組合來YY,只有我知道,這對「金童玉女」背後,是怎樣的相互提防和牽制。

有利益牽絆的男女,其實從某種意義上說感情很牢固,只要利益還存在,感情就可以假裝存在。

終於忍不住,我三個月來,又一次打開了微信。

我曾經擔心自己忍不住會和C市的熟人們聯繫,所以故意刪除了微信,後來去了阿魯小學,那裡沒有上網信號,徹底安靜了幾個月。

可是坐在這小招待所,望著康子歌那張熟悉的臉在電腦上出現,那些甜蜜的、傷感的往事一件一件又襲上心頭。

他一切都還好嗎?為什麼……

為什麼照片上,左手似乎有什麼東西?

我再也忍不住。刪除了可以再下載啊。反正那麼多流量,今明兩天不用掉,回去也是浪費,你都個網都沒有,要麼蜘蛛網。

不管了,趕緊下了微信,登錄。

三四個月沒有打開的微信,一片靜悄悄地。

我依然找到墨朵,試探地發了一條微信。

「親愛的,我又來了!」

不知道墨朵是不是正好沒隨身帶著手機,反正,她是在我等到花兒都快謝了、心兒都快碎了時候的回的消息。

「天哪!!!我沒有看錯吧!!!芳芳!!!」

「我的天,你感嘆號是批發的么,發起來這麼大方?」

「啊啊!!你怎麼還是那麼開心啊!!!」

「我幹嘛不能開心,難道要天天哭才正常?」

「也對,反正你什麼都不知道,所以不要哭。」

「這話什麼意思?」恕我沒有聽懂。

墨朵卻回:「你可真恨心,將康總丟下就走。」

「我哪裡是丟,他又不是東西……呸呸呸,他是東西,哈哈。」

「還有心情笑。你那不是東西的東西,差點就弄壞了。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們都以為你來了肯定哭得很震撼。」

「弄壞了?」我嚇了一跳,我那「不是東西的東西」,肯定說的就是康子歌啊。康子歌哪裡會被弄壞?「你別嚇我啊,我膽小。」

墨朵終於回:「他去機場追你,在車場高速上……車禍。」

我一個眩暈,拎著手機就偷偷躲了出去,站在高原的星空下打電話。

雖然是陌生的號陌,可墨朵卻好像料到了一定是我,在聽到我顫抖的一「喂」之後,立刻到:「芳芳嗎?你這是躲到哪裡去了?雖說你走之前說要支教,可我總覺得找不到你好不方便啊啊啊!」

慕天和豐氏的合作剛剛開始,看起來一切還順利,我絕不能功虧一簣。

墨朵早就說過,要讓我這次的支教更有價值,不能白白犧牲,所以我得忍著,絕不能告訴她真相。

「墨朵,是我!」

「啊,果然是你!」墨朵在電話那一頭歡呼雀躍,「終於等到你電話了,不行不行,我得把這個電話號碼存下來……」

我哪有功夫聽她閑扯。

急著問:「剛剛你說康子歌出車禍。怎麼回事?」

墨朵噼里啪啦的性子,是幾輩子改不了:「還不是你!就你離開那天,他追到機場去了,結果路上出了車禍,昏迷送進了醫院,所以沒追上你!」

「後來呢?」我急得差點跺腳,再一想,剛剛還看到新聞的呀,似乎手上的確戴著一個什麼東西,但整個人精神狀態很好,起碼沒有毀容啊!

心突然一驚。車禍后毀容和失憶不是如影隨行嗎?

「墨朵……」我心驚膽顫,連說話聲音也無比顫抖,「他不會……不記得我了吧……」

墨朵在電話那邊笑出聲來:「你亂想什麼啊!怎麼可能不記得你,你當失憶這麼容易?想失就失?」

這倒也是,現實生活中見過幾個失憶的啊,還不如骨折的多呢。

「哦哦,那就好,我這也是急的……急的……現在怎麼樣了?」

墨朵吊完我的胃口,終於也開始干點兒人事了。

「說嚴重也挺嚴重,手臂骨折,腦部震蕩和。好在,一切都挺過來了。」

我終於說道:「我今天來縣城,終於可以上網了,然後就看到了他和豐晴的簽約新聞。」

「哎,這回康總真心不容易,今天去簽約,手臂上還有支架未拆除呢。他很堅強,一直堅持工作,幾乎沒在醫院呆幾天,按常人身上,簡直不可想像。」

「誰照顧他?」

「他家的一個保姆。傑西卡和風晴倒是想照料,康總不肯啊。」

我心中一動,何時連傑西卡也被排除在外了?她不是一直深入康子歌的生活,直接登堂入室的么?

「工作很忙?不然傑西卡指定會去照顧啊。」

「我也不清楚,好像康總出事之後,傑西卡就不如以前那麼被重用了。哎呀,當然了,她還是秘書嘛,只是比以前稍差了一點而已。」

其實我也不是很關心傑西卡,自然還是康子歌更重要些。

「他的手……恢復得怎麼樣?」

「怎麼,擔心他手拐了,不好看?」

「呸。有什麼可擔心的,我以前也不是因為他好看……」

墨朵稍稍沉默,卻突然變得有點鄭重起來:「他沒事,恢復得很好。芳芳,一切都很順利,我只想說,你真的不考慮回來嗎?」

我搖搖頭,卻又想起,在電話這邊搖頭,墨朵也看不見啊。

「墨朵,說是一年。就是一年。這是我當時的承諾。我不能隨便違背承諾。我必須要等到康子歌成功的那天,才能回來,否則就是功虧一簣。」

墨朵嘆:「你啊,平常脾氣那麼好,一到大事,實在是固執得很。我也不多勸你,不過,康總真的……心裡有你。」

我心中一熱,驟然聽到這種話,差點捧著手機就掉下眼淚來。

墨朵說:「芳芳,你給我打電話。能不能讓他知道?」

我黯然:「不要說了,一跟他說,他肯定盯著你要我的手機號,你扛不住的。」

墨朵道:「我現在就有點扛不住了,真希望你快點回來。」

「『地王』已經出來了,合作已經成功了,離散夥也就不遠了吧。」我懷著沉痛的心情,竟然還能開一句玩笑,自己也覺得自己好神經病哦。

墨朵被我逗笑了:「說得有理,接下來,就要劉璃出馬了。」

「劉璃?」我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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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婦也有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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