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繼早川愛理之後，今井加奈也發現切原赤也有些奇怪。

——赤也總是盯著她看。

乍一聽好像沒什麼，但如果是平素不怎麼愛拿正眼看人的切原赤也，那就很奇怪了。何況那樣的目光實在是直勾勾得過分，就算是粗神經的加奈也難以無視。

她不禁疑惑地問：「赤也你是不是偷偷抄了我的作業？」

「沒有。」切原赤也隨口反駁。

「那就是偷喝了我的牛奶。」今井加奈言之鑿鑿。

「誰要喝你的牛奶？！」

「那……」今井加奈疑惑地皺起眉，陷入了沉思。切原赤也不屑地努努嘴，正打算說什麼，她突然一拍掌恍然道，「我知道了！」切原赤也都被她嚇了一跳，然後聽見她義正辭嚴地指責，「你是不是背著我退出了後援團？」

切原赤也：「哈？」

切原還來不及問後援團什麼鬼，今井加奈已經委屈地拽住他的胳膊說：「不行，赤也你要是退了，我們團就沒有吉祥物了……」

切原赤也：「……」好吧，他記起這是怎麼一回事了。

說起來，哪有給自己的後援團當吉祥物的，加奈都不覺得荒謬？而且他還需要退出嗎，這種加奈自己建著小打小鬧的東西根本就沒有任何存在感嘛。

他強烈地想要吐槽。

想要吐槽……

但在目光下移，看到小姑娘拽著他胳膊的那隻手時，他一下子啞了聲。

加奈人小手也小，根本圈不住切原的胳膊，她便只是扯著外套的袖子，輕輕地捏著切原赤也的手臂。那樣的力道一點都不疼。只是……

像是生怕他跑了一樣緊抓不放。

像是生怕他離開一樣張皇失措。

像是……依賴著他……

……切原赤也的臉慢慢紅了起來。

他想起他醞釀了很久的接下來的動作。他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該不該這樣做。不過加奈送上門來的確是一個機會，而且事實證明加奈就吃這一套……他糾結了片刻，還是忍著羞恥——用另一隻手握住了加奈的手，硬生生地扯開了。

「赤也？」加奈可憐巴巴地看著他。赤也還從來沒有對她這麼強硬過。

「……」切原赤也忍住破功的衝動，繼續板著一張冷酷無情的臉，將加奈的手漠然地甩在一邊。

切原這個人，平時雖然脾氣不怎麼好，有時候還會看不起人，冷酷無情這個詞卻幾乎與他絕緣。大概因為他本質也是迷迷糊糊的——而且加奈早就知道他色厲內荏，才不會把他的凶神惡煞當一回事。

但是今天的切原赤也就跟變了個人一樣。

難道她做了什麼讓赤也生氣的事情？

以至於赤也連話都不願意對她說，直接變了態度……

可是，就算是死刑，也得告訴她判決理由吧？

「赤也你怎麼了？」今井加奈十分執著。

切原赤也卻撇過頭去，壓低聲音不帶感情地說了句：「女人，別煩我。」

今井加奈：「……」

果然她惹赤也生氣了QAQ

今井加奈不禁沮喪地垂下了頭，默默地縮回了自己的手，悶悶不樂地趴在桌子上。

殊不知早川愛理幾乎是在聽見切原赤也那句話的同時就狂噴一口鹽汽水。

殊不知切原赤也在不看她的時候，臉上高傲的表情再也掛不住，取而代之的是十足的焦躁：他明明熬夜看了好幾天霸道總裁，對著鏡子練習了好久，確認自己和電視劇里的形象八/九不離十——

為什麼加奈見了，並沒有kyakya尖叫？

明明獄寺隼人那個傢伙都能輕易撩到她！

這不科學！

*

「你是不是在騙我？」趁著今井加奈不在的時候，切原赤也壓低聲音質問。

早川愛理艱難地忍住了笑抽的衝動。她很嚴肅地拍了拍赤也的肩膀：「你真的有好好研究嗎？」

「什麼意思？」切原一愣。

早川愛理神秘兮兮地沖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俯下身子湊過來聽。平時切原赤也是不愛跟愛理混在一起的，更不會隨她擺布，只是這會兒見她似乎是要傳授秘籍……他不情不願地湊了過去，態度惡劣地問：「你想說什麼，直說不就得了，裝腔作勢的幹嘛？」

看看，這什麼態度？

自古想追女孩子，哪有不先討好閨蜜的？

要不是早川愛理和他也坐得近，早就把他的尿性摸得一清二楚，也不指望著切原能說出什麼好話——否則她不去跟加奈進讒言才怪！連最大的助攻都不放在眼裡，就該讓丫一輩子追不到加奈！

不過早川愛理向來只是懶得跟他計較，並不打算就此放過切原赤也。

因此她揚起了真誠的笑容：「霸道總裁哪有最開始就上手的？」

「胡說，那些霸道總裁明明第一次見面就對女主那個……那個啥……」切原赤也有點說不下去了，或許是自動帶入了某些畫面，他的語氣愈發不耐，「總之，我現在已經很晚了！」

早川愛理挑起了眉：「喲，沒看出來你還挺著急想那個啥……」

「啰啰嗦嗦的幹嘛，你到底想說什麼？！」切原赤也兇巴巴地打斷她的話。

然而他的臉上已經飄起了紅暈，實在是沒有任何說服力。

早川愛理便嘆息了一聲，擺出人生導師的架子，語重心長道：「你看的那些女主，有一開始就很享受的嗎？」

切原赤也一呆：「好像……沒有。」

「最後呢？」

「……愛得死去活來。」切原赤也微妙地懂了。

雖然他幾乎是一路鄙視地看下來，到最後更不明白女主是怎麼對霸道總裁情根深種的；但聯想他也不懂加奈……所以只是他不懂少女心的原因？只要照著做了，加奈就會愛上他？

噫，說什麼愛不愛的，他可從沒想過讓加奈愛上他……

陷入某種幻想之中的切原赤也再次飄飄乎地坐回去。

他似乎真打算在這條路上悶頭走到底了。

早川愛理：……這孩子真好騙。

這讓她莫名很有成就感。

不過切原赤也要真能摸透精髓，也許還是件好事。畢竟總裁系列當年播出的時候還是圈了不少粉的，切原……要等他撩妹，下輩子都不太現實吧……

*

不知情的今井加奈只以為是切原赤也生她的氣了，即便她反思了好久，她最近好像沒幹什麼得罪赤也的事情……就算做了，赤也也從來不會直接不理她。難道他們之間還有什麼事情不能直接說開了嗎？

她仔細地想了想，赤也最近一次情緒不對，好像是那天在沢田家的時候。

好像是從見到獄寺隼人開始的。

聯想到獄寺隼人時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我是十代目的左右手！」今井加奈不禁產生了一個猜測——

畢竟自家親梅竹馬世界第一暖，赤也會想加入他的後援團也很正常。

但是赤也不是甘於做小弟的人，而現在團長和副團長的位置都被佔據了。

所以，赤也才會對阿綱的獄寺隼人和身為副團長的自己不滿嗎？其實加奈倒是無所謂，她委屈點把副團長讓給赤也也沒什麼問題。就怕赤也野心勃勃想要衝著團長去，獄寺君又是個固執的性格，兩個人不吵起來才怪……

這可就難辦了。

加奈憂心忡忡地托著臉，開始琢磨如何化解一場風波。

於是她也去問早川愛理：「愛理我該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早川愛理心裡一動。

她本以為加奈會來問她「赤也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對我很冷淡」，那樣她就可以充當人生導師指導道：「你是不是特別受不了他的冷淡？是不是發現自己其實離不開他？人啊，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後悔莫及。」雖然她並不是那麼支持切原赤也和加奈在一起，但看在切原的確是蠻喜歡加奈的份上，她做做好人推波助瀾一把也沒什麼不可以的。

結果加奈哭喪著臉說的是：「赤也好像因為阿綱要跟獄寺君掐起來了……」

早川愛理：「……？」

這算什麼……後院起火？

那個阿綱又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過今井加奈還沒來得及把話說清楚，就被老師叫走了。早川愛理見她神色倏地嚴肅起來，不禁問了句什麼事。

加奈猶豫了一下：「大概是升學的事情……」

「升學？」早川愛理有點莫名其妙。

今井加奈卻已經急匆匆地跑開了。

早川愛理沒太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一般老師都對加奈挺有好感的，找她幫忙辦事或者討論什麼都很正常。相比之下她還是比較在意那什麼「阿綱」……等到切原赤也回來了，她便帶著一臉促狹問：「你跟那什麼阿綱……是怎麼回事？」

「哈？」切原赤也脫口而出，「那個心機婊？」

早川愛理聞言猛地一驚！

天了嚕，她只是想讓切原試一試霸道總裁的作風，沒讓他真的原樣模仿劇情啊？傻白甜女主以為霸道總裁和心機婊在一起黯然神傷，實際霸道總裁只是和心機婊逢場作戲刺激女主……這套路也太深了吧！

就是加奈恐怕不會吃這一套，切原真跟別人在一起了，她祝福還來不及呢。早川愛理面色一沉，正打算斥責切原赤也錯誤的做法，卻被人打斷了：「早川！」

她抬頭一看，是上原亞希子站在窗口對她招手。

不過上原亞希子不是來找她的。她探著頭問：「加奈呢？」

「加奈她被老師叫去辦公室了……」

早川愛理話音還未落，切原赤也已經自動捕捉到關鍵詞，兩眼炯炯有神地看了過來：「她又出什麼事了？」

怎麼說話呢這是？早川愛理有點不樂意，故意慢吞吞地說：「沒，沒什麼……就是升學的事。」

切原赤也切了一聲：「才國中二年級，就想什麼升學……」

早川愛理不理她：「上原學姐要是想找她，去辦公室門口等就好了。」

上原亞希子還真聽了她的話，守在辦公室門口。好在加奈沒多久就走出來了，只是臉上雖然還掛著笑，多少還有些掩飾不住的憂心忡忡。

除了她那個莫名其妙的網友，她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上原亞希子一時好奇，連來意都忘記了，戳了戳她的臉將她的注意力吸引過來之後就問：「剛才說了什麼呢，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

「……上原學姐。」今井加奈緩過神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老實地交代了，「老師想讓我直升立海大高中……」

她頓了一下，像是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

上原亞希子有點奇怪：「這不是好事嗎？咱們學校的高中部和大學部都不錯，你要是能直升也挺好，不用操心了。」

「雖然是這樣……」加奈抿起嘴。

上原亞希子試探地問：「怎麼，你不想去立海大的高中部？」

「我……也不是……」今井加奈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扯著衣角。她跟人說話的時候雖然時常走神，這樣主動表現出心不在焉卻是頭一次——她真的很猶豫，不知道該怎麼對上原亞希子說。

儘管最後她還是老實交代了：「我不是不想上立海大的高中部，我是不想上立海大大學。所以可能的話，高中我想去東京的學校。」

上原亞希子懂了。所謂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以加奈的成績的去東京的名校應該不成問題，她要是想選擇一條更艱辛的路也無可厚非……如果不是幸村精市大概要直升高中部，上原亞希子可能也要去東京，神奈川的學校再好，總還是比不過東京的。

於是這時候她還是以十分輕鬆的心態問：「看樣子你已經有目標了？慶應，還是早稻田？我個人覺得——」

「我想考東大。」這會兒加奈倒是說得斬釘截鐵。

上原亞希子頓了頓。

「東大啊，」上原亞希子微微皺眉，很快又舒緩了，「私立大學不比公立大學，考東大很難的。不過我聽說你成績很好，反正現在還早呢，努力一把應該不是問題。」

「嗯，而且我……想考……」今井加奈仍在猶豫。這對她來說還是個藏在心裡的小秘密，如果不是今天老師提起直升的事情，她也不會做了最終決定——即便如此，她也不想這麼早就對人放大話。然而加奈還是很堅定地說，「我想考東大的醫學部。」

上原亞希子這下是真被嚇了一跳。

東京大學已經是頂尖的大學了，能夠考入就是無上的光榮。

而東京大學的理科又分三類，其中理科三類就是眾所周知的醫學部。考入的難度已然達到變態的程度，據說能考進去的都是外星人。

畢竟是日本最好的大學里最好的專業，對偏差值的要求幾乎就是最高值……

加奈是不是瘋了？

不是上原亞希子不相信加奈，而是太難了，真是太難了。

立海大原本也不是什麼升學率極高的名校，大多數人的選擇就是安安穩穩地直升本校。她現在就把目標定得這麼高，以後的路會很難走。

上原亞希子神色凝重地將手搭在加奈的肩膀上，她感到身為學姐所肩負的重擔，她必須好好勸導這個天真的學妹。

然而加奈一段話就把她醞釀好的內容堵了回去：「剛才老師就說我好高騖遠，讓我趁早改掉志願，哪怕是慶應或者東大別的專業也好，總還是有希望的……但是，我想學醫，既然要學就要去做好的地方學。」她眨著眼睛，十分認真地仰頭看著上原亞希子，稚嫩的臉上卻盛滿了讓人難以拒絕的憧憬，任誰也不會認為她是在開玩笑，「我之前就在這麼想了。我不能……再一次看到朋友出事，我卻只能在一邊看著……」

上原亞希子：「……」

她知道加奈說的是幸村精市。

正因為如此，她才愈發說不出話來。

明明她比加奈更喜歡幸村，更喜歡。

她以為她可以去為幸村做任何事情。

……最終她也只能為幸村做這樣的事情。

上原亞希子嘆了口氣。她摸著今井加奈的頭，充滿感慨地說：「我想我知道幸村為什麼會喜歡你了……」

提到這個問題，加奈臉上的擔憂便被瞬間驅散。果然她看那些醫學書是有用的，她一本正經地和上原亞希子科普道：「是因為病人對醫生的移情作用嗎？我看到過這樣的案例。所以心理醫生才有不能和病人談戀愛的說法，不過我也沒有怎麼開導幸村君呀，幸村君自己挺想得開的，他這樣的心態對治療很有利——」

上原亞希子：「……」

誰要聽你說這個！？

「對了對了，上原學姐今天是為什麼來找我？」揭過之前讓她不太好意思的話題，加奈依然笑得甜甜的，「是有什麼好消息嗎？」

上原亞希子見此彈了彈她的額頭：「好消息，是好消息。網球部就要和青學打友誼賽，我代表幸村精市後援團誠邀你一起去給立海大加油。」

「哦哦哦哦哦！」後援團！今井加奈一聽眼睛就亮了，高高興興地繞著上原亞希子轉了好幾個圈，才難掩激動地拉住她的衣角，「這算是找我當外援嗎？」

上原亞希子被她的舉動弄得臉上也帶上了笑意：「你就說你去不去？」

「當然！不過我真的可以給大家加油嗎……」

上原亞希子充滿威脅地睨了她一眼。

加奈立馬笑嘻嘻地挽著她的胳膊改口：「我知道啦，我一定會去的。」

*

上原亞希子原以為幸村精市聽了之後會吃驚。加奈的志向居然是東大醫學部，這對於他們這些國三生來說更近，也更遙不可及。

今井加奈的成績放在立海大不錯，放在神奈川就沒那麼突出了，更何況是全日本。小姑娘有這樣的雄心壯志，雖說是值得肯定，多少還是有些不切實際。

但沒關係，她還年輕，跌幾個跟頭就會明白的。

誰知道幸村精市聽了之後十分淡定。上原亞希子不禁問：「莫非你早就知道了？」明明她聽加奈說她這個決定也是今天才真正做下來的……

「是啊，」幸村精市笑了起來。也許是想起了什麼事情，亞希子能感覺到他向來凌厲的氣場慢慢變得柔和，「我住院的那段時間，她說是去看我……實際是去找森先生借書看，偶爾還跟著他去病房參觀。」

上原亞希子聽得有些疑惑，幸村精市很快補充：「森先生就是我的主治醫生，他就是東大醫學部畢業的。」

「哦……」

「所以我想，加奈應該是想去那兒的。」

不說那的確是最棒的選擇，就說森先生天天安利……加奈那個性子哪裡抵抗得住。她雖然從未說過，一看她那無限嚮往的神情，一聽森先生說話兩隻眼睛就像是棒球場內突然打開的聚光燈一樣，幸村精市還有什麼不懂。

加奈的心思真的太好猜了。

這麼一想他又笑得眉眼彎彎，難得有興緻對上原亞希子說：「對了，你上次不是問我，為什麼不告訴她嗎？」

上原亞希子一愣，有些搞不明白幸村精市怎麼突然說起了這個……她上次問了什麼來著？

幸村卻自顧自地說道：

「因為我不想讓任何人阻撓她。」

他說這話的時候，明明遺憾地嘆了口氣，卻又是十足的驕傲。

沒辦法，他看得太清楚了，他喜歡的小姑娘，心思真是一點兒都沒有放在戀愛上。

她還有許多要去做的事情，與他無關，也與其他人無關。

所以。

「——哪怕那個人是我也一樣。」

*

今井加奈終於收到了折原臨也的回信。

TO今井加奈

想見我嗎？

想見我就出來吧\(≧▽≦)/

FROM奈倉

雖然之前加奈因折原臨也任性地自己走了和長期不搭理她難過了好半天，並極力勸說自己再也不要管他了，這會兒收到了好朋友的信息，她還是高興得快要跳起來。

即便正是自習課的時間，好學生今井加奈一般都會乖乖坐在座位上把作業寫完——她還是為了許久不見的朋友，借口上廁所偷偷溜了出去。

她跑到走廊上，探著頭往下望。

站在教學樓下的那道纖細的黑色身影，果然就是折原臨也。

「奈倉君！」加奈激動地踮起腳尖，拚命朝折原臨也揮動手臂。不過因為還是上課時間，她不敢太大聲。

折原臨也很快注意到了她。他抬頭沖加奈氣定神閑地彎起嘴角，笑容淺淡，氣質清淺，卻自有一種迷人的風華。

——跟他的顏文字完全不是一個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