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逢春V

58.逢春V

拔出蘿蔔帶出泥,從張翔媳婦和劉成媳婦、到聽雪軒的抱菊、再到抱菊的主子逢瑤,一根藤上的螞蚱盡被扯了出來,一個茶碗重重摔在地上,在逢瑤身前碎地開花,陶老夫人一臉怒容道:「混賬東西,好的不學,學會挑唆下人了你!你在閨學里學的就是這些!」

目光一轉,看向屋內低首垂肩的丫鬟,陶老夫人冷聲鏗鏘道:「水仙,去把她爹娘都給我叫來!把抱菊帶出去,打三十板子后賣了!」

被兩個粗使婆子拖出去的抱菊,一臉驚恐的慘呼道:「老夫人饒命呀,姑娘,救命呀,救命——」

逢瑤臉色慘白地跪在地上,手心全是冰冷的汗水,板子落在皮肉上的聲音,砰砰砰響個不停,抱菊更是慘叫連連,幾乎要把嗓子喊破,逢瑤跪地的身形,愈發搖搖欲墜,陶老夫人寒聲道:「我再問你一遍,這事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有人教你的?!」

「是……是我……自己的主意。」抱菊的呼痛聲駭人之極,炎夏季節,逢瑤卻冷的牙齒打顫,自己是陶家的骨肉血脈,縱使祖母罰的再狠,最後也只能大事化小,堅決不能供出母親來,母親被解除禁足之際,祖母已說了,若是母親再禍亂家宅,就罰她去家廟清修三年。

陶老夫人臉色鐵青道:「說原因!為何指使下人搬弄口舌!」

逢瑤眼中湧起眼淚,哭得梨花帶雨:「我……我嫉妒五姐姐……過的好。」

陶老夫人冷笑道:「所以,你就挑唆下人胡言亂語,讓你五姐夫聽個正著,好讓他們夫妻離心,你五姐姐在婆家受冷待受白眼了,你就覺著痛快了是不是!」

逢瑤垂著腦袋不敢吭聲了,陶老夫人一拍桌几,破口大罵:「糊塗東西!你是不是陶家姑娘!有沒有姐妹之情!你自己可沒出閣呢!倘若你敗壞你姐姐名聲的事情張揚出去,你還要不要嫁人了!你在閨學里待了那麼久,就學會怎麼敗壞家風了!」

「祖母,都是我一時糊塗,迷了心竅,求祖母開恩,我已經知道錯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嗚嗚……」逢瑤哭著求饒道。

陶景和高氏趕來福安堂時,一身血淋淋的抱菊正被拖著出去,陶景目露嫌惡,瞥罷一眼后直行正屋,高氏心頭一跳,然後心中又恨又急,顧不及多問,也匆忙隨丈夫進屋,進到屋裡后,只見逢瑤跪在一堆碎瓷片之間,哭得眼睛通紅,臉色慘白,陶老夫人黑著臉坐在羅漢床上。

「母親,怎麼發這麼大火兒?」陶景是真的一無所知,忙湊到陶老夫人身邊詢問來龍去脈。

陶老夫人一拍桌案,怒喝道:「叫你閨女自己說給你聽!」再瞥一眼兒子身後的高氏,陶老夫人眼神冷淡道,「上樑不正下樑歪,瞅瞅你教的好女兒!」高氏面色極為尷尬不堪,低低喚了聲,「母親。」陶老夫人不理小兒媳,朝跪地的逢瑤喝道,「有膽子使壞,沒膽子說么!把你乾的好事,一五一十說給你爹娘聽!」

逢瑤帶著哭腔抽泣而語,從心底生出嫉妒之意開始說起,一時痰迷心竅,就起了壞五姐夫妻感情的惡念,又說自己如何指使抱菊許重金收買料理恭廁的婆子,其實,這主意相當不壞,哪個男人聽了自己婆娘的婚前風流史,能平的下心頭怒火,高氏敢出這個主意,是料定男人多疑且好面子,誰知這姜筠竟是個怪胚,聽了這等丟臉的閑話,不說悄悄的記在心底,回去找老婆狠狠算賬,反倒給直接捅了出來。

陶景聽罷,果然大怒,三步並作兩步衝到逢瑤身前,甩手就是一個大耳光:「你個孽障!」

逢瑤被打趴倒地,臉頰迅速浮起一個鮮明的紅掌印,高氏心疼,忙撲過來跪地哭求:「老爺,老爺,瑤兒已知錯了,求你別打她,珍兒薄命,早早撒手走了,我就只剩瑤兒這一個閨女了,看在她死去姐姐的份上,饒過她這一遭吧。」

聽到母親提及嫡姐,逢瑤眼淚狂涌,更是放聲大哭,高氏放開陶景的腿,扭身抱著逢瑤,母女倆哭作一團,那場景好不凄慘,陶景瞧了,臉上怒意漸消。

陶老夫人不耐煩聽這些哭啼聲,只問陶景:「你是她爹,你說,這事怎麼處置?」

聞聽要處置女兒,高氏面色哀戚地望向陶景,眸中儘是無聲的哀求:「老爺……」逢瑤見老爹不那麼怒了,忙跪著給陶景磕頭求饒,「爹爹,女兒真的知道錯了,求你饒過我這一回吧,我以後不敢了,真的再也不敢了……」

老婆女兒哭得淚流滿面,陶景不由面色猶豫,轉視老娘:「娘,就罰瑤兒抄一百遍《女誡》吧。」

陶老夫人冷哼一聲:「你倒是個慈父!瑤丫頭用心險惡,故意抹黑姐姐名節,陷害姐姐不貞不德,手段更是下作,她如此敗壞門風,你就這麼雲淡風輕的抹過去了?是不是等她犯了更大的錯,你才知道好生管教!五丫頭嫁出去一年多,好容易要有喜了,五姑爺心裡正高興,你這閨女倒好,什麼亂七八糟的骯髒話,都敢指使人亂說,是不是叫姜家把五丫頭掃地出門了,你們才全部高興?!」

「姑娘的名節有多重要?你不知道?虧你還是個當爹的,連個輕重緩急都分不清。」陶老夫人說著說著,連小兒子也一塊數落上了,然後厲聲宣布處罰結果,「請家法出來,一手打她三十戒尺,從今天開始,不許她回聽雪軒住,在福安堂禁足三個月,只留一個丫頭服侍,只供三餐,不許用冰納涼,每日必須抄足五遍《女誡》,每日都要拿給我檢查。」

逢瑤聽到處罰結果,臉色更加慘白,陶老夫人不僅重罰逢瑤,還對高氏搞株連:「女不教,母之過,罰你去家廟清修三個月!連夜就去!謙哥兒接來我這裡住!好好的孩子,都讓你教成什麼樣了!」

姜筠回至家中時,正是落日熔金的時候,因是暑夏時節,天地之間還殘留著滾燙的餘熱,姜筠打馬而歸,衣裳都被汗水浸透了,逢春午睡清醒之後,就一直閑著無聊,聽到姜筠回來的報響聲,立馬從靠枕上竄起來,幾乎想兔子蹦去迎他。

「二爺回來了!」逢春滿面春風迎向進屋來的姜筠。

姜筠腦門上本就堆了一層汗珠,陡見逢春身形活潑的朝他奔來,**辣的汗珠倏然嚇為一腦門冷汗:「我的小姑奶奶,你走這麼急做嘛,能不能給我悠著點兒。」

逢春瞅著姜筠一臉緊張的模樣,低聲說道:「哎喲,我沒事的……瞧你這一頭的汗,快去洗洗換衣裳,要換的衣裳已經備好了,就掛在凈房裡的衣架上。」

姜筠板著臉道:「你給我好好坐著去,待會兒我要審你一審。」

「有什麼好審的,我今天乖的很,一點涼東西沒吃,除了剛才走的急些,我這一天走路都磨蹭的跟在踩螞蟻一樣。」逢春嘟著嘴巴,就是好長一串嘀咕,末了,又道,「二爺若是不信,一會兒可以問晴雪碧巧,她倆一直拿我跟犯人似的看著。」

姜筠微微含笑道:「好啦,我信你,乖乖坐著等我,我一會兒就來和你說話解悶。」她的以前與他有什麼關係,她曾經還是他侄兒媳婦呢,她已前塵盡忘,他也改頭換面,他喜歡她,愛著她,為何要因那故意挑撥的離間之語,去疑她,氣她,跟她鬧彆扭,更何況,他們就要有孩子了,她現在的心上人只有他。

水聲嘩嘩,不過一會兒,姜筠披頭散髮的出來,逢春手裡捧著一塊干棉巾,盤腿坐在炕沿朝他揮手,臉上掛著明媚的笑意,待姜筠坐到炕邊之後,逢春便將手裡的面巾蓋他腦瓜子上,一邊給他揉頭髮,一邊嘰嘰喳喳的說笑:「你中午沒在,我一個人吃飯好沒胃口,對了,今兒個天很熱,你騎著馬來回的跑,有沒有被暑氣打頭?我剛聞你身上,酒味不大……」

姜筠扭過身去,將啰嗦個沒完的逢春抱坐到腿上,修長的雙臂圈著她,黝黑的眸子里儘是笑意:「怎麼變成小老太婆了,這麼多的話……」

逢春略懊惱的捂住嘴,悶聲道:「好像是噢,有點管不住嘴了。」

姜筠垂低腦袋,輕聲開口:「把手拿開,叫我親親你。」

逢春湊到姜筠耳朵邊,低聲揶揄道:「不給你親,我怕二爺管不住自己。」說完,又把嘴巴牢牢捂住了,姜筠哼哼一笑,拉開逢春捂嘴的手,惡狠狠地親下去,「誰說我管不住自己。」

又過十日後,喬太醫再度登門,隔著帳子細細診了脈,隨即笑言恭喜:「二奶奶的確有喜了,差不多一個半月大,胎脈也活躍有力,大夫人和筠二爺盡可寬心。」

喬太醫親口確了珍,姜筠臉上和心裡都樂開了花,請喬太醫移步到外廳后,又細細詢問孕期的注意事項,喬太醫每說一條,姜筠神色就認真一分,姜夫人看著傻兒子的模樣,忍不住損形象的暗翻白眼,又莫名其妙地想笑,待喬太醫提及『孕期頭三月後三月不可同房』這一條時,姜筠忽神色古怪的冒出一句:「太醫的意思是,中間的幾個月份可以……」

姜夫人再無法保持沉默,清咳一聲開口道:「筠兒,好了,喬太醫還有旁的事,別一直追著問了。」

送一臉失笑的喬太醫離開后,姜夫人忍不住笑話傻兒子:「筠兒要當爹了,就這麼高興?」

姜筠十分老實的點點頭:「逍哥兒和婷姐兒那麼可愛,我也想有自己的親骨肉。」

「筠兒,你媳婦如今懷了身子,你還是不想要服侍的丫頭?」姜夫人忽然開口問道。

姜筠搖了搖頭:「不想要,我心裡只喜歡逢春,我大病清醒后的頭一個月,她不嫌臟不嫌累的伺候我,自己天天晚上失眠,失眠到偷偷哭,也不肯和我說一句,要不是我偶然發現,那個傻丫頭還不知要忍多久,娘,我只想和她過一輩子,和她生兒育女,不想要別的女人。」

小兒子身材高大,姜夫人想摸他的頭,得踮起腳尖才能勉強夠得著:「傻兒子,你渾渾噩噩了十多年,娘每天都盼著你好過來,你現在好了,你不想做的事,娘難道還會逼你?不過是聽你方才問喬太醫的話,這才隨口問了一句,孕期中間的那幾個月,要是胎相好,確實可以同房,不過,你得……小心著些,別壓了孩子,也不可由著性子來,呃,娘走了,你去瞧你媳婦吧。」姜夫人撂完提醒的話,熱著臉頰拔腿就走。

姜筠略不好意思的撓撓腦袋,然後回屋去看逢春。

方才卸下來的床帳,此時又被掛了起來,逢春盤腿坐在床中央,一臉無聊的托腮,姜筠笑著坐到床沿,伸手去摸逢春平坦的肚子:「你上個月有段時間,一連纏了我十來日,應是那時候有的,哎,果然是耕耘勤快,收穫也快。」

逢春目光幽幽的感慨道:「當男子就是好啊。」

姜筠往床里挪了挪,笑問逢春:「為何這麼說?男子哪好當了,要養活一家子,肩上責任重著呢。」

逢春靠到姜筠身上,目光狡黠地問他:「我問二爺,對於上個月那十來日,二爺有何感想?」

姜筠想了一想,如實答道:「快活似神仙。」

逢春嘆氣道:「二爺當了幾天快活的神仙,輪到我這裡,卻要用好久的時間,把肚子里的小東西,一點點養大,後頭還要冒著生命危險,把這小東西生出來,二爺倒說說,是男人好當,還是女人好當。」

姜筠思考來思索去,最後得出一個結論——當人難啊,咱們下輩子還是做一對鴛鴦吧。

逢春確診有孕后,便派碧巧回了陶家一趟,碧巧回去溜了一圈后,給逢春帶回來一則很勁爆的八卦,逢瑤被禁足在福安堂,日子過的相當凄苦,每日只供給正常的三頓茶飯,糕點補品夜宵之流,想都別想吃一口,除此之外,不僅一步也不能離開屋子,還得在熱氣蒸騰的屋子裡,每日抄寫《女誡》五遍,老夫人會親自檢查,若是抄的不合格,當日的任務立馬翻倍,另附一則高氏的近況,不知因何緣故,高氏去家廟清修祈福三個月。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逢春忍不住好奇問道,看逢瑤如此受罰的架勢,應是犯了大錯的模樣。

碧巧搖了搖頭:「這個不太清楚,只知道是六姑娘成親那天,散了喜宴后,老夫人忽然大發雷霆,重重處罰了七姑娘,她身邊的大丫頭抱菊,打了一頓板子后被發賣了,三太太連夜被送去的家廟。」

逢春輕輕哦了一聲,隨後道:「廚上備有綠豆湯,晴雪拿冰水鎮了一些,你要是不怕涼,吃一碗解渴吧。」

隨著逢春的喜訊外報,各家親眷陸陸續續地登門道喜,逢春娘家來的代表人物,不是嫡母高氏,而是大伯母曹氏,面對姜夫人又一次『親家母怎麼沒來』的詢問,曹氏嘴角一抽,繼續重複萬金油的理由:「她最近身體不適,不便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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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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