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逢春V

49.逢春V

惠安二十四年,正月初一,新年新氣象,逢春和姜筠早早從睡夢中醒來,姜筠雖無官職在身,但架不住皇帝是他舅祖父,便也能去皇宮叩歲拜年,恭送諸位長輩離去后,逢春和韓氏稍停留片刻,也乘車前往忠敬侯府,這日還要祭祀先祖,這項活動要在侯府的姜家宗祠舉行。

侯府有爵位有官身有誥命的長輩,同樣去了皇宮賀歲,留著吳氏和王氏照管家裡,吳氏十年未孕,便是在喜氣洋洋的新春,笑容也黯然無光,王氏才誕下一子,面色紅潤,體態豐腴,與吳氏呈現出很鮮明的對比,至於韓氏和逢春妯娌倆,一個子女雙全兼夫妻和美,另一個被老公寵成了心頭肉,兩人半斤對八兩的神采飽滿。

「阿箏今年三月就要出嫁了,不知嫁妝綉好了沒有?」韓氏笑著打趣道。

忠敬侯府世子夫人趙氏,共有一兒一女,嫡子姜簡,即是吳氏的夫婿,自幼體弱多病,嫡女姜箏,剛過及笄之齡沒多久,許的是東興伯萬家,今年三月底就是大婚之期。

說來有意思,本朝皇帝繼位二十餘年內,曾立過三任太子,第一任太子即元后林皇后之子,大婚之後與太子妃生了兩個女兒,次女剛滿周歲時,第一任太子便病死了,皇帝傷心幾年後,又立了二皇子為太子,誰知第二任太子生了兩個嫡子后也病死了,又過了幾年,皇帝再立三皇子為太子,第三任太子的正妻,就是東興伯府的姑娘,非常不幸的是,三皇子同樣也得病死了,連個一兒半女都沒留下,年紀輕輕的萬太子妃守了寡,且連個精神寄託都沒有。

連掛三個兒子之後,惠安帝再不提立儲君之事,現如今,年紀最大的是四皇子,十九歲,已為人父。

姜箏與姜箬、姜籬是同一輩的姑娘,若要論起地位的尊貴,本該是姜箏個高一頭,然而在實際上,她卻是略遜一籌,皆因姜箬和姜籬的親祖母,乃是皇帝老爺一母同胞的親姐姐,那倆小丫頭去宮裡玩,就跟逛自家後花園似的,姜箏卻沒有此等待遇。

哪怕婚事已定,只要沒有出閣,但凡有關嫁娶的話題,大家閨秀總是要臉紅嬌羞:「差不多了。」聲若蚊蠅,臉上幾乎是恨不得鑽進地下的表情。

望著紅霞滿臉的姜箏,逢春忍不住開口:「阿箏才過十五歲,年紀還小著呢,伯父伯母也沒說多留一年。」反正,她以後要是有閨女,她肯定不會這麼早就交給別人摧殘,起碼得撐到……十八歲。

韓氏指著逢春笑道:「你呀,你呀,你還說人家阿箏,你自己也不先想想,你是幾歲嫁給筠二弟的。」

逢春一想歲數,頓時囧了,她與姜筠拜堂成親之時,只有十五歲零快兩個月大,而姜箏小姑娘,現在差不多十五歲半,等再過三個月,四捨五入一下,姜箏也算是十六歲了。

才生完孩子的王氏,望著逢春囧紅的俏臉,心中默思,算算日子,這位筠二嫂差不多也圓房半年多了,又被筠二哥那樣好的待著,肚子怎麼還沒有好消息,王氏抿了抿嘴,心中只想不問。

待兩府長輩從皇宮回來,便開始隆重莊嚴的祭祀活動,之後,略吃茶停留沒多久,公主府這邊的一行人就浩浩蕩蕩離開了,回到自己府里后,各種磕頭拜年散壓歲錢,嘉寧長公主是超級大富婆,待膝下子孫也特別大方,直接發金光燦燦的大元寶。

晚上回屋后,姜筠將今日所獲壓歲錢,盡數交給逢春收著,逢春提溜出自己的小賬本,將每一筆入賬和開銷,都記得清清楚楚,姜筠瞧她認真記賬的模樣,一臉好笑的喚她:「小管家婆。」

逢春朝姜筠皺皺鼻子,又道:「明兒還要出門,二爺快去洗漱,早些睡吧。」逢春自己做的賬簿,清晰明了,簡單易記,將各種錢幣點清數目后,只用刷刷幾筆就完事,擱下筆毫,把筆跡尚濕潤的賬本攤開晾著,逢春將金的、銀的鎖進柜子,至於玉的、寶石、珍珠等物件,逢春同樣登記過罷,也一律妥善安置。

等逢春點好家私、再洗漱回屋時,姜筠正靠在床頭就燈看書,逢春坐到床邊,奪過姜筠手裡的書,臉色不悅道:「不是和你說了,晚上若要看書寫字,必須在明敞敞的地方,都要睡了,這屋裡點的蠟燭少,你還看!也不怕傷了眼睛!」

「你洗好了?」先被搶了書,又被訓一頓,姜筠也不生氣。

逢春點點頭,姜筠笑著從枕上直起身,將逢春撈坐到懷裡,一邊埋首在她頸間,一邊伸手解她的寢衣,逢春踢掉腳上的軟鞋,嘴裡低嚷道:「你急什麼,蠟燭還沒吹,帳子也沒放呢。」姜筠輕咬逢春的耳垂,沉沉低笑,「我昨晚饒過你,特意把日子留到今天,你說我急什麼,好妹妹……」

半夜歡愉,晨醒時,逢春只覺腰酸的厲害,姜筠摟著不想動的逢春,道:「又不用早起請安,多睡會兒吧。」

逢春心裡十分無語,想她這幅身體差幾天才滿十六歲,卻已被姜筠這頭小鮮牛拱了半年,真是……通常有夫妻生活的夜晚,倆人之後會睡在一個被窩,雖然姜筠說多睡會兒,但是:「二爺,你老是動來動去,我還怎麼睡呀。」嗚嗚,她好想安安靜靜的睡到日上三竿啊。

姜筠也很無語的嘆氣:「你說,我抱著個寶貝,我能沒點反應么。」

逢春不吭聲了,臉頰微紅,姜筠伸嘴去咬逢春的耳朵,悄悄說話:「你個壞丫頭,總不叫我盡興。」逢春臉蛋更紅,小聲道,「我真的挨不住了,等我再大些……」姜筠不由嗤笑,「之前總說自己不是小孩子,現在怎麼不說自己是大人了。」逢春嗔惱著張牙舞爪,「你討厭。」姜筠笑著鎮壓逢春的反抗,「小妮子,你倒說說,我哪裡討厭了。」

兩人在被下直鬧到丫鬟喚起身,才叫人端盆送水進來。

收拾妥當,吃過早飯,小夫妻倆辭別姜大老爺和姜夫人,坐車往定國公府而去,路上,姜筠神色淡淡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逢春也沒說笑的興緻,托著下巴頜兒發獃,兩人到陶家門前下車時,韓越恰也帶著韓逸來了,瞅著姜筠與韓越和氣見過禮,又啰里啰嗦說話的架勢,逢春莫名覺得有些奇怪。

一行人往府里去,姜筠和韓越交談不止,窩在韓越懷裡的小韓逸,想是悶了,便晃起胳膊奶聲道:「爹爹,下地,自己走……」

快兩歲的韓逸走路尚不穩當,又兼寒冬穿的很厚,在地上挪步的模樣,就像一隻晃晃悠悠的小鴨子,韓越瞧著兒子的目光很溫和,姜筠也沒再鬱郁淡淡臉,韓逸小鴨子時而往前走,時而又往後退,最後蹭到逢春腿邊,拽著她的裙子『要抱抱』。

韓逸的乳母也跟著來了,見狀,韓越開口道:「逸哥兒乖,讓乳母抱。」

「不,一(姨)母抱。」韓逸撅著粉嫩嫩的小嘴唇,扯著逢春的裙擺不撒手,剛才見禮之時,韓逸被告知,逢春是他的姨母,這會兒還沒忘掉稱呼。

逢春彎腰將韓逸抱起來,笑道:「好,姨母抱,哎喲,逸哥兒吃了什麼好東西,怎麼這麼沉吶。」

韓逸嘟著小嘴回道:「吃什麼,哪(奶)糊,又(肉)粥……」別的他也不記得。

逢春抱著韓逸邊走邊說話,過一會兒,一直跟在旁邊的乳母開口:「逸哥兒,你姨母抱不動了,換乳母抱你好不好?」韓逸大搖戴著暖帽的小腦瓜,「就一(姨)母抱……姑姑好看,一(姨)母好看。」逢春忍不住笑,「你這麼點小東西,知道什麼是好看。」乳母笑著解釋,「我們家二姑娘常逗逸哥兒玩,聽得多了,就學會了。」逢春彎眼輕笑,「逸哥兒這麼聰明啊。」韓逸也為自己大力點贊,「我對(最)通(聰)明!」乳母繼續解釋,「太太常這樣誇逸哥兒,也學會說了。」

走在前頭的姜筠回頭,對逢春道:「要是抱不動了,就別勉強。」若按輩分,韓逸其實是他的侄孫子,他倒沒生出什麼厭惡之心,逢春笑回,「沒事,還抱得動,再說,就快到屋裡了,大過年的,小孩子正開心,別掃他的興。」

與姜筠並肩走的韓越嘆氣道:「逸哥兒他娘沒后,這小子哭鬧了小半個月,才慢慢給哄過來。」

說話的功夫,已快到陶老夫人的福安堂,逢鴻逢康等爺們,也攜妻帶子去岳家拜年了,康氏娘家不在京城,故逢則留在家中待客,進到寬闊的正廳,三對老爺夫人都在,未成家的公子姑娘也在,出嫁的姑奶奶和姑太太也都在了,逢春看著一屋子熱熱鬧鬧的人群,說道:「倒是我來的最遲了。」

待在人堆里的逢瑤,差點就想咆哮出一句『擺什麼臭架子』,曹氏笑著開口道:「來遲不要緊,過會兒多罰些酒就是。」

逢春放韓逸下地,哄道:「逸哥兒,快給老祖宗磕頭拜年,會有大紅包給你哦。」

在乳母的幫扶下,韓逸在柔軟的錦墊上,給陶老夫人磕了個歪歪扭扭的拜年頭,嘴裡還奶聲奶氣的蹦出幾個詞:「給了豬中(老祖宗)磕頭……星叢大雞(新春大吉)……」陶老夫人笑著讓韓逸起來,果然封了一個大紅包,又讓他坐在自己旁邊玩。

該過來的親戚已齊全,互相見過禮之後,男人們自到外頭談天說地,逢春也待在姐妹堆里敘些閑話,沒人提逢春上回挨打的事情,只說姐妹間的喜事,只聽大房的庶長女逢蓉道:「我今兒才知,大姐年前已經生了,是個哥兒,你們可去瞧過了?」

大房庶次女逢蘭捧著腮幫子道:「大姐姐生完的第二天,大姐夫就親自過來報喜,說小外甥早產,身子有些弱,大姐生產的過程,也不太順,需要靜靜養一陣子,又兼臨到年根了,各家都忙的很,便不四處通知辦洗三和滿月了,等開春暖和后,大姐恢復了,小外甥壯實了,大伙兒也都閑了,再熱熱鬧鬧辦個百天。」

「大姐夫考慮的也是。」接話的是逢萍,庶出二房的嫡女,已為人母,「剛出生的小孩兒,最怕吵著驚著,小外甥早產體弱,是該多注意一些。」目光一轉,對不大做聲的逢環道,「我們環丫頭六月也要成親了。」再指著逢瑤和逢蘭笑道,「就剩你們兩個小丫頭了。」

逢蘭臉上一紅,低嗔:「不是正說大姐姐么,二姐姐扯我做什麼。」然後,將紅臉往胳膊里一埋,害羞起來。

逢瑤一點也不想湊在這姐妹堆里,可她不能表現的太另類,會讓祖母不喜歡,關於自己的終身大事,逢瑤心裡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比逢春嫁的好,再不濟,也不能比逢春差了,要不然,她心裡咽不下窩囊氣。

提起女兒家的羞羞話題,逢瑤只是撇了撇嘴,逢蓉瞧得十分無語,便低聲問身旁的逢春:「五妹妹,你……沒消息么?」

看著逢蓉飽含特殊含義的眼神,逢春臉皮微熱道:「沒呢。」

逢蓉輕聲寬慰道:「哦,你心裡別急,也別太給自己壓力,說不定一出年,就有好消息了呢。」其實,像逢春那般門第的夫家,還是早些生個兒子為妙。

逢春心裡腹誹,就是出了年,也肯定不會有好消息,喬太醫還沒發話,姜筠只能剋制自己,不過,逢春還是低聲謝過逢蓉的好心好意,逢春在與姐妹們說話的時候,也瞄了幾眼嫡母高氏,以往家庭聚會時,高氏一慣的溫柔和氣,笑容端莊,可今天,逢春瞧了又瞧,只覺高氏的臉色,實在不咋地,高氏過的不爽,她心裡莫名的爽。

逢蘭害羞完了,又重新坐好身子,見逢春偷瞄神色欠佳的高氏,便趴在她耳邊說悄悄話:「五姐姐,你上次回去之後,祖母把三嬸好一通訓斥,三叔也對三嬸發了好大的脾氣,吵的可厲害了,三嬸幾乎尋了死,剛安生沒幾天,三嬸娘家的姐姐家又出事了,三嬸攛掇著三叔求祖母幫忙,又被祖母罵了一頓,一會兒得了空,我再與你細說。」逢蘭尚未出閣,府里有什麼事,她知道的比較多。

逢瑤見逢蘭和逢春悄悄的竊竊私語,直覺她倆交頭接耳的不是什麼好話,便皮笑肉不笑道:「八妹和五姐說什麼悄悄話呢,怎麼不大點聲,叫咱們也一道聽聽啊。」

逢春不看非常討厭的逢瑤,只一臉淡定的對逢蘭道:「你既用著好,回頭我再給你多帶些螺子黛。」逢蘭生就一雙柳眉,然眉色略淡,潤重眉色后,更顯明媚大方,逢春素日的生活份例、或者皇宮裡的賞賜,多有化妝護膚之物,逢春的眉毛不描即烏,那些描眉的黛子擱著也是浪費,逢春便送了逢蘭好些。

逢蘭挽著逢春的胳膊,笑著搖晃:「多謝五姐。」說著又感慨道,「當小妹妹就是好啊,隔三差五就有姐姐們送我東西,害的我都不想長大了。」

隔著逢春,逢蓉探身過來擰逢蘭的臉,笑著啐道:「小丫頭想的倒怪美!不想長大,你怎麼不想著成仙呢你!」一桌子姐妹全部開懷大笑,連素來內向少話的逢環,都掩了嘴唇發笑,只有逢瑤煩躁的悶頭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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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逢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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