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11 章

`本來以為只有她們五人，哪知在工作人員請她們進去時，走道盡頭那邊匆匆忙趕來兩個姍姍來遲的女人。

白馥認出後面那個是前陣子被稱『國民偶像』的明星邱雯，她的經紀人正拖曳著她走來，「不好意思，我們來遲了。」

工作人員瞥她們一眼沒說什麼，「請幾位進來吧，經紀人麻煩留在這裡等候。」

幾人進去的時候，邱雯還在使勁拍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媽呀，趕死我了……」

房間裡面頗為空曠，前方一排桌椅，依次看去應是導演製片人等電影重要人士。執導電影的導演曲遺風坐在中間，面無表情。估計今日試鏡人太多，有些麻木。

「念到名字的人請上來抽籤，抽到哪一幕戲就演哪出。」工作人員說道。

六人陸續拿到一張節選劇本台詞和情景對話。

電影《青璃傳》講述的是佛祖跟前侍奉了五千年的侍燈仙子青璃和天庭雷霆將軍雷竣九生九世的故事。

後者觸犯天條被打入五道輪迴，轉生為人。心慕已久的青璃則下凡守護了他幾世，天界為了懲罰雷竣每一世正值壯年時他都會死於非命。

眼睜睜看著愛人每一次的死去而無能為力，青璃傷心之餘回到佛祖身邊不再過問凡間事。

卻在數百年後因緣巧合的情況下思憶起往事而重新下凡尋覓愛人的轉生，相反設法幫助他破除劫難的咀咒。

白馥抽到的片段正是經歷了愛人數次死亡后心如死灰回到天庭數百年後的青璃。

難的是如何表達出青璃內心那種青燈枯后僅余的冀望。

頃刻，試鏡正式開始。

第一個上場的就是方才差點遲到的邱雯。

作為年輕尚輕但演了幾十部電視劇童星出道的她而言，演出她手上紙張所述青璃第一次下凡遇見許多新奇事物的場景並不難。

她負手輕靈微波凌步，明明身周空曠一片可旁人能從她顧盼四望的頭顱和眼波流轉的眼神里看出她對未知事物的好奇和忐忑。

素手抬起攤子上一個精緻的小玩意，嘴角勾起好看單純的弧度。

——彷彿一個天真靈動的青璃仙子從紙上跳出來，呈現眼前。

評委們露出滿意的神色，其中那導演點了點頭，往桌上本子寫著什麼。

第一個便這麼出彩，其他試鏡幾個女星皆皺眉。沒想到最大的競爭對手不是白馥而是邱雯。

第二個試鏡者試的是青璃與雷竣相識時的場景，初見心上人的羞澀和靦腆，表現不功不過。

第三個抽的簽和邱雯一樣，珠玉在前難免出不了彩。

第三第四陸續過去，直到第五個人的表演令白馥心裡一咯噔。

——她所表演的場景與白馥相同，皆同一幕戲。

演藝圈中不乏美的演員，只見女人徐徐回頭，動人的酒窩漾出。

明眸皓齒，端得是美人范兒。

三線演員曲雙雙，反派女二的常設配角。

行內皆道她有種咄咄逼人的美，但缺乏鮮明的個人特質。

看著往生鏡中兩人相處往昔的種種，她臉上懷念的意味更濃。

臉上表情止不住露出微微喜悅，發自內心的開懷。

一幕完畢，眾人鼓掌。

曲雙雙彎腰鞠躬時朝白馥這邊瞥來一個嘲諷的眼神。

論戲霸和戲渣的區別。

有了前一個人的對比，所有人心裡認為青璃的人選應該在邱雯和曲雙雙之間選出。畢竟白馥以前的演技大眾有目共睹。

先前嘲笑她幾個女人眼見自己無望了，也接著看起了戲。

屏蔽掉所有不懷好意的目光，白馥直直向前，站到場地最中心位置。

側身單手抬起似撥弄著什麼，她的表情淡淡的，讓人看不出情緒。

曲雙雙皺眉，搞什麼？難不倒被打擊到打算敷衍過去？

長桌最右邊的導演助理一拍手：「對了，青璃是侍燈仙子，她在點燈啊。」

一直保持沉思狀態的導演眼裡略過一絲異色——眼前女人淡淡的面孔，目光平靜，身邊繚繞著清冷的氣息。

彷彿置身於靜謐的萬佛堂中，只消她點亮燈芯，重現一室的明亮。

清冷！對了，難怪他覺得曲雙雙的演繹差了點感覺。原來體現在氣質方面。

青璃救不了心上人，只能自我麻痹待在佛的跟前繼續履行她的本職工作。然而她是開心的嗎？

不，相反她內心十分痛苦，故而整個人不復以前的靈動生機，而是清冷無欲無求的樣子。

——白馥演出了這種感覺。

未等他進一步思索，突然白馥彷彿看見了什麼，停下手裡動作。眼神直直朝另一邊看去，如同那裡真有什麼——眾人情不自覺跟著望去，驚覺被帶入了戲。

她看著那裡，無波的眼神漸漸有了變化，死寂——蘇醒——眼眶盈滿淚花。短短五秒，眼神演繹絕了。

一眼萬年。

昔日種種畫面喚起了她內心久違的波動。

眼眸含淚，嘴角卻帶出一絲甚不明顯的弧度。

彷彿在告訴別人——為愛，她甘願含笑飲砒／霜。

正是這令人微微動容的一幕，決定了青璃再次下定決心重返人間尋覓愛人的道路。

——哪怕，後果是我永不超生。

她靜靜鞠躬，等待眾人的回神。

須臾怔愣的評委們才醒過來，一個接一個拍起掌。

對白馥從前的印象自這刻起真正刷新，導演微笑：「演得不錯。」

「謝謝。」

其實白馥自問也是佔了點先入為主的優勢，因為他們對她演技沒期待，所以在見到她稍微有些變化的內容后才顯得驚訝起來。

「辛苦你們了，先回去等消息吧，入選的人很快就有工作人員通知。」話雖如此，可在場人心裡明了，沒有別的意外的話，角色肯定落在白馥身上沒跑了。

白馥最後一個退出房間，康雅岩看見她出來起身問：「怎麼樣？」

「還好。」她安慰一笑。

「盡量就好，別給自己太大壓力。」

這時邱雯的經紀人走過來，看樣子與康雅岩相熟：「我說，你什麼時候接管了這麼有靈氣的藝人，還『儘力就好』呢，你家藝人把試鏡的大多數人都給艷壓了下去好不好……」

輪到康雅岩有點驚訝，接手前將白馥的情況調查得清清楚楚，自家藝人以前什麼演技哪裡不清楚。只是按照邱雯經紀人的說法，白馥這次試鏡表現得最好？

「你叫……白馥是吧，我是邱雯。」站在說話女人身後的邱雯站出來，伸出手掌。

白馥望了望那手又望了望經紀人，有點莫明所以的感覺，對方是要握手？

猶豫伸出手，邱雯一把握住，表情拽拽：「記住了，從今天開始，我就是你的競爭對手。」下巴微抬，卻自帶一種迷之傲嬌的氣場。

「快點趕上來吧，我在高處等你。」說著戴上墨鏡，身披黑色外大衣，裝作很炫酷的樣子轉身就走。

氣場滿滿。

白馥眨眨眼。

——嗯，少女你這個逼裝完就跑……我給你99分，留一分怕你驕傲。

她經紀人笑笑：「邱雯的性子就是這樣。」揮手跟上自家藝人。

「我們也走吧。」康雅岩道。

她們所在的試鏡場位於影視城內，在穿過一個其他組的片場時，白馥看見了一個熟悉的面孔——

沈夢忱。

她大概在演清朝的古裝戲，頭頂一個旗盤、腳上鞋跟十多厘米，大熱天身上衣服裹得厚厚。身邊助理一邊給她擦汗另一邊化妝師不停在臉上補妝。

現場觀看沈夢忱演戲，不得不說是一種享受。

她甚少卡戲，和她對戲的演員很容易入戲被帶動。和她合作過的老一輩演員們皆稱讚她天賦秉異，屬於老天爺賞飯吃。

然而光有天分還不夠，演藝圈內多少有天分的年青人泯然眾人。除了天賦，還得勤奮、情商高。

沈夢忱偏偏三者佔全。她懂得利用現時的優勢來抬高自己地位。

擁有這樣的對手，才不枉她百般算計——白馥勾唇，然後追上前面康雅岩的步伐。

這廂沈夢忱仍在試戲，不遠處劇組的工作人員談論著八卦：「你們說這沈夢忱真有手段，這些天不僅得到導演的連連誇讚，擔任男主角的陳影帝和她也挺熟的……」

「可不，誰讓人家長得漂亮……不過，我有個小道消息，聽說她每天來回劇組都有豪車接送呢……」

「真的呀？嘖嘖，被哪個金主包了吧……」女人提起這個時一臉鄙視的表情，「這種事在咱們圈子常見呢……」像這部清宮戲的眾多女配們不都是製片人或金主們安插進來的么。

背後的骯髒事誰不知曉。

對方緊忙拍拍她肩，後者閉嘴。

只見沈夢忱已經拍完了這幕戲，進來化妝間卸妝。方才背後說她壞話的女人們這時一個勁誇她：「沈姐，你皮膚真好，平時用什麼保養呀？」

「也沒什麼，和你們差不多，該喝水喝水，該敷面膜敷面膜。」沈夢忱坐下，示意化妝師替她先卸眼妝部分。

「呀，這不是天生麗質了嗎，好羨慕啊……」娛樂圈裡，背地裡一套明面上一套的人占多數。沈夢忱也就沒在意她們在旁邊說些什麼。

等化妝師卸完妝，她換了衣服后一把拽起手提包跟助理說：「去幫我跟導演說，今個兒我的戲份拍完了，先走。」

等她身影消失后，那幾個女人重新嚼起了她的閑話。「幹什麼這麼急，不就是著急見金主么……」

「真的么？」

「我隔壁劇組的小姐妹說的，每次一輛豪車停在外邊，不是金主誰信……」

沈夢忱走出影視城，在外邊的大路上停著一輛低調的大賓士。

不遠處有一名探班的記者正好撞見她上了車，職業病犯了霎那間手腳伶俐按了幾張照片。

車子徐徐開走，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