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鬼魅大人的小白蓮（一）

外面淅淅瀝瀝的小雨連綿不絕，空氣中瀰漫著濃濃的濕氣沁入厚厚的布簾鑽入馬車裡。這是一架外觀普通的馬車，沒有象徵主人身份的家徽，沒有奢華精緻的車架，就連拉著馬車的兩匹馬也是一身塵土，神情疲倦。

馬車停在了一所小公寓門口，率先下來的是一個充滿活力的女管家。她的眼睛裡布著紅血絲，精神卻十分的好，她打量了一下眼前這所普通的公寓，吩咐了馬夫把東西搬進去，才對著車廂恭敬道：「小姐，我們到了。」

過了大概幾秒，車廂的帘子才被撥開，一位金髮碧眼的嬌弱少女在女僕的攙扶下下了車。

「凱琳，我需要休息。」少女的聲音很柔軟，透出的深重疲憊讓人心疼不已。

凱琳自覺地放輕了聲音：「埃文已經安排好了，小姐先去休息吧。」

等露特絲一覺醒來，已經到了晚上，一掃連續一月奔波帶來的疲憊，翡翠色的杏眼重新染上了神采。有了精神，露特絲披了外袍下了樓。

行李已經被凱琳歸置好了，屋子收拾的簡潔溫馨。

「小姐，現在用餐嗎？」凱琳迎上去，帶著笑容，「埃文請了一個廚娘，法國菜做的不錯。」

露特絲點點頭，坐到沙發上，目光看向凱琳和埃文：「說說目前的情況吧。」

「我們一共帶了3000英鎊，1000英鎊給了埃文。」凱琳首先道。

埃文是一位40左右的管家，有著一雙犀利的鷹眼，十分的幹練。他一邊遞上早準備好的文件，一邊道：「小姐給的1000英鎊，其中500英鎊租了這個公寓三個月，300英鎊用於添置物品，一個廚娘和一個女僕付了一年的傭金20英鎊，剩下的都用來打探消息了。」

「巴黎的物價比想象的更高，我們帶的衣物不多，還有首飾也需要添置，估計需要1000英鎊。」凱琳粗略地給了一個估算，「還有日用花費，我們的時間並不多。」

露特絲將文件遞還給埃文，起身坐到餐桌前，道：「你介紹下情況，凱琳也聽聽。」

「伊恩·佩皮斯，子爵，32歲已婚，出身於一個中等貴族家庭，為人精明幹練。在法國南部投資了幾間工廠，效益不錯……

布賴恩·索爾茲伯里，男爵，28歲未婚，金融家，相貌一般，但資產十分豐厚，為人豁達。

……

夏尼家族，法國傳統大貴族，家主是菲利普·夏尼伯爵，41歲，單身，為人耿直。他的兩個妹妹出嫁時，給予了十分豐厚的嫁妝。不過，伯爵先生做派風流，雖沒有情婦，但情人不少。他還有一個十分疼愛的幼弟，勞爾·夏尼，21歲，子爵，沒有他哥哥那麼世故練達，喜好藝術。」

對於這些一個個跳出來的陌生人名，露特絲腦子像是被貓咪揉亂了的毛線球——一團糟，她揉了揉太陽穴，道：「埃文，說說你的看法。」

埃文沉默了一會兒：「夏尼，小姐。」見露特絲望著她，顯然是在等待著，埃文繼續道，「勞爾·夏尼十分年輕，依據傳聞，顯然是一個天真爛漫的男孩，這樣的男士容易被愛情迷了眼，為了愛情可以不顧一切。」

「就像莎士比亞筆下的羅密歐和朱麗葉？」露特絲柔軟的聲音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諷刺，若是不熟悉的人根本聽不出來，反會以為這不過是一個純真不知事少女的可愛好奇。但顯然，深刻了解自家主子的埃文和凱琳不屬於此類。

「是的，就像羅密歐與朱麗葉。」埃文精明的鷹眼閃著狡黠的光芒，看著露特絲，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可是這幾日還出了一個叫克里斯汀·戴耶的新星，據說是夏尼子爵的青梅竹馬，很受這位子爵先生的追捧。你們確定這是一位沒有找到朱麗葉的羅密歐嗎？」翻開文件瀏覽的凱琳皺著眉，看著文件上寫的，有些擔憂。

「貴族可不會娶一個除了美貌和歌聲一無是處的女明星。」埃文顯然沒把這個克里斯汀放在眼裡，語氣輕鄙。這時期，明星、芭蕾舞女，捧得雖高，說到底也不過是有錢人的玩物而已。

「先瞧瞧這個夏尼子爵，凱琳、埃文，你們去安排。」在一個全然陌生的環境里，根本沒有時間和實力去充分了解這些人，露特絲當機立斷做了決定。

「是的，小姐。」凱琳、埃文應道。

「小姐，那位夏尼伯爵，你可以好好考察考察。」退下前，埃文留下了一句話，「雞蛋可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凱琳是與露特絲一道長大的貼身女僕，因為這次匆忙出行，剛剛被提為管家。她對露特絲是再了解不過，不過三日就置辦好了衣物。此時，她一邊幫露特絲換上新做好的裙子，一邊說著這幾日了解到的情況：「勞爾·夏尼正熱烈追求那個戴耶小姐，整個巴黎都要知道了。今晚的演出是由那位戴耶小姐出演，現在捧她的人不少，不過等卡洛塔夫人回來了恐怕就得退位讓賢了，畢竟那位正當紅呢！」

「不急，先去探探情況。」露特絲深吸一口氣，讓凱琳把腰封收的更緊一些，繼續道，「我們如今最需要的是一個打入上流社會的機會。」

歌劇是晚上7點開始，露特絲的馬車6點就停在了劇院門口。露特絲穿了一件淺粉色的長裙，袖口寬大，領口略低露出白皙的鎖骨，裙擺綴著蕾絲編製而成的各色花朵，外面披了一件鵝黃色的披肩，微卷的長發梳了一個羅馬發。最後戴上了白色羽毛製成的遮住上半臉的面具，整個人看起來清純秀氣。

「這個劇院幽靈，竟然妄想讓我們支付給他工資，一個月2萬法郎，呵，簡直是妄想！」露特絲剛進大廳，就聽到了迎面而來的一個男士喋喋不休地對身旁人的抱怨道。

噢！這個世界果然是離不開金錢的，瞧瞧，連一個幽靈都要工資了！露特絲老神在在的想到。

在露特絲進了這傳說中的五號包廂后，露特絲剛要摘下面具就被凱琳阻止了：「噢！伯爵小姐，一位淑女是不能在劇院露出面容的。」

「拜託，凱琳，一位淑女還不應該出現在劇院這種地方呢！」露特絲瞥了一眼包廂一角擺放的床榻，「好了，我心中自有分寸，現在可不是討論這些的時候了，你出去看著些。」

「好的，小姐。」凱琳略帶無奈地看了露特絲一眼，聽話地出去「守株待兔」！

開場時間還早，露特絲很有興趣地四處瞅瞅，想看看巴黎的劇院和倫敦的有什麼不同。要知道，巴黎作為時尚之都，一直備受歐洲各國的追捧，即便如今法國可能比不上英國發達，但其神聖地位可是很難動搖。

巴黎劇院金碧輝煌，其風格中處處透露出洛可可時代華麗繁複。說實話，露特絲挺喜歡洛可可風格的，可惜不符合時下潮流，作為一名貴女當然是無緣這樣的裙子了。

思想轉了一個彎，又回到了眼前空蕩蕩的舞台上，露特絲半倚在欄杆上，對聞名未見面的戴耶小姐有了一絲好奇，不知道夏尼子爵喜歡的是什麼樣女人呢！

即便腦子裡天馬行空的想七想八著，敏銳的直覺讓露特絲陡然回神，她猛然回首，打量著這個不大的包廂。剛剛，好像有人在看著她。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凱琳開門進入，「小姐，夏尼伯爵想見見你。」

露特絲點點頭，微微攏了下頭髮。

「尊貴的伯爵小姐，菲利普·夏尼，很榮幸認識你。」菲利普·夏尼進門握住露特絲的手行了一個吻手禮。雖然菲利普已年屆四十，但保養得宜一點不顯老態，看上去精明強幹，歲月的沉澱給他平添了沉穩莊重之感。

「露特絲·懷特，很高興認識你，伯爵先生。」露特絲微微一笑，帶著點羞澀感。

「露特絲，雪蓮般的高潔，懷特小姐人如其名，不知我是否有幸能一覽小姐的真容？」菲利普·夏尼一臉『我是真心想和你交朋友的』看著露特絲。

「當然，」露特絲取下面具，露出略略不安的神色，像一隻忐忑不安的小兔子，或者一個在大人面前生怕做錯什麼的小女孩，「我的女教師很嚴厲，嗯……不太了解巴黎的禮節，希望你不要在意。」

初見露特絲的容貌，即便是萬花叢中過的伯爵先生，也不免驚艷到了：「噢！你真像個天使！懷特小姐，我沒有冒犯你的意思，我是說，想你這麼美貌的未婚小姐，謹慎點兒總是沒錯。」

露特絲容貌純美嬌柔，使人見之生憐，十分具有欺騙性。

歌劇快要開場，侍者在一邊提醒眾人就位。這畢竟是兩人第一次見面，夏尼伯爵縱然有心多交往，礙於禮節，也不能貿然邀請一位獨身的小姐一起，只能告辭，說聲「期待下次見面」。

不過，這也就是搭上了的意思，不出意外，露特絲過幾天就能收到來自夏尼家的邀請函。

送走了夏尼伯爵，露特絲倒是真正有了看歌劇的心情，留了凱琳在外面，露特絲悠閑地坐在沙發上。

驀然，一陣陰森的窺視感油然而生，「誰在那裡？」露特絲「嚯」地一下子站起來，轉身警惕地看著包廂。

五號包廂靜默了幾秒，一個低沉的男聲打破了寂靜。聲音是從身後傳來的，貼著露特絲的耳邊，呼出的熱氣噴在嬌小的耳垂上：「還真是敏銳啊，純潔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