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的命運B
在東房小廳的綉榻上蜷了一夜,睡得很警覺。天色漸白時分,我躡手躡腳起床。
換好衣服洗了臉,正坐在梳妝台前化妝,老洪倦怠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晚詞,你怎麼不再睡會兒?」
「天亮得早,睡不著,不如早些起來!」我回首隨口答道。
「呵,好久沒在你房裡醒來了。昨晚好累,真不想起床啊!你看天還沒大亮呢!還想,再要你一次。」他坐起身,望著我溫柔地嘆息。看來,他沒覺察到異樣。
「女曰雞鳴,士曰昧旦。子興視夜,明星有爛。」我邊化妝邊慢悠悠地念道。
他打了個哈欠,披衣下床,從後面輕輕環住我:「晚詞,好久沒聽你念詩了!你真是越來越迷人了!」
「老爺,天亮了,還有那麼多事情要忙呢!綉庄正事要緊!」我掙脫開,正色道。
他一凜,復涎著臉笑道:「那好——我今晚還要來!到時候可別再讓我站門口敲半天門!」
TNND!你吃迷*幻*葯上癮了啊?連恆給我的那一包藥丸,共計十二顆,吃是夠吃了,可多吃了誰知道有什麼副作用?吃廢你吃死你我可不負責!
我皺眉道:「不行,您過幾天再來吧。」
「晚詞——」他苦著臉,「不要這樣嘛!昨晚你不是也一樣很開心?從來沒看過你那麼開心呢!不要口是心非嘛!」
昨晚我很開心???幻覺,果然是幻覺!我竭力忍住笑意,一本正經道:「縱慾傷身,望老爺為了洪記,保重好身子!洪記,可離不開您!」
他一聽到「洪記」倆字,立馬又恢復了清醒,開始老老實實坐床邊穿衣服。
待到小禾進來幫我梳頭髮時,他已穿戴齊整,卻也不走,徑自端張凳子坐旁邊,一邊痴痴看著我,一邊諂媚不迭:「晚詞,你真漂亮!隨便梳什麼髮式都很動人!」
我暗暗冷笑。某色魔幾個月來看到我就像看到空氣,現在又來說什麼漂亮!我擠出虛偽的笑,故意情真意切地說道:「老爺謬讚!晚詞哪裡比得上寶帶妹妹動人啊!」
他一窒,繼而乾笑幾聲,漲紅了臉,訕訕道:「她……她哪裡比得上你……呵呵,我去前面看看早飯好了沒?」
★★★
來到餐廳,看到寶帶尷尬地站在桌子邊上,怯怯地瞟著老洪,猶豫著該不該在她平時的位置上坐下。
顯然,她昨晚十分傷心氣憤,一夜沒有睡好,眼睛紅腫得像兩個熟透的小桃子。今早也不像以前那樣精心地化妝,顯得膚色暗沉、眉眼疏淡,把原先的三分姿色又減去了兩分。
老洪好似沒看見她僵僵地杵在那,只顧熱情地為我拉開椅子:「晚詞,快來!這雪蓮子百合羹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也不坐,悠悠走到寶帶跟前,拉起她的手,輕輕把她拉到我身畔的椅子上:「妹妹!來,坐吧!妹妹你只要真心悔改了,還是洪家的二夫人嘛!」
寶帶又驚愕又疑惑,臉色陰晴不定地坐了下來。
老洪抬眼欲言又止,但見我滿臉和悅,也不再多言。他看看我,又看看寶帶,然後搖搖頭,開始吃早飯。
喝了碗粥,老洪的目光又在我和寶帶的臉上逡巡。
我笑道:「怎麼?我臉上有花還是有蟲子?」
老洪也笑:「沒。你比花美!蟲子都為你迷醉!」
還沒輪到我為這肉麻話噁心,旁邊的寶帶聞言,手忽地一哆嗦,夾起的一筷子拌筍絲全抖落到了桌上。
呵呵,雖說風水輪流轉,但轉得這麼快,真是讓人眼花繚亂啊!大家都難以接受呢。
老洪眉頭緊鎖,盯著桌上寶帶抖落的菜,抿著嘴沉默了半天,終於不耐煩地說道:「寶帶!以後你都到廚房裡吃飯吧!」
寶帶臉色一白:「老爺……老爺……寶兒知錯了,以後不見表哥了,也不拿銀子回去了……老爺……請你不要讓寶兒做奴婢!老爺……」
說著,她嚎啕大哭起來,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老洪喝道:「我昨天說得很清楚了!你既然有膽子背著我做那些見不得人的事情,就不要怕被我發現!你眼裡還有我這老爺么?枉我那麼寵愛你!沒把你賣掉,就是念及往日的恩情了!還不快下去!」
寶帶越發哭得不可收拾。老洪喊道:「福嫂!把她帶下去!」
「是!」胖胖的福嫂立刻一挽袖子,把寶帶一拽拽起來,半拎半拖地迅速轉移到了廚房裡。
我小聲問:「為何不讓妹妹吃完飯再退下?畢竟她也曾經儘力伺候過老爺啊!」
「你看她今天這個鬼樣子!真是敗興!」他為自己曾經的眼光倍感鬱悶,「唉,怎麼她不打扮會這麼難看?她坐在你身邊,粗鄙無狀,更加顯出你的高貴出塵!唉!」
老洪苦著臉夾起一隻餃子吃下,又道:「本來真想把這膽大妄為的賤人趕出門,不過家裡缺個洒掃的婢女,再買還得另花錢,就讓她做吧!」
我看著他,覺得男人翻臉一樣比翻書還快。
★★★
老洪又去勤奮奮地工作了。
待老洪的馬車一啟動,我連忙問阿布:「公子可起來了?」
阿布搖頭:「天不亮就起了,早飯前出去了。」
走這麼早!是為我們逃亡做準備么?希望能夠提前些帶我走,否則日日被老洪騷擾也吃不消。
我百無聊賴,便帶著小禾去隔壁看望連恆。她那麼推心置腹地指點我,一定要道謝的。她一開始就告訴我,這媚術的第九重,名曰:控心術。即學會掌控男人的心理。她說:教,是教不會的,需要我通過這次復仇的策略自己去悟,
如今,我略略領悟到:如果你真的想和一個男人天長地久,就必須努力常保新鮮感。如果已經相看兩相厭,就不要把心放在這男人身上,與其天天爭吵,不如和他保持距離,去學習,去完善自我……當他漸漸淡忘你的存在時,你忽然以全新的面貌出現,他不僅會對你刮目相看,而且又有乍獲新人般的激動喜悅。「小別勝新婚」是這個道理;席絹在《就愛耍心機》中的設定,也是遵循這個規律。同樣,如果你不想和這男人天長地久,那麼對他最大的報復,還是把自己變得更美更好,讓他痛悔失去了你!悔得越厲害越大快人心!
我敲開連恆家的黑色大門,發現裡面異常的安靜。樓前的桃花已經落盡,一樹枝幹寂寞地裸露在初夏的暖風裡。
「請問你家夫人在家嗎?」我問開門的小廝。
「夫人和老爺三日前外出遊玩,至今未歸呢。」小廝有點憂戚地說道。
「可是出遠門了?」心頭掠過不好的預感。
「不是!就是到鐘山附近吧!最多兩日也該回了。」小廝皺著眉。
我安慰道:「也許你家老爺夫人路上玩得開心,就耽擱了行程,別著急!我過兩日再來拜會。」
小廝點點頭:「若我家夫人回來我就去您府上知會一聲吧。夫人慢走!」
我有些莫名地擔心。不會出什麼事吧?最近有些精神緊張,但願是我多慮了。
★★★
一進洪府,就看見寶帶在勤慎樓門前掃地。
福嫂依靠在正廳門邊,擺出經典的茶壺造型對寶帶進行全程監控:「那兒!那兒還有灰呢!怎麼不掃!還有那邊,一個什麼殼子!快快掃掉!」
寶帶咬著牙,東掃一笤帚,西掃一笤帚。
福嫂怒道:「你當你是什麼尊貴的人哪!你以前在家沒掃過地?老爺都說了:沒把你賣掉,就是念及往日的恩情了!你還想著怎麼著?」
寶帶憤怒地把笤帚一扔:「怎麼著!老娘不掃了!怎麼著?!」
福嫂臉色鐵青,剛想大罵,我上前勸道:「算了!莫動氣!氣壞了身子不值得!」
寶帶氣勢洶洶地跑到我面前,惡聲惡氣地說道:「朱晚詞!你開心了?!我看你能開心多久!」
心中那壓抑的不祥之感更重了。我冷冷地望著她,一字一字道:「以後,不要妄想不是你的東西!至於我開不開心,不關你事!」然後微笑著昂起頭進去。
只聽福嫂在背後威脅寶帶道:「你違抗老爺命令不好好掃地,看老爺回來怎麼收拾你!」
寶帶大喊道:「只要老爺再進我的房,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失笑。
寶帶,倒很自信啊!也好,我還懶得理老洪,今天不如就撮合一下你們?
★★★
晚上,老洪看到蓬頭垢面的寶帶,再一次擰起眉頭。福嫂察言觀色,迅速清場。
晚飯後,我謊稱要到廚房親自燉補品,叫洪非塵先到東房中等我。
我悄悄來到寶帶房中,看她正對著鏡子發獃,氣色很難看。
我故作誠摯地對寶帶道:「妹妹!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有害你的心。怪只怪你自己不注意。」我看寶帶已經氣得發抖,趕緊握住她的雞爪子,「妹妹不要動氣嘛!只要妹妹再伺候得老爺心花怒放,榮華富貴不又唾手可得了?」
寶帶不語,顯然她也存的這個心。沉默半晌,她恨恨剜了我一眼道:「他在氣頭上,怎麼會到我房裡來?」
我笑道:「他不來,你就去嘛!老爺現在正在我房中,你快去吧!我今天在客房將就一晚!」
寶帶不可置信地看著我,大嘴可塞進一隻超級鵝蛋:「當真?」
「千真萬確!」我點頭。
寶帶急急往臉上抹了些粉,還想重梳頭髮,我催促道:「快去吧,莫讓老爺等急了!」
寶帶再次驚愕地看了我一眼,匆匆進了東頭的房間。她一進門,我就用準備好的大鎖,把門從外面鎖起來。
很快,就聽到洪非塵在裡面驚呼:「你進來幹嘛?!」
寶帶唧唧歪歪膩聲膩氣不知說了些什麼,然後老洪開始在裡面拍門:「晚詞!晚詞!這是怎麼回事!你把門開開呀!」
我輕笑:「妹妹勞作辛苦,老爺你就哄哄她吧!可別辜負了我的一番好意哦!」
老洪拍了一會,然後沒了動靜。
我好笑地轉身,正好撞進慕風的目光里。
他無聲地說了兩個字:「胡鬧!」
我聳聳肩,低聲道:「難道你希望我今晚再陪他?」
他悄聲道:「今天是五月十六,五月二十一就可以走。千萬別橫生枝節!」
我的心又沉重起來。緩緩點點頭,我喊小禾去整理一間客房給我今晚休息。慕風也不再多言,飄然離去。
這一夜,洪府還是很安靜。起初還偶爾聽到寶帶的嬌喚在夜的空氣中**的流淌,後來一切就靜止了。
感覺洪非塵已經對寶帶沒有反應了。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是輕鬆的文,但黎明前肯定有段黑暗,嗯,可以引發變數帶來波折的人和事,實在太多了……不過,結局一定是喜劇,否則不符合總體輕鬆的風格。這文沒列具體的大綱,估計正文部分還有十幾章就結束了吧?看靈感了。然後會寫一些番外補充「我」的視角無法看到的情節。例如連恆的番外、洪霓羽的番外以及慕風、鄭涄的番外等等。
寶帶為何開始要欺負晚詞?其實她對晚詞有天然嫉妒,另外幻想能取而代之當大老婆。不過這只是她的幻想。塑造這種沒腦子的壞女人,受到馮氏《三言》和凌濛初《兩拍》的啟發。那裡這種女人很多,沒有受過教育的明代女人啊,全憑本能辦事。
最後拜謝大家的熱心支持!很感激!會儘力擠出時間更新,希望大家繼續用娛樂的心態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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