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名字叫若若

我的名字叫若若

西泰先生離開后,我上樓去探視慕風。

慕風對人雖談不上熱情,但也素來有禮,不至於對這位儒雅的異國客人如此厭煩。其中必有隱情。

我輕輕推了推他的房門,門沒鎖。從門縫裡,正好看到他失神地望著兩隻小巧的耳墜。細看,那墜子的造型像一滴眼淚,色澤鮮紅如血,在他白皙的指尖瑩瑩生輝。

我敲敲門框,他抬頭,怔怔看著我。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他的房門。現今在傭僕心中,我已是賢良的主母,沒有人會懷疑我的言行操守。何況,樓上除了慕風住的兩間連通的房間,剩下三間都是客房,沒有人住。

「你最近,有些反常。」我不知該怎麼勸慰他,「有什麼事情,不必悶在心裡,可以和大家商量的。」

他忽地一笑:「你,不也是一樣?」

我一窒。

他見我不語,也陷入了曖昧的沉默。

算了,還是不要管他了。我有些彆扭,轉身準備出去,卻聽他問:「你覺得我娘和我爹私奔,算不算壞女人?」

我回頭,正對上他冷沉的黑眸。幽深的眸子隱現一絲緊張,似乎怕我說出鄙夷的話語。

我定定地凝視著他,認真答道:「當然不算。真的。情之所至,一切都是正常的。」

「真的?」他露出狂喜的神色,熱切地看著我,「你覺得很正常?除了舅舅,你是唯一這麼肯定回答的。小時候,聽舅母和其他人背後說了太多我娘的壞話,可我和你一樣認為娘沒什麼錯。」

我憐惜地看著他喜悅的面龐,原來他的心靈深處,也有揮之不去的陰霾。

毫無預警地,他傾下身,驀然吻住了我軟軟的唇瓣……

沒想到,他又一次吻了我。他的房門還開著……瞬間我仿彿變成了一尊蠟像,無法作出反應。

「謝謝你……好擔心你瞧不起我娘親……」他擁著我,柔軟的唇眷戀而迷醉地探索吸吮。

要是老洪知道他不在家,他的妾私會情人,他的「妻」勾搭「小叔」,還不氣瘋了?想想就大快人心啊!不過,之後我的下場肯定是——和寶帶一起被綁成端午的粽子,雙雙浸豬籠去也!

我抬手推了一下他的肩,困難地發出聲音:「不……」還沒策劃好萬全的退路呢!不想速死呀!

慕風不理會我那小小的抗拒,只緊緊摟住我的腰,將我鎖在懷中,深深地汲取我口中的甘甜。

那種唇舌交纏的感覺,讓我頭暈目眩。我在心中喟嘆一聲,閉上雙眸,讓自己陷入一片甜美的黑暗,開始不顧死活地沉醉到烈焰般的激吻中。

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黑暗中我們緊緊相纏,偶爾有流光飛過,劃出一片璀璨……

「晚詞……晚詞……晚詞……」他結束一個深吻,把我緊緊擁在懷裡,濕熱的唇在我唇邊流連。

「不,我不是晚詞……叫我若若。」我閉著眼睛,情不自禁的抗議。

「若若?」他又把舌頭探入我的口中,吻得我暈頭轉向,感覺自己在浩瀚的宇宙中旋舞……

「若若……若若……若若……」他喃喃地喚著我的名字。

是的,我是若若。我滿心歡喜,意識逐漸渙散,唯一感覺得到的是他陽剛的氣息圍繞在我的四周。

良久,慕風終於離開我的唇,見到我迷濛的眼神、布滿紅暈的雙頰,情不自禁地又啄吻了我一下,才放開緊摟的手。

我氣喘吁吁地注視著他深邃的眼,努力讓腦袋瓜正常運轉,極力思索著情況為何會發展成這樣。

我自己承認了不是晚詞。下面的報復計劃會不會受到影響呢……唉!為何我總與衝動這隻魔鬼為伍?

「若若……很特別的名字。」他低低道,帶著深思。

「不要告訴洪非塵。」我直視著他有深不見底的雙眸。

「為什麼?」他揚起嘴角,「你為什麼非要留在他身邊?暴雨那天,大哥在河邊找到了你。我到那個地方一家一戶地詢問,查訪到了五六個當時在場的人,他們都說——」

他停住,深深看著我。我示意他繼續。他嘆口氣,道:「他們都說,原來是個穿紫衣服的年輕夫人在河邊哭,等暴雨過後,那夫人的衣服就變成怪模怪樣的了。我猜,大嫂她已經投河自盡了,但你,又從哪兒來?我感覺,是『從天而降』啊!」

他探詢地看著我,目光充滿疑惑。

我深深看著他,輕問:「如果,我真的是從天而降呢?」

他握緊我的手,垂下長長的睫毛,低低道:「那一定是——上天專門讓你降臨,救贖我的孤獨。」

我的心一熱。孤獨!在這個時空,這個庭院,我們同樣找不到歸屬感,同樣孤獨。

「離開這裡,好不好?我一直都想離開……」他輕喃。

「你原本留在這裡,只是為了報答洪非塵,並非真心喜歡這樣的生活吧?」

他有著藝術家的浪漫氣質,卻甘心窩在一方狹小的空間里為老洪不停地設計新衣。留在洪家為洪非塵效力,純屬報恩性質。其實,衣鋪若沒有慕風,生意也不會如此火爆。這些年,慕風分紅固然可觀(幫這位高級打工仔算過,平均年薪摺合人民幣也就20萬左右),但老洪賺得就多多了。

「是的,不喜歡。我渴望的是行走山水、浪跡天涯的日子。隨心所欲,隨遇而安。如果再有心儀的女子相陪,死而無憾。」他溫柔地凝視著我,發出魅惑的邀請。

真能行走山水,浪跡天涯,也不枉來古代走一遭。我嘆口氣,無聲一笑:「如果,再過一個月,你還這麼對我說,我會認真考慮。現在,一切都不是定數……」

我起身,強迫自己不要再多逗留。萬一被封建的福嫂發現,後果不堪設想啊。

下了樓,忽然想起忘記問西泰的事了。果然,一陷入感情,就出現智商下降的徵兆啊。

★★★

五月初十,洪非塵回來了。

老洪剛在客廳坐定,心急的福嫂立刻附耳告了妖女一狀,並擺出阿布這個人證。

洪非塵氣得發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嘿嘿,這就是他冷落髮妻執意要娶的女人啊!太不給他爭氣了!

妖女先是驚慌失措,后是矢口否認。她「撲通」一聲跪到地上,一邊竭力辯解,一邊嚶嚶哭泣,把精雕細琢的粉妝都哭亂了。

小禾激動得不行,拚命咬牙忍住狂笑的衝動。報復行動中。快感最強的,莫若忠心於晚詞的小禾同學了。

此際,妖女見老洪黑著臉,似乎隨時會殺人,真的有些怕了,她匍匐到老洪身前,流淚叩首道:「老爺明鑒哪!奴家自幼家貧,一直靠姨丈家接濟,自小和表哥一起長大,確實親如同胞兄妹!老爺,不像福嫂說的那樣啊!奴家要真的對不起老爺,必遭天打五雷轟!下世做畜生!老爺啊~~~」

洪非塵雖然生氣,但見妖女「咚咚」叩首,賭咒發誓,心也軟了下來。

「雖是親戚,畢竟男女有別,也該注意些!那些親昵舉動叫人見了怎不生疑?」他忿忿道。

「寶兒知道了,下次再也不了!」寶帶打蛇隨棍上,伏到老洪的膝上開始用雞爪子搞小動作。

老洪雖然還板著臉,但滿臉的烏雲漸漸散去。看來,幾日在外忙工作,此刻他也很需要女人的慰藉。

「老爺哦,莫要再生氣了哦~~~」妖女嗲嗲道。

「下不為例!」老洪從鼻子里哼出四個字。

妖女大喜,連忙起身,擦乾眼淚,給老洪捏肩捶背。漸漸哄得老洪緩和了臉色。

妖女的危機終於化解了。但我相信,洪非塵的心裡,一定有了芥蒂。男人,自己可以花心,卻永遠希望自己的女人純潔得像陽春白雪。

不過,我也不急著趕走妖女。多留她一日,她就會多受一日被冷落的刺激!晚詞,可足足被寶帶氣了兩個月呢!

★★★

晚上,寶帶使出渾身的手段奉承老洪。在刺耳的噪音中,我做了很多詭異的夢。

夢境很亂——

長長的古巷。擁堵的車馬。

洪非塵獃獃看著對面轎中露出半側花容的女子,變身化石。女子和我長得一模一樣,年輕,清純。遠處的天邊,落日熔金,暮雲合璧,空氣中浮動綿綿的情絲。

我剛想走近,畫面一轉,來到了紅紅的室內——一間新房。

一個紅衣女子鳳冠霞帔,端坐床沿。一身吉服的洪非塵笑著走進,挑起女子的蓋頭,深情說道:「得成比目何辭死,願作鴛鴦不羨仙!晚詞,此生,我必不負你!」紅燭高燒,喜氣盈盈。晚詞含羞帶怯、含情脈脈地凝視著自己的夫君。

畫面又一轉,回到了現代。

西裝革履的鄭涄開著車,行駛在公路上,忽然他摸了摸口袋,又把車調回頭。

我在旁邊冷冷看著他,嗤笑:發現手機忘帶了吧?銀劍男?

鄭涄急急回家,發現遍地都是手機殘骸,趕緊往外沖。對面,幾個人圍著一個紫衣女子。鄭涄飛奔過去,抱住紫衣女子晚詞痛哭。

然後,一切消隱,夢境暗無邊際。

一絲微光中,浮現出晚詞的紫色身影。她滿臉淚痕的面龐,在純黑的背景里,顯得特別蒼白,令人憐惜:「我信他會愛我一生,卻是一樣貪新忘舊;我憐她身世凄苦,她卻如此恩將仇報!好恨!請你幫我報仇啊!」

微光漸弱,一切回復黑暗。我大喊:「晚詞,你是不是沒有死,而是穿越到現代了?」

沒有任何聲音。我驚出一聲冷汗,驀然睜眼,發現已是晨光熹微。

睡在外邊小榻上的小禾,正站在我床畔,憐憫地望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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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妾當然不如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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