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楚昊

42.楚昊

晚膳過後,老夫人發了話,眾人面色肅然聚於福壽堂大廳,彷彿要宣告什麼大事。

蘇清瑜悄悄告訴她:「祖母這是要教訓人了,但是我娘說只是雷聲大雨點小,祖母說的也落不到實處,當耳邊風聽過就算了。」

正巧老夫人回頭,有一種上課時說話被班主任捉到的感覺,蘇青諾捏捏蘇清瑜指尖,示意知道了。

「當年老身初進國公府,上伺候婆母下照料繼子,善待妾室,時時履行恭謹賢孝四字,去外面打聽打聽,誰不稱讚一聲。」

眾人心思各異,面上都裝得好好的,恭敬有加聆聽教誨。

「比不上你們這些大家閨秀,一個個把持着夫君,竟是連小小的丫鬟也容不下,眼看晉國公府好容易枝繁葉茂了些,都敗在了你們手裏,讓老祖宗們瞧著子嗣不豐,我可是沒臉下去見老祖宗了!」

蘇青諾與蘇清瑜對視一眼,撇撇嘴,暗想,這些話讓她們聽做什麼,告誡孫子不可娶妒婦,教導孫女要主動為夫君納妾?老祖宗要是知道老夫人將晉國公府給弄得烏煙瘴氣,可不得後悔。

「老大身子不好便罷了,老三老五都是身強體壯的,抓緊時間多為國公府開枝散葉才是。」

老大蘇均身子不好,只有一妻,又是繼子,老夫人自然對他子嗣不豐心喜。老三蘇譽潔身自好為柳雲昭守身如玉,老夫人打罵亦是無用。老四蘇澤與表妹李氏琴瑟和鳴,老夫人並未乾涉四房。只老五蘇誠,滿院子紅花綠柳,直至娶了趙氏才安分許多,幾個姨娘在趙氏手裏拽得緊緊的。

蘇誠反駁道:「母親,開枝散葉是女人的事,我一個大男人,又不會生娃,做什麼開枝散葉!」

下面有抑制不住的笑聲拂過。

「開枝散葉是女人的事,難不成只有女人就行了?」

哎喲喂怎麼討論到造人上去了。

「那母親為何只提我與三哥,四哥也是您親生的啊!」

蘇誠一根筋慣了,他知曉母親不待見大哥,可四哥也是母親親骨肉,不該厚此薄彼。

蘇青諾悄悄為四叔豎起大拇指,歪打正著啊,老夫人的心偏得沒邊兒了,自家侄女當親閨女看,別人家的就隨自己磋磨。

李氏面帶微笑道:「五弟有所不知,那年溯京城大亂,你四哥為了撐起這個家,身子虧空得厲害,得好好養著。」

「噢,怪不得,怪不得你們接連生了兩個侄女就不生了,原來是生不出來啊!」

再插一刀。

李氏被哽得說不出話來,委屈地看向老夫人,老夫人瞪了小兒子一眼,蘇誠終於不再扒住老四說了。

「我和三哥是要做大事的,哪能整日兒女情長,再說生下來又教養實在是累人,如今這幾個都是可造之材,兒子已經很滿意了。」

他兒子可比他那時聰明多了,夫子屢屢誇獎,女兒也是貼心得很,蘇誠看着自己的兒女頗有些得意洋洋。但是人嘛,總是該未雨綢繆的,是以他繼續道:

「若是他們不成才,到時再生十個八個的也不成問題。」

原來這位五叔才是性情中人啊!

◆◆◆

第二日,蘇言逸在榻上練習走路,柳雲昭拿着賬本翻看,卻實在看不進去。

「也不知老夫人是如何想的,她的福壽堂,公爹留下不少得力之人,還有護院,好些是跟着公爹許久的老人,現下全被趕去莊子上,原本多是無兒無女之人,早已將國公府當作了家,真真是讓人心寒。」

嚴嬤嬤道:「國公爺定能妥當安置,莊子上清閑些未必不好。」

此時青黛進來稟報:「夫人,今日王嬤嬤離了府,原是老夫人應下王嬤嬤,若是俞州事成,便讓王嬤嬤回鄉養老。」

嚴嬤嬤恍然大悟,「怨不得王嬤嬤一心幫着老夫人,卻是想離了國公府。」當年應下留在國公府幫襯老夫人,定是瞧著國公府百年屹立不倒,還道撿了個大便宜,豈知身處其中發現是個陷阱。

柳雲昭暗道果然如此,「王嬤嬤老家在何處?」

青黛道:「回夫人,王嬤嬤語焉不詳,沒有打聽出來,彷彿隔得挺遠,說是走了水路還要走陸路,當年是因鬧飢荒才跟着同鄉上京的,想來是貧瘠之地。」

柳雲昭若有所思,「阿諾身邊還缺一個教養嬤嬤。」

「夫人是說?」

柳雲昭點點頭,「去探探王嬤嬤口風,看她能否留下來,若是王嬤嬤應了,便讓她先去靜卉姑娘所在的院子裏住着。」

說到蘇青諾,柳氏又是頭疼。

「在俞州我也想硬氣些,便是與老夫人硬碰硬也無妨,如今想來,不過是一時氣話,我不在乎名聲,咱們三房還有阿諾呢!她有個名聲不好的娘,可怎麼找個好婆家。」

「娘!」蘇言逸還以為柳氏在教他叫娘,清脆地叫了出來。

「哎喲,小少爺這一次喊得可真清楚。小姐如今才多大,夫人都開始操心親事了。依老奴看,與其憂心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教小少爺多說幾個字。」

柳雲昭放下手中的賬本,起身到床榻邊坐下,蘇言逸開心地撲過來與娘親玩鬧,柳雲昭頭上並未佩戴髮飾,任他如何調皮也不怕傷了他。「恆兒自小懂事不哭不鬧的,晟兒幼時身子弱性子活潑,三歲看大十歲看老,該是早早相看,選個頂頂好的,不過,及笄后還得多留些日子……」

「夫人,女子安身立命,娘家有底氣腰杆子才硬,便是如今這小少爺,將來封侯拜相,可不是就成了小姐的大靠山。」

「嬤嬤所言有道理,哥哥當年便是如此想,方去了戰場,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兩國相安無事便罷了,一旦戰起,家人都得跟着提心弔膽。說我自私也好,膚淺也罷,如今倒是萬分慶幸國公府走上了文官路子。」拿出手帕給蘇言逸擦了擦小花臉,又道:「不知外間是如何傳的,說我善妒成性,抑或說我柳家不好?」

「夫人不必擔憂,此事說到底是咱們得了實惠。若不掰扯明白了,如今那紅袖還冠在三房的名頭,現下去了五房,她哪裏能得了好。再說,老夫人什麼性子?恐怕笑忘館說書的先生都比咱們清楚。」

笑忘館。

不知是何處走漏了風聲,傳言晉國公府三夫人不容人,將老夫人賞賜下來三個如花似玉的丫鬟,一個送人一個打殺一個弄瘋了。

柳氏一朝回京,名聲大變。

「別是以訛傳訛吧!晉國公府三夫人當年可是有名的才女。」

「才女有什麼用?俗話說女子無才便是德!書念得多了心就野咯!」

「此言差矣,當年柳家大小姐,便是如今的晉國公府三夫人,她的祖母纏綿病榻多年,她便一心操持府中事務,連自己的婚事都給耽擱了。」

「是的嘞!聽聞柳府老夫人在莊子上靜養,便是這位三夫人一直在身邊侍奉著,怎會如傳言那般忤逆。」

◆◆◆

皇宮,慈安殿。

殿外寒風凜冽,女子身着大紅色盛裝,火焰般熱烈,在略顯蕭條的冬景中格外惹眼。

秋聆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皇後娘娘,天冷,咱們先回去吧。太後娘娘許是還在午睡,咱們晚點再來」

女子不語,依舊靜靜立着,不動如山,背影帶着男子特有的挺拔,英氣的眉微微染上幾分肅穆,直直盯着慈安殿大門。

正殿內暖融融的,太后著一身輕薄的織錦鳳尾裙,鸞鳥綴於裙面,黑亮的髮絲挽成精緻的鬧掃妝髻,簪了金釵與步搖,雍容華貴。

「皇祖母,您今日真漂亮。」

太后一低頭,就見身旁的孩子看着自己,滿臉期盼,「哦?昊兒言道哀家今日漂亮,那平時便不漂亮了?」

楚昊急了,慌忙解釋,「皇祖母一直是漂亮的,不過是今日氣色好,更漂亮了些。」

「今日昊兒說的話也格外好聽呢,可是做了什麼壞事?」見這孩子拚命搖頭,遂問旁邊的嬤嬤,「蘭芝,今日五皇子可是又調皮了?」

被喚作蘭芝的是位嬤嬤,與太后相伴幾十年,如今在五皇子身邊伺候着,「回太後娘娘的話,五皇子今日晨起晚了些,落下兩節課,午時不肯用膳,誤了午睡的時辰,之後又……」

楚昊見自己的老底兒都快被揭開了,趕緊截了嬤嬤的話頭,支支吾吾道:「外面那人……她……她等很久了。」

太后正了臉色,「昊兒可知外面那人是誰?」

楚昊負氣一般,偏了頭,小嘴緊緊抿著,不答話。

到底是自己養大的,捨不得逼他,太后拉過楚昊的手,拍了拍,「那是昊兒的母后,如何能用『那人』相稱呼?怪道今日膩在我這兒不走,原是做說客來了。」

楚昊微微紅了臉,「才不是。」

「現下皇祖母讓你母後進來,你與她說說話?」

楚昊原是想應下,想到什麼,又搖了搖頭,挺挺小胸脯,頗為傲氣道:「今日的作業還未寫,本皇子要去用功了,皇祖母我就在偏殿寫。」生怕太后不同意似的,自顧自跑了。

看着楚昊輕快的背影,太后道:「到底是母子,哪裏是說斷就能斷的,這是怕他母后受不了呢!」

「都是太后教導得好,五皇子這般小便如此孝順。」

「若非他那個不爭氣的母后,哀家一把老骨頭了,哪裏會如此操勞!」話里話外雖是抱怨著,卻是甘之如飴的模樣。

皇后大踏步進來,太后見着這兒媳,有些恍然,這都多久沒見過了,上一次還是她的大壽,雖然盛裝出席,只氣色着實比不上現在。

「噗通——!」

皇后已跪在了面前。

因着沒有準備蒲團,此處不若裏間鋪着絨毯,這是實打實的漢白玉,跪地聲清晰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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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門嬌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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