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一章

柳樹精再次有意識的時候，發現自己居然能夠看見這個世界聽見四周的聲音，是真的能看見聽見，而不是像以往那樣只能靠自己的意識去感受。然後，它看到了自己的雙手，雙腳，胳膊，雙腿，身子……每一處都在表明它已經有了人形，他已經不再是「它」，也不再是一棵不能走不能動的柳樹。

激動的柳樹精一骨碌坐了起來，傻子一樣樂著將自己的新身體上上下下都摸了一遍，越看越覺得自己的這個新身體很完美，那叫一個滿意啊。近千年的願望終於成真，柳樹精覺得他的這一生已經完滿，此生無憾。

對了，他覺得自己應該能像人一樣說話才是，張了張嘴巴開口。呃，沒聲音？又張了張嘴，還是沒聲音出來。

不是吧？

柳樹精有點兒緊張，難道是他的修鍊出了什麼問題，怎麼會出不了聲音？發不了聲音，那不就是啞巴！怎麼會這樣，明明這麼完美的身體居然有個這麼大的瑕疵，柳樹精剛剛的興奮勁兒都被這個發現給打擊沒了。

「小笙，你終於醒了？」突然，門外有人驚訝的叫了起來。

小笙？那是誰？柳樹精莫名其妙的看著走到他面前的人，是一個年紀不大個頭也不高有著圓圓臉蛋的清秀少年。

「小笙，你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少年一臉傷心的念叨，「李大夫都說了，你的喉嚨只是因為被勒的狠了，傷著了才說不了話，只要好好養著，以後肯定不會有事。你怎麼就想不開一個人往山裡跑呢？要不是路秀才家的小兒子碰巧遇上，把你給送了回來，我們都還不知道你居然還會那麼想不開……你要是出了事，叫你家大簫怎麼辦？讓他跟著你那黑心肝的大伯小叔他們生活，任他們打罵欺負，你可安心？」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柳樹精聽著少年說的這些話，真正是一頭霧水。

不過，柳樹精也發現情況好像不對，剛剛他醒來之後太過興奮都沒有注意到周邊的環境。他居然是在一個普通的屋子裡，而不是什麼深山老林荒郊野外的地方。這難道是精怪們住的地方？可他也沒發覺對面的少年是什麼精怪啊，反而就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柳樹精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能傻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少年。

「小滿，小滿？」屋子外面傳來一個婦人的叫喚聲。

「哎，阿娘，我在小笙這兒，小笙醒來了……」秦滿兒應了一聲，然後還給柳樹精解釋，「我阿娘讓我過來看你醒了沒，我都忘了回去告訴她一聲！」

沒一會兒，秦滿兒的阿娘也進了屋子，看見柳樹精，嘆氣道：「謝天謝地，多謝山神爺爺保佑，你可算是醒了，笙哥兒，你想嚇死大娘嗎，怎麼會一個人往山裡跑？要不是讓人碰上……唉，你這孩子，真叫人不放心！」

「阿娘，你就別說小笙了，小笙也是心裡有苦，要說，也是那路秀才一家沒理兒。就算這回是路秀才家的小兒子幫忙送了小笙回來，可他家做的那些事情也真的是……」秦滿兒一時都找不到合適的詞來形容路秀才一家子。

秦大娘拍了他一巴掌：「你瞎說什麼？笙哥兒啊，你別聽小滿的胡話！」

柳樹精感覺眼前的兩人似乎認錯了人，把他當成了一個叫小笙的人。那個叫小笙的傷了喉嚨暫時不能說話，似乎是一個人進了山，然後他這個剛變成人的柳樹精就被人當成小笙給送了回來。柳樹精想告訴他們自己不是那個叫小笙的人，只是他根本說不了話。

說不了話，他要如何與人交流，這是一個難題。

秦大娘看出他的情緒不高，也不知道要怎麼安慰他，只能岔開話題：「笙哥兒啊，你家一早就沒見開火，你餓不餓？大娘剛剛煮了一鍋玉米糊糊，是地里剛收上來的新玉米做的，可香了，給你舀一碗過來嘗嘗。」

秦滿兒想到那味道，感覺自己也餓了，忍不住朝已經出門的秦大娘喊：「阿娘，給我也舀上一碗唄……」

秦大娘一向不會在吃食上苛刻自家人，當即就應了，回去舀了滿滿的兩大海碗端過來，給他們兩個一人一碗。

第一次嘗到熟食，只一口，柳樹精就愛上了這個滋味。雖然，作為柳樹精，他根本不用吃這些，只要喝點兒水就能維持好久。可不用吃不代表他不能吃，更不代表他並不喜歡吃。這一口熟食，讓柳樹精的吃貨本質開始暴露。

一碗玉米糊糊很多，而且有點兒燙，柳樹精不停地吸氣吹氣忙活了半天還有小半碗沒吃完。秦滿兒倒是沒他那麼怕燙，如今只剩了一個碗底。

「好啊，你們居然在家偷吃好的？」一個只有五六歲年紀長得很壯實的黑炭小子突然跑進來屋子，朝著他們直嚷嚷。

屋子外面還有一個差不多大的黑小子，只是沒有裡面的這個壯，那小子還在添油加醋：「就是就是，大笙，你不在家的時候，他們都不知道偷吃了多少好的，這回可讓我們逮了個正著。咱們快去找我爹和大伯過來抓住他們，叫他們賠！」

「行，我看著他們，你快去叫人……」屋子裡的這個小子還挺聰明。

秦大娘聽著他們倆說的話，臉都黑了。

秦滿兒可不高興，他明明吃的是自家的東西，哪能叫人這麼冤枉：「說什麼呢你們兩個，這玉米糊糊明明是我家的，看到我手上的這個碗沒有，你家有這個碗嗎？」

「啪」，那小子直接衝上去，一把掀翻秦滿兒手上的碗，碗里剩下的那一點兒玉米糊糊全部灑在了地上。

柳樹精驚呆了，這小小的孩子怎麼會這麼蠻橫？

看那小子衝到他面前還想掀他手上的碗，柳樹精當然不能叫他再得逞，反而回手直接推了他一把。那小子再壯實畢竟也只是個五六歲的孩子，被柳樹精不知輕重的這麼一推，一下子就摔了一個大跟頭。

外面那小子剛想走，一看屋裡的這情況，立馬扯著個喉嚨哇哇大叫：「笙哥兒打大簫了，笙哥兒打自己的親弟弟啦，笙哥兒自己在家偷吃好的還要打弟弟……」

秦滿兒快氣死了，他本就心疼自己沒吃完的玉米糊糊，聽外面那孩子還那麼說，頓時更加生氣：「柳大寶，你在說什麼呢？你給我站住，看我不教訓你！」

「呸，你跟笙哥兒一樣，都是不要臉的哥兒……」那小子邊喊邊往自己家的方向跑。

這到底是哪裡來的兩個熊孩子？

柳樹精氣的不輕，雙腳微微一動，那小子的腳下突然冒出一節柳樹精根。

小子根本沒想到原本平坦的地面上會多出東西，所以也沒細看，直到被樹根絆倒，「啪」的一聲迎面重重的摔了下去。吐出一口帶著泥混著血的臟口水，再看看裡面還有一顆自己的大門牙，小子終於「哇啦」一聲哭了起來。

聽到外面的小子哭，屋子裡面這一個也忍不住一塊兒嚎啕大哭。

秦滿兒和秦大娘都驚呆了。秦滿兒剛剛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哪能真跑去教訓那小子，所以他壓根就沒出屋子，這事鬧的，也不知道要怪誰才好。

秦大娘被倆小子鬧的有點兒心慌：「笙哥兒啊，你可瞧著了，我家小滿可沒欺負你三叔家的大寶，他是自己沒看路才摔了一跤，跟我們家可沒有一點兒關係。還有你家大簫，他可是掀了我家小滿的碗，我們都沒動他一下，可不能怪我們啊……」

柳樹精不能講話，只是點點頭。屋子裡的小子是他動手推的，屋子外面那個是他使壞用樹根絆倒的，跟給他東西吃的這兩個人沒一點兒關係。

不過，聽著秦大娘的話，這倆小子跟原本那個叫小笙的人是有關係的，外面那個叫柳大寶的是他三叔家的孩子，家裡這個叫大簫的小子，似乎是他的親弟弟。一個堂弟一個親弟都是這麼個德性，這家人到底是怎麼教育的孩子。

很快，柳樹精就知道這家人是怎麼教育的孩子了。

柳大寶的阿娘柳三嬸子聽到自家小子的哭聲，立馬跑了出來。他們兩家本就離的不遠，柳三嫂子看到自家小子趴在地上哭，立馬破口大罵：「哪個挨千刀的欺負我家大寶啊？笙哥兒，你是死的啊，沒聽到你堂弟在你家門口哭啊，都不帶出來看一眼啊……」

「阿娘，就是笙哥兒欺負我，跟滿哥兒一起欺負我跟大簫……你看，我的牙都沒了，再也不能吃東西了，嗚哇……」柳大寶見著柳三嫂子，哭訴的更加大聲。

屋子裡的柳簫也像是找到了靠山一樣：「三嬸，我哥要打死我了，你快來救救我……他在家偷吃好的被我發現了還要打我……嗚嗚……」

「柳笙，你個混賬東西，連自己的親弟弟親堂弟都欺負，你還是人嗎？自己在家偷吃好的，被大簫和大寶發現了就打他們，你還要不要臉啊？」柳三嫂子的大喉嚨能叫半個柳家屯的人都聽見她的這話。

只一會兒功夫，柳三嫂子的身後就圍了不少人過來等著看這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