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八章 鶼鰈
張樹對李子信跟那麼多大佬坐在一起，羨慕的眼珠子都紅了，可惜也只能羨慕了，他還沒有那個面子坐到那一桌去。
「小妮子你還是不要花痴的盯著子信看了，不然誰都看出來你們之間的關係了。」
譚春妮聽到張樹的悄悄話，給了他一個白眼。不過也真的聽話的不再總盯著李子信看了，雖然還時不時的偷偷瞄一眼。
當聶廣真來到李子信這一桌坐下的時候，舞台上去了兩個年輕人。
他們是一男一女，但是一個缺了左臂，一個缺了右手。可是他們的臉上都洋溢著青春的笑容。
所有人都知道，慈音慈善節開始了！
開場語大同小異，但是接下來的節目就真的把李子信鎮住了。
開場的第一個節目，就是「千手觀音」！
你沒有看錯，就是千手觀音。
跟前世的那個殘疾人舞蹈「千手觀音」，取材一樣的千手觀音！而且表現形式都差不多。
李子信震驚的看著舞台上，璀璨、變幻莫測的燈光下那炫目的舞蹈。他注意到了場邊一直在用啞語指揮的老師。
絢麗的舞蹈效果，讓全場嘩然。但是李子信卻感到一陣陣的眩暈！
「哇！太美了……」
「天啊！這真的是一群聾啞人在跳舞？」
「OH,MYGOD」
「真的是聾啞人啊，這舞蹈效果，我服……」
……
李子信可以對天發誓，他真的從來沒有在任何場合提到過一點有關千手觀音這個舞蹈的事。
可是，現在這個舞蹈就這樣呈現在了他的面前。變幻莫測的色彩，絢麗多姿的效果，跟前世一模一樣。
聽著全場震驚的吶喊聲，李子信的精神有著一陣陣的恍惚，這是今生？還是前世？
若是今生？怎麼會有跟前世一般無二的舞蹈？
若是前世？那麼我身邊的這些人，又都是誰？
李子信茫然的看著四周，身邊的那些人好像就在自己身邊，又好像離他非常的遠。
聶廣真、歐慶民、司中原……
熊哥、永叔、朱亞潔……
譚春妮、歐昭雪……
母親、子義、子清……
還有，自己無時無刻不在思念的致姐……
他們是真實存在的，還是虛幻的？
耳邊的吶喊聲，忽然象隔著一堵牆一樣。本來震耳欲聾的吶喊，傳遞到他的耳朵中，卻好似非常的小，甚至讓他有些聽不真實的感覺。
李子信忽然有些揪心的疼，如果這些朋友都是不存在的，如果這些朋友都不曾出現在自己的世界中，自己又將如何？
幸好這時有人說話把他驚醒了，不然他都怕自己會懷疑是否還活著了？
看著所有人的臉上，都有著掩飾不住的震驚，聶廣真得意的笑了。
「怎麼樣？這個舞蹈場面震撼吧！這是集合慈音十幾位舞蹈老師，取材於敦煌莫高窟中的千手觀音壁畫，費時三年，才設計出來的舞蹈動作。」
聶廣真的話語中，充滿了志得意滿的意味。
但是，卻沒有任何一個人鄙視他，也沒有任何一個人反駁他。
他有理由得意，這樣一個效果絢爛，惹人讚歎的舞蹈，居然是一群聾啞人跳出來的。
看看現場觀眾吧，驚嘆、讚美都不足以說明他們的感受，只能從那一聲聲吶喊和驚嘆聲中，才能讓人體會到他們到底是受到了多麼大的震驚！
被聶老的話驚醒的李子信，輕輕的伸手摸了摸頭，額頭上都是冷汗。
他知道自己被剛才的幻覺嚇到了。原來在自己的心中，早已經接受了這個世界。早已經把母親、子義、子清當做了自己的親人。
原來在自己的心中，致姐已經跟前世的妻子一樣的重要。
熊哥、永叔這些朋友、師長都已經在自己的心中深深的紮下了根。
他再沒有了疑慮，因為他知道，自己也已經在這個世界紮下了根！
李子信默默的想著：相似的歷史，孕育相似的文化；相似的文化，啟發相似的藝術。不外如是！
這一刻，他非常的感激聶老。感謝他把自己從那個恐怖的幻境中帶了出來。
否則，他不知道當自己幻想到那些親人、愛人、師長、朋友都將離自己而去的時候，自己是不是會發瘋！
這樣的一個節目，讓李子信真正的開始關注舞台，關注慈音的節目。
其後，一個類似前世「飛天」的舞蹈節目，再次讓他震驚了。
因為實在是太像了，不只是節目效果象，就連舞蹈編排都非常象。
他現在當然不會再懷疑自己到底在哪裡，只能在心裡不停的對著自己說：這真的不是一個世界，但是他們有著相同的文化傳承。
當報幕的那兩個人，就是一個缺了左臂，一個缺了右臂的那一男一女，再次上台時，他們已經換上了一身色彩統一、設計也統一的絢麗的舞蹈服飾。
舞蹈《鶼鰈》這時有旁白聲，說道：
《爾雅·釋地》中說：東方有比目魚焉，不比不行，其名謂之鰈。
《爾雅·釋鳥》中說：南方有比翼鳥焉，不比不飛，其名謂之鶼。
鰈是不比不行的一種魚，一定要兩條魚緊貼著對方，才能行動！
鶼是傳說中的一種鳥，每隻鳥只有一眼、一翅，因此要聯合另一隻鳥才能飛行！
……
舞台上的二人，跟著音樂和旁白聲，跳著舒緩的舞蹈。
一會象一對魚兒，緊緊貼在一起，同時遊動，同時休息。
二人臉上的神色，猶如鶼鰈情深的夫妻一般深情似海。
一會又象一對鳥兒，只不過這兩隻鳥，一隻只有左翅，一隻只有右翅。他們奮力的扇動著自己唯一的翅膀，為了能夠飛起來，他們必須緊緊的貼著對方。
他們的臉上滿是堅毅，好像在奮力的使勁。因為他們知道，只有使出渾身的力氣，才能讓自己和對方一起飛起來。
因為他們知道，雖然他們每一個人只有一隻翅膀，但是當他們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一對翅膀。
這一對翅膀，已經足夠他們飛翔！
只要他們足夠努力！
「嗚嗚嗚……」
「他們好可憐啊！」
「為什麼？為什麼他們都只有一隻胳臂？」
……
她也許沒有千手觀音那樣絢爛的效果！
她也許沒有飛天那樣的炫技！
但是，舞蹈中傳遞出來的拼搏、相依相偎、互相協作、不離不棄……等等的精神，卻讓所有人感動。
很多人都哭出了聲。即是為他們沒有的臂膀傷心，也是為他們的精神讚歎。
音樂是舒緩的，舞蹈也是舒緩的。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們表現出來的，卻是最激昂的精神。
李子信認真的看著舞蹈，看著他們象比目魚一樣貼在一起，同時遊動，又同時歇息。
看著他們象鶼一樣一人用一隻翅膀，奮力的飛行。
他突然感覺到這個舞蹈是這麼的熟悉。但是他又可以確定，自己無論在今生還是前世，都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一個舞蹈。
那麼，又是什麼讓他感到這樣的熟悉呢？
前世？今生？
他突然間恍然大悟！他終於知道，為什麼鶼鰈這個舞蹈會讓他感到這麼的熟悉了。
因為鶼鰈就象他自己一樣。
前世和今生貼在一起，同時有著自己的一縷思念，又同時有著自己的一縷渴望。
前世和今生本來就是自己的兩隻翅膀，沒有哪一隻，自己都飛不起來！
自己在努力的用前世的翅膀振翅高飛，同樣也必須努力扇動今生的翅膀。否則，自己永遠飛不起來。
李子信看著舞台上努力跳著的舞者，眼中泛起了溫柔之色。
他們在舞台上跳著他們的鶼鰈，想讓所有人知道他們的努力和勇氣。
而自己在舞台下，在這個世界上跳著自己的鶼鰈。也要讓所有人都震驚於自己的知識和才氣！
他喃喃的道：「我們其實都是一樣的，我們都是鶼鰈。」
這一刻，他的精神與舞台上的舞者所要表達的精神，產生了共鳴。
舞蹈結束了，一男一女，一個只有左臂，一個只有右臂，他們緊緊的貼在一起，向所有的觀眾致敬。
「嘩……」
震耳欲聾的掌聲，從整個大廳中響起。經久不息！
李子信也奮力的拍著手掌，他不只是在給台上的舞者鼓勵和讚歎，同樣也在為自己鼓勵和讚歎。
他知道，自己將跟他們一樣，奮勇前行。
兩位舞者謝幕多達九次，大廳中的掌聲才漸漸的小了下來。可見這樣一個舒緩的舞蹈，給了所有人多麼大的震撼。
「嘖嘖！」歐慶民滿臉讚歎的道：「聶老，看樣子你今天是要把壓箱底的東西，都展示出來了啊！」
司中原也是一臉的讚歎。
「確實，聶老這是拼了啊！把所有壓箱底的寶貝都拿了出來。這樣的舞蹈只是一個就夠讓世人驚嘆的了。但是聶老竟然一下子就拿出來三個。」
聶廣真笑笑沒有說話。
李子信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他知道自己的那份可行性報告，聶老、歐老、司校長三人肯定已經交流過了。
現在，他也非常肯定三人還沒有達成協議。
不然，聶老就不會在今天展示「肌肉」了。
本來擁有土地的聶老，就已經立於不敗之地，現在又展示了慈音的創新能力，讓所有人都明白，慈音雖然只是一個殘疾人學校，但是依然有她自己的底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