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災

天災

許枝則恍然不覺,只是緊緊的抓住楚一清的手,斂眼低眉,手中拎着方才買的絲線。

鐵栓很快將眸光收回,微微穩定了心神,這才轉向金玉跟楚一清,「嬸子好!這位是楚姨吧?早就見俺娘信里提起過,說是在家承蒙楚姨跟嬸子的照顧,鐵栓在這邊謝謝了!」

楚一清淡淡的一笑,見鐵栓談吐斯文,當下心中對他也有些好感。

金玉更是高興,上前一步道:「鐵栓這孩子不愧是讀過書的,越來越有禮了,都鄉里鄉親的,大家互相照顧,哪裏說得上感謝。你快別說這話臊你嬸子了!」

「瞧嬸子說的,俺娘說的還有錯?您跟楚姨就不要這麼謙虛了!」鐵栓再次一掬到地。

「好了好了,幾個月不見,倒是客氣起來了,長大了,真是長大了!」金玉滿意的點着頭。

鐵栓的目光又轉向許枝,正待要詢問,突地,就見麥香上前,抓住他的衣襟,問道:「鐵栓哥,昨個就聽嬸子說你要回來,今天竟然這麼湊巧遇上了!」

鐵栓這才收回看向許枝的目光,點點頭:「下半年就要考童生試,這次回家就是複習的!」

麥香一聽,立即喜道:「那鐵栓哥下半年就會待在村子裏了?」

鐵栓點點頭,就見麥香高興的瞪圓了大眼睛,兩個小酒窩也露了出來。

「好了好了,孩子們別聊天了,這時辰也不早了,大家看看還有什麼要買的,如果沒有咱們就一起回家!」李老二嚷嚷道,又上前問好:「楚姑娘好!」

楚一清也還禮,經李老二這麼一提醒,才記起還有雞蛋沒有買,當下先將孩子們安頓到車上,;拉着金玉一起去找上次賣雞蛋的老婦,說來也湊巧,那老婦是下午出來賣的,剛剛擺好攤,將雞蛋擺上,楚一清跟金玉就來了。

「大娘,還記得我嗎?上次買過您的雞蛋,您還說您家裏是有公雞的,這雞蛋可以孵雞崽子,我回去試了一下,果真能孵出雞崽子來呢!」楚一清上前熱絡的跟那老婦攀談。

老婦看了楚一清一眼,立即笑眯眯道:「原來是上次那位天仙娘子,小娘子如此好模樣,老婦忘記都難!」她又道:「這次還是要買雞蛋孵雞崽子?」

楚一清點點頭:「嗯,上次三十隻雞蛋孵出二十八隻雞崽子,有兩隻殘廢,已經死了一隻,我家的雞舍大,盛百十隻沒有問題,所以這次向您再買一百個雞蛋!」

老婦一聽是大主顧,當即高興的不行,喜道:「好好好,看小娘子也是爽快人,就教你一個照蛋的絕招,這不能孵化的蛋就可以提前挑出來,就是那種叫做白蛋跟毛蛋的,如今這雞蛋貴,稀罕著呢,等到二十一天小雞出殼的時候,不能出雞的就壞了,這樣浪費了太可惜!」

楚一清一聽,趕緊道謝:「那就謝謝大娘了,大娘人真好!」

「謝什麼,不過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我也是跟你說個方法,至於成功與否,就得需要你自己摸索!」那老婦又道,「這蛋在燭光下瞧,能瞧到小黑點的就是能孵化小雞崽子的,這樣的蛋就可以去孵化,等到孵化到四五天的時候,還要瞧一次,也是在燭光下,能看到血絲像蜘蛛似的,那就是正常的蛋,如果沒有,那就是白蛋,也要挑出來,到了後期,還是這樣照,如果瞧著發育完全,那就是正常的小雞,只發育一大半的,則是毛蛋!我也就是這樣說說,仔細之處還是要你自己摸索!」

楚一清立即道:「大娘能告訴我這些,我就已經感激不盡了,大娘這是一百個雞蛋的錢,多出來的算是對大娘的感謝!」

那老婦也不客套,心安理得的將錢收在錢袋裏,笑道:「小娘子,這養雞也是一門技術,以後有不會的儘管來找我就成,每天下午我都會在這兒買蛋,除了颳風下雨!」

楚一清見她那滿滿的兩筐雞蛋,忍不住問道:「大娘家裏有養了多少只雞?」

那老婦笑道:「也沒有多少,一百多隻吧!」

話雖然說得輕巧,可是那語氣卻想當的自豪。

楚一清點點頭,養一百多隻,這在楚寒算是養雞大戶了,當下就心中佩服起來,又討教了一些養雞的知識,這才跟金玉提着兩隻籃子,一起向回走。

「妹子,那老婦倒是大方,竟然將照蛋的絕技告訴你!」金玉驚奇道,「難道她不怕你搶了她的生意?」

楚一清輕聲的笑笑:「你以為她是告訴你絕技呢?其實這照蛋不能只靠說,是要靠眼力的,她也是說了一個大概,剩下的都要自己摸索,她也是為了招攬生意,畢竟像我們這樣,一次買一百隻雞蛋的算是大戶!」

「怪不得她拿了那賞錢不推辭呢,原來是這樣!」金玉有些氣悶,「妹子既然知道,那為什麼還要給她賞錢?」

「她也是好心提醒不是?以前我倒是沒有想過這一點,白白的廢了四隻雞蛋,比起三十的比率來,百分之十呢,也就是說,這一百隻雞蛋的話,不照蛋,至少損失十個蛋,這次我們就試試,畢竟十個雞蛋也不少錢,阿寶能吃好幾天呢!」楚一清如今也學會了精打細算。

金玉點點頭:「妹子說的是,還是妹子想的透徹!」

兩人說着,遠遠的就見趙小麥跟李老二迎了上來,一人接過一筐,小心翼翼的放在車上。

「楚家妹子,還有要買的嗎?如果沒有咱們就快走吧,這時候也不早了,家裏人都在等著!」趙小麥將人跟東西安頓好之後,轉身問道。

楚一清輕輕的嗯了一聲:「趙大哥,辛苦你了,我們這就回去!」

「哎!」趙小麥輕快的迎了一聲,趕着車出了鎮門,一路上,麥香不斷的拉着鐵栓說着去鎮里的有趣見聞,鐵栓也陪着笑,可是明顯的心不在焉,一直向許枝的方向瞧。

快進村子的時候,楚一清擔心的望了望天上的黃暈,這古代沒有天氣預報,她也只能憑藉着一點常識看這天氣,如今是春天,正是容易起大風的時候,如果風力過大,那麼蔬菜大棚就有危險。

「金玉姐,你快看,天邊怎麼有那麼大的風暈?」楚一清拉了拉金玉,擔心的說道。

金玉也趕緊抬起頭來看,當下就驚道:「可不是么,那麼大的風圈子,今晚是不是要刮大風啊?」

楚一清心中也是擔心,正待要說什麼,就見黃昏中村頭的大槐樹下站着兩個人,正是厲煌跟許廷。

「齊公子,許大夫,是不放心許枝么?這不,安安全全的回來了!」趙小麥趕緊將牛車停下,說道。

許枝立即從車上下來,走到許廷的面前:「爺爺,讓你擔心了,我很好,這一路上,楚姨跟嬸子都很照顧我!」

「不是擔心你,是我跟齊公子找楚姑娘有別的事情!」許廷說道,似乎非常的着急。

楚一清一聽,立即也下了車,先讓趙小麥拉着一車人回去。

待金玉他們走遠,楚一清這才望向厲煌:「找我什麼事?」

厲煌神色沉暗:「今晚有罕見大風,你那蔬菜大棚要做好防護措施!」

楚一清心中咯噔一聲,果真是來什麼怕什麼!

厲煌見楚一清發愣,以為她不信,於是更是壓低了聲音:「許御醫會看天象,這是這楚寒的天氣實在是奇怪,按理說這大風要提前幾天就有跡象,只到今早上,許御醫才發現端倪,去找你的時候,你已經啟程去了鎮里,這不,焦急的等了一天,這才等到你們!」

許御醫也趕緊上前,恭敬道:「楚姑娘,請相信老夫,老夫是不會瞧錯的,今晚的確是有大風!」

楚一清點點頭:「我相信你許大夫,這樣,我就不多說了,現在就去地里瞧著,提前加固一下,省得一會來風的時候手忙腳亂!」

許大夫點點頭,恭敬的退到一邊。

「我幫你!」厲煌上前一步。

「算了,你嬌生慣養的,哪裏懂這些,我先去地里,你還是去幫我叫上趙大哥跟金玉姐吧!」楚一清顧不上跟厲煌糾纏,緊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麼道:「如果二嘎子在家,也叫上他,可千萬別忘記了!」

本來楚一清說厲煌嬌生慣養,厲煌心中已經非常的不舒服,這會兒又聽楚一清單獨惦記着二嘎子,厲煌心中更是起膩,不悅的冷哼了一聲:「告訴你件大事,也不見你說聲謝謝,說我嬌生慣養,還對我頤指氣使的,上輩子果真是欠了你的!」

許廷在一邊聽着,也不敢多言,只到厲煌嘀嘀咕咕的走遠了,這才想起趕緊回家,許枝怕黑,一個人在家中恐怕是不行。

楚一清摸著黑去了地里,在半路上正好遇見了準備回家吃飯的二嘎子,一聽說今晚會有大風,二嘎子也顧不上什麼,提着燈就跟楚一清到了地里,將所有的油燈都點上,掛在木頭棚子上,急聲問道:「楚姑娘,您就快說吧,要怎麼做?」

「這風來勢洶洶,也不知道到底是幾級,如今咱們只能做好萬全的準備,先將草墊子向下拉,拉到底部,將畦子四周的土覆蓋上,這土要越多越好,大不了這風過去了,我們再費力扒下來,如果這草墊子都被風吹開,刮跑了,凍了剛出的新芽那我們這幾個月的辛苦就白費了!」

二嘎子一聽,立即明白了,趕緊點點頭,扛着鐵杴從棚子裏出來:「楚姑娘,你就放心吧,俺不會讓你的心血白費的!」

楚一清點點頭,上前也拿起一把鐵杴,正要一起干,就見遠處星星點點的,原來是趙小麥跟金玉來了,身後還跟着方生、李老二、李家嫂子還有李鐵栓。

「妹子,真的要刮大風了,俺娘說那風圈子可是從來沒有瞧過的大呢!」金玉急急的上前,「這蔬菜棚子咱們沒種過,到底要怎麼做,你說!」

楚一清當下將話又重複了一遍,大家趕緊扛着工具上前,有鐵杴的用鐵杴,有?頭的用?頭,幸虧當時種土豆的時候,兩邊的地壟留得比較寬,也有土可挖,大家都挖的深深的,盡量令更多的土覆蓋住草墊子。

天剛擦黑,氣溫就降下來了,風也越來越大。

楚一清抬起頭來,看了一圈,雖然說七八個人幹活,可是方生是沒有干過農活的,早已經在歇息,鐵栓年齡還小,是十畝地要全部覆蓋上土,恐怕時間來不及。

「金玉姐,你們先干著,我回村找人!」楚一清當機立斷,將鐵杴插在地壟上說道。

金玉嗯了一聲,也顧不上抬頭,只是大聲喊道:「妹子,你注意安全!」

楚一清轉身就走,剛走了兩步,就見不遠處又有火光傳來,還有沸沸揚揚的人聲,等的人近了,這才看清領頭的是厲煌,身後跟着村長還有村裏幾個壯勞力,後面的則是一群女人。

楚一清看着厲煌,就見他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笑容。

「大家快點動手吧,這風說來就來了!」厲煌振臂喊了一聲。

「是啊,都幫幫忙,趕緊的!」村長也跟着喊了一聲。

村民立即響應,每個人的肩膀上都扛着鐵杴,?頭之類的家什,聲勢浩大的衝進了土豆地。

楚一清咬咬唇,心中一陣感動。說實話,自從上次在村裏傳的那亂七八糟的流言,楚一清對這上家村的村民印象下降了不少,一直以來,她想要改變上家村的境況,雇傭他們幹活的時候,也都是多給銀錢的,但是那些嫉妒眼紅的人着實讓她失望,再加上她從小是在殺手組織里長大,不喜與人接觸,性子也冷,一直是將村民們隔在心外的,如今見有了困難,大家竟然都來幫忙,心中竟然是一暖。

「還愣著幹什麼,這風是越來越大了,得趕緊啊!」厲煌趕緊上前道。

楚一清點點頭,立即上前,一邊指導人們如何培土,一邊回眸看了站在地頭上指揮的男人一眼,只見陰暗的底景上,男人那雙晶亮的眸子格外的耀眼。

眾人拾柴火焰高,十畝地,一眼望不到邊,如今卻是哪兒都有燈光,二十幾個人抓緊時間搶幹了半宿,等那風起來的時候,眾人也差不多幹完了,也就告辭回去。

楚一清站在地頭上一再感謝,將村裏人送走。

「妹子,餓了吧?俺這就回去收拾點飯,這大傢伙還沒吃晚飯呢,人是鐵飯是鋼,吃了飯再有力氣守着不是?」金玉直了直腰,說道。

不說不覺著,金玉這一說,楚一清就立即覺著餓的前心貼後背,幾個人本來中午就對付了一點,餛飩怎麼也是細面肉的,一碗也是十個大錢,眾人都不捨得吃,都要的是小碗,勉強算是填飽了肚子,本想着晚上好好吃一頓的,卻沒有想到天公不作美,又搶幹了半宿活兒,乾的時候感覺不到,如今卻全都餓的發暈。

「金玉姐,那我跟你一起回去,李二哥一家人可都沒有吃晚飯呢!」楚一清低聲道,也捶了捶漲疼的腰部。

「別,妹子,眼看着這風是越來越大了,你還是在這兒守着吧,俺快去快回來,做點省心的就成!」金玉這邊說着,就要回去做飯,就見李老二帶着李家的跟鐵栓,頂着風深一腳淺一腳的過來。

「楚姑娘,俺看着這風可是越來越大了,鐵栓還要念書,身子弱,讓他先回去,俺和鐵栓娘今晚就幫你守着,可千萬不能讓這風全都將棚子掀了帽檐兒!」李老二迎著風大聲說道。

楚一清一聽,趕緊道:「李二哥,李家嫂子,不用了,這晚上我跟趙大哥他們守着就成,你剛從鎮里回來,累得慌,就一起回去吧,如今這情況我就不留你們吃晚飯了,改日裏單獨請!」

李家嫂子一聽,立即道:「楚姑娘,瞧你客氣的,鐵栓一直在讀書,沒有經過這樣的事情,靠不住,就讓他回去,俺跟你二哥,都是種地種習慣的,這點苦怕啥子,還是地里的收成重要,這都是你的血汗不是!」說着,她又朝着金玉道:「金玉姐,走,俺跟你回去弄飯去,先讓他們吃了飯,這一晚上也好能與天斗不是?」

金玉一聽,也是感激,但是確實是地里先要緊,也就不客氣了,兩個人帶着鐵栓回了家,就見廚房裏的燈亮着,皇甫老太抱着阿寶在燒火,麥香、許枝還有王喜在做菜餅子,一個個的向鍋里貼。

王喜坐在外面,聽見響動立即站起身來,見是金玉跟李家的,當即站起身來說道:「你們回來了?這餅子就要做好了,正打算給你們送去呢!」

金玉看着笸籮里那三十幾個菜餅子,當下一怔:「王家妹子,你咋在這裏?」

王喜趕緊道:「俺正要去地里,就見麥香在那梆梆的剁菜,大娘想插手吧,可是阿寶一直的哭,所以俺就沒去,心思著做好吃食再去,你們咋回來了?地里怎麼樣了?」

金玉趕緊洗手,上前接過她的擀餅杖子說道:「差不多了,只是這風越來越大了,就是不知道那些棚字能不能頂過這一宿,這不,俺尋思著回來做點飯,給他們送去,晚上還要在那兒照看着呢!」

金玉說着,又回身跟李家嫂子說道:「李家嫂子,這也差不多做好了,你就甭插手了,先拿幾個給鐵栓吃,再將鐵栓安生好了,這夜裏涼,你回去多穿點衣服,也給二哥拿點,咱們一會再一起去地里!」

李家的嗯了一聲,也就不客氣,上前拿了兩個菜餅,金玉又硬給多塞了兩個,也就收了,這才帶着鐵栓就出了趙家的遠門,剛出遠門,就拿出來給了鐵栓,說道:「快吃吧,是不是餓壞了?」

鐵栓笑笑,給李家的,李家的搖搖頭:「你先吃着,俺一會回來吃,先將你送回去,拿着衣裳去地里給你爹,這地里的糧食耽誤不得,吃飯倒是小事!」

鐵栓聽了,也就不催讓了,咬了一口菜餅低聲道:「娘,你跟爹注意安全!」

李家的摸摸鐵栓的頭,進了屋門,將他安置下說道:「你爺跟奶怕是早睡下了,你明日再過去看他們,今晚上風大,你睡覺的時候將門窗關好,這大半晚上也累了,就別看書,洗洗早點睡!」

「行了,娘,我知道了,又不是小孩子!」鐵栓這會子也吃完了餅子,拍了拍手,趕緊說道:「趙家身子好等着你呢,你趕緊的吧!」

李家的這才反應過來,在衣服外面套了一個冬天穿的夾襖,又給李老二拿了件狐皮襖子,又叮囑了幾句,這才頂着風,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趙家去。

那邊金玉也多穿了幾件衣服,又給楚一清翻出一件夾襖來,又拿着趙小麥的,一出屋門,麥香跟許枝一人提着一個食盒站在廚房門口。

「許枝,這麼晚了,辛苦你了,你快回去吧!」金玉先接過許枝手中的食盒說道。

許枝點點頭,「那大娘、嬸子俺先回去了!」

金玉趕緊又將麥香手中的食盒接過來,推辭麥香道:「你快去送送你許枝姐,她剛來咱們村子,怕是走不慣這夜路!」

麥香不情願的撇撇唇,但是看到許枝幫她幹了半晚上活計的份上,也就應了,送許枝回去。

「娘,俺先走了,你看好阿寶,這地里忙,可是阿寶是小孩子,可不能怠慢了,萬一阿寶再病了,妹子那可真的要着急上火了!」金玉不放心的囑託著。

「你就放心吧,一會我就哄著阿寶睡了,倒是你們,那地里的東西再金貴,還是人要緊,悠着一點!」皇甫老太怕風吹着阿寶,站在屋裏遠遠的叮囑著。

「知道了,沒事,那麼多人呢,娘,您就帶着孩子們放心說吧,頂過這一晚上就成了!」金玉邊說着便向外走,剛走到院子外,就見黑影里迎上一個人,正是李家的,也就不客氣將其中一個食盒交給她,卻也不急着走望着私塾的方向。

「金玉妹子,看啥呢?」李家的不解的問道。

「俺剛才讓麥香去送許枝了,怕許枝那孩子不習慣咱村子裏的夜路,這會兒俺不放心,等她回來咱再走!」金玉說道。

李家的一聽,立即道:「你也是,麥香還比許枝小一歲呢,你咋讓她這麼晚去送人?她自己回來不也是黑夜么,你等一下,讓俺去送不就成了?」

金玉嘆口氣:「說的也是,俺一時急,光想着許枝這麼小的孩子,沒有爹娘,一看就是大家庭出來的,如今卻跟着爺爺落魄到這種地方來,一時嘆苦她,安排差了,等出了門,這才想起麥香也怕黑,幸好離得近,一會就該回來了,咱等等!」

麥香這會兒已經回來,聽到金玉的話,原本緊皺的眉頭也就鬆開。

自從許枝來了之後,金玉總不自覺的拿着許枝跟她比,她承認許枝模樣兒比她漂亮,可是她是鄉下的孩子,天天風吹日晒的,怎麼跟人家城裏人的孩子比?所以心裏就有些不舒服,也就是有些不服氣,這幾日也不願意跟金玉多說話,如今聽了金玉這番話,她心裏的疙瘩也就解開,其實金玉這是盼着她好呢,以前村裏的孩子都是這樣長,麥香還算是出息的,懂事,孝敬,幫着家裏幹活,如今金玉見了人家城裏的孩子,才覺著虧欠了麥香太多,當下也就啰嗦了一點,時不時的拿着麥香跟許枝比較著。

「娘,俺回來了,你快跟李家嫂子走吧,楚姨他們還等著呢!」麥香趕緊蹦跳着上前,推著金玉快走。

見麥香回來,金玉也就放心了,趕緊道:「你快進去吧,這風太大,你跟姥姥一起照顧好阿寶,知道嗎?今晚上娘跟爹都有可能不回來,院子裏的雞舍,牛啊什麼的,你要多上上心,可別睡死了!」

「知道了娘,您就別叨叨了,趕緊去吧,家裏有俺跟姥呢,放心吧!」麥香又催道。

金玉這才放了心,跟着李家的一人提着一個食盒,因為地里有鍋,能燒水,也就沒有提水,抱着一包袱衣服去了地里。

風越來越大了,呼呼的刮,幸虧地里前幾日二嘎子剛澆了水,要不就得塵土飛揚。雖然竹條跟草墊子上都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土,可是楚一清還是不放心,在地里提着個油燈,拿着鐵杴走來走去,遇見覆蓋的不着實的,就停下來,再補上一鐵杴土。

「楚姑娘,俺來!」二嘎子趕緊上前,搶過楚一清手中的鐵杴。

「嘎子兄弟,你歇歇吧,剛才幹了大半夜的活計,又沒吃飯,這會兒一定餓的厲害,還是歇著吧,我也就找補找補,雖然是晚上,黑燈瞎火的,但是大家幹得很認真,沒有多少要找補的!」楚一清趕緊道。

二嘎子卻不聽她的,只是說道:「楚姑娘你提着燈走就是,看着那兒不行,就指指,俺干!」

楚一清見他堅持,也只得點頭,一邊提着燈檢查著,一邊指揮着二嘎子添土。

低頭上,厲煌在風裏站着,吹得身子直晃蕩,看着遠遠的那不斷移動的燈光,當下就忍不住上,正要上前,就聽見趙小麥在身後恭敬的說道:「齊公子,這也大晚上了,您就回去歇著吧,今晚上多虧齊公子的幫忙了!」

厲煌轉身,客氣了兩句,卻不走,就那麼望着,眸子黝黑黝黑的,瞧的趙小麥心裏直打鼓。

金玉跟李家的到了地里,立即鑽進了土豆棚子,好歹遮擋住了那風,將食盒打開,菜餅子還冒着氣,就招呼大家吃飯。金玉則去另外一個棚子裏燒水。

「咦?俺妹子呢?」金玉邊燒着水,邊數着人數,見楚一清不在,就問道。

「在地里找補呢,俺說俺去吧,妹子還不放心,沒事,二嘎子陪着她呢!」趙小麥是真的餓了,趕了一天的車,晚上又幹了大半宿,餓的眼前都冒金星子,當下讓了李老二跟方生,自己趕緊拿起一個菜餅子,先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這邊,李家的也趕緊拿了餅子給李老二,說道:「快吃吧,吃完了歇一會!」

方生畢竟是沒有干過這樣的活,從剛才起就一直靠在床上不願意動彈,見飯菜來了,也沒有胃口,只是躺着歇著。

趙小麥吃了一個菜餅子,墊吧了一點,心裏不慌了,這才想起齊公子還沒有進來,當下就出去找,卻見厲煌正提了一盞油燈,深一腳淺一腳的跟在楚一清的身後,給二嘎子照亮呢。

金玉燒好了水,拿出倒進瓦罐里,一人倒了一碗,見趙小麥站在大風裏,也就出去看了一看,遠遠的看着模糊的三個人影,當下就問道:「不是二嘎子跟妹子么,怎麼三個人?」

趙小麥趕緊答道:「另外一個是齊公子,在幫着照亮呢!」

金玉啊了一聲,這才想起來今晚上的村民好像都是齊公子叫來的,剛才一直忙,倒是忘記了他,當下就說道:「齊公子倒是個好人!」

趙小麥點點頭:「家裏有錢的公子哥兒,沒有架子的,俺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呢,你瞧,齊公子提着個油燈多認真!」

金玉瞪了他一眼:「還瞧什麼瞧,趁著風小,餅子還熱這,趕緊讓那三人吃飯,等吃過飯,再忙就有力氣了!」

趙小麥一聽也有道理,趕緊順着那地壟,深一腳淺一腳的去叫三人吃飯。

楚一清提着油燈,一邊檢查著,一邊給二嘎子照着亮,見厲煌從身後也提着油燈跟着,當下皺眉道:「這大半夜的你不回去睡覺,在這兒幹什麼?」

厲煌一愣,心裏就覺著委屈,誰不知道這大半夜的,又是颳風又是冷的,回去睡覺舒服?他這麼辛苦是為了誰?可是這心思還是被他迅速的壓下,淡聲道:「我反正閑來無事,也好奇這地里的活計,跟着瞧瞧怎麼了?」

二嘎子揮着鐵杴培著土,聽了這話,當下冷笑一聲,抬眸道:「齊公子,您好奇想要瞧,請改日再來,沒見今天晚上有大風,楚姑娘正忙着么?實在沒有精力照顧您!您瞧瞧,您的綢緞面的鞋子上如今全是泥,怕是洗不出來了!」

經二嘎子一提醒,楚一清這才注意到厲煌的腳上的靴子,可不是兩腳全是泥濘么,就連那段藍袍子上也沾了不少的泥土,當下就說道:「齊公子,你還是回去吧,我們今晚上估計要守一晚上,一會等金玉姐送了飯來,齊公子簡單的吃些就先回去歇著,等這風過去,明日裏我再給齊公子做好吃的!」

厲煌一聽這話更是不樂意:「你以為我跟着你就是為了點吃食?楚一清,在你心中我就是個吃貨么?」

楚一清一愣,抬起油燈看着他,就見他黑著一張臉,不悅的瞪着一雙眼睛。

楚一清剛要解釋,就聽見趙小麥的聲音順着風飄了過來,「齊公子,楚姑娘,嘎子,趕緊過來吃飯吧,吃完飯才有力氣幹活不是?這夜還長著呢!」

楚一清當即就說道:「嘎子兄弟,先別幹了,我們先去吃飯!」說着轉身,正要說齊公子請,卻見厲煌已經自己走了,那盞煤油燈在風裏閃著微弱的光芒。

楚一清讓二嘎子拿好鐵杴,照着路,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好不容易到了地頭的棚子裏,卻沒有瞧見厲煌。

「金玉姐,齊公子呢?」楚一清趕緊問道。

金玉四處望了望,遙遙頭:「沒看見齊公子啊,俺一直在這兒等着你們的!」

正說着,趙小麥進來,撲了撲身上的灰塵:「齊公子走了,俺讓他吃了飯再回去,他卻說不餓,怎麼留也留不住!」

金玉一愣:「走了?這大半夜的,齊公子不熟悉夜路,你也不去送送?」

趙小麥一聽,一下子拍了拍腦袋:「瞧俺這個木頭腦袋,總覺著齊公子怎麼也是一個大男人,走點夜路怕啥,卻忘記齊公子人嬌貴,不像咱這鄉下人,俺這就去!」

楚一清趕緊道:「趙大哥,你不用去了,齊公子這麼大一個人,走這點路怕什麼,再說這地里離著村裏也不遠,你累了一晚上了,這飯都沒有好好的吃,送來送去的幹什麼,快坐下歇歇吃飯吧!」

趙小麥當時就有些為難,抬眸就看了一眼金玉。

「既然妹子說不用那就不用了,快走下吃吧!」金玉自然是心疼趙小麥的,見楚一清都說話了,當下也就不客氣,趕緊給趙小麥端了一碗水。

楚一清垂下眼帘,心中想着,這厲煌可能是生氣了,如今這地里這樣,她也顧不上他,明日有了時間,再做些好吃的給他便是。

二嘎子啃著餅子,默默的觀察著,見楚一清沒讓趙小麥去,當下心裏就歡喜,狠狠的咬了一口餅子,咕嘟咕嘟的灌了一碗水,笑道:「嫂子,您的手可真快,這一會就做出餅子來了?」

金玉這才說道:「俺哪有那麼利落的活計,是王家妹子過去幫忙做的,俺跟李家嫂子回去的時候,這餅子都做的差不多了!」

她說完,又給楚一清拿了一個餅子,低聲道:「這次王家妹子還真夠意思,看來你說的對,過去的事情就應該讓它過去,這遇到事情還是鄉鄰應急!」

楚一清心裏有事,當下也就淡淡的笑笑,吃了一個餅子,喝了一碗水,聽着外面的風越發的急了,吹得棚子呼呼的響,終究是不放心,就又站了起來:「我還是去地里看看,這黑燈瞎火的,萬一哪兒掀了,也好及時的蓋上,這夜裏溫度低,萬一凍壞了秧苗,那可真的是白費了!」

金玉一聽,立即放下手中的餅子站起身來,將帶來的棉夾襖給楚一清披上:「妹子,多穿點衣服,先顧好自己,你也別着急,那草墊子上壓了那麼多的土,應該沒有問題,你先等等,等我們吃完了,一會一起出去,一人守着一塊地,巡邏著點,見刮開了就蓋上,凍不了秧苗!」

眾人趕緊連連稱是,趕緊吃飽了飯,多喝了點熱水暖和了身子,都穿的暖暖的,這才一人提着一盞油燈去了外面,分了工,一人幾個地壟守着。

方生在床上掙扎著就要起來,楚一清趕緊道:「方生,你沒有干過這活,身子不行,你還是躺着吧,萬一將你折騰病了,我沒有法子跟上官老闆交代!」

方生也就坐下,歉然道:「實在是不好意思了師父,我從小就身子弱,幹不了重活,家裏人這才送我去當學徒,學做菜,可真的不是偷懶不幹活!」

楚一清淡淡的笑笑:「放心吧,我不會誤會的,只是今晚風大,你睡覺的時候小心些,我怕這棚子也不節食,如果不是家裏只有老人跟孩子,不方便,就讓你回家裏睡了!」

方生趕緊說道:「師父您就甭客氣了,我會小心的,師父也小心,也風真是太大了,多少年沒見這樣的大風!」

楚一清掛心着地里,也就不跟他多說,又囑咐了幾句,便提着油燈出了棚子,一出門就被那風吹得一個趔趄,好不容易穩住心神,這才發現天地間已經混沌了,風呼呼的吹,風沙打在臉上生疼,黑夜裏,也就只有金玉他們一人一盞油燈,閃閃爍爍的在夜裏亮着光。

由於風太大,大家都躲在地壟上,貓著身子,不時的弓著腰走動着,檢查著,生怕草墊子被吹開沒有注意。

以前金玉曾經說過,這楚寒之地是受了詛咒的,種什麼都不成,難道真的是這樣嗎?這春天風大,可是這樣的大風卻也真的罕見。楚一清貓著身子,看着混沌的月光,心裏只盼著這風趕緊停,這一夜趕緊過去,這十畝地的土豆來之不易,從整飭荒地到施肥鑿井,還有那幾百斤土豆種,都費了她太多的心力,祈禱上天能夠讓她邁過這個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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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牌棄婦帶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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