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呵氣成霜
包間內氤氳著熱氣，喝多了的方波和冉微微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上一場還沒結束，就鬧着要來唱歌。
黎泱在這樣的氛圍之中精疲力盡，前一段時間為了考試熬夜，考完之後鬆懈下來就渾身難受。躁動的音樂聲之中，虛幻的感覺讓黎泱有一種要羽化成仙的縹緲感。
方波拿着話筒一張嘴就知道他喝的有點大：「那個，那個，大家想聽什麼歌，我先來一個。」
冉微微斜倚在沙發上吹了一聲口哨：「小夥子長得不賴，先來個脫衣舞吧。」
方波挑挑眉毛似是接受挑釁：「怎麼的，你，你真的要看？」
沒等冉微微說話葉梔先開了口：「方波你能不能好好玩了，不好好玩我們走了啊。」
影影重重的燈光交錯著，葉梔說完話又將眼神移回秦南佑的身上，她的意圖很明顯，她等著秦南佑說走，她就可以順勢跟過去了。天時地利人和，藉著酒勁，沒有比這樣的夜晚更適合發生點什麼，葉梔的眼裏柔的要汪出水來。
秦南佑始終像個木樁子一樣頂在沙發上，不言不語，不怒不笑。可是眼神卻隔三差五的往黎泱的方向飄來飄去。
方波還擊：「你不願意看你閉上眼，這有人願意看我的肉、體呢。」
冉微微眯着眼等著方波的下一步動作。
黎泱伸手揉了揉眉心，也不知道還要鬧到幾時。她起身借口去廁所，推開門走了出去。
清冷的夜風撲面而來與包間內讓人不能喘息的熱氣形成鮮明的對比。黎泱腦海中是推門出來之前秦南佑望過來的眼神，是恨還是別的，她的心裏一片模糊。是自己上次解釋的不夠清楚么？難道是因為上次太過激動了，他以為那些都是氣話。
她張口哈了哈氣，眼前深色的夜幕中登時一小片白色的霧氣。她深吸一口氣，努起嘴又重重的呼了一口氣出去，這一次眼前的霧氣更重，她眯着眼滿臉滿足的望着霧氣散去，再睜開眼，程逸明已經站在眼前了。
他靜靜的站在她的邊上，望着一臉稚氣的黎泱，看着她在清冷的夜中凍得微紅的的臉頰和唇瓣，他插在口袋裏的手莫名的動了動。
黎泱發現自己幼稚的行為落在了程逸明的眼裏看着他一言不發的模樣，為了防止他先一步說什麼難以入耳的話她先一步開了口：「原來都這麼冷了，你看呵氣都成霜了。」
程逸明又邁了一步，站在黎泱下面的台階上，她的頭頂齊到他眉心的位置。他慢悠悠的開了口：「這會館什麼時候把廁所建在外面了，還是你走着走着就迷路了。」
黎泱暗暗翻個白眼，得，轉彎抹角的懷疑她的智商。她懶得跟他鬥嘴，轉開話題：「哎，你記不記得你第一次知道自己會吹仙氣是什麼時候？」
程逸明皺眉。
黎泱做出一臉嫌棄的樣子，以一個知心大姐姐的姿態開始給這位小時候可能在冬天被呵護著從不出門的少爺普及知識：「喏，就是哈氣。」她說着又撅起嘴吹了一口。
她呵完氣才覺得不妥，程逸明就站在他斜前方，她這麼一呵氣，她呵出去的氣一點沒浪費的全部落在了程逸明的臉頰以及耳畔。
黎泱瞧著程逸明濃黑的眉毛微微皺了皺，她張了張嘴，為了避免尷尬，她只得繼續假裝並沒什麼不妥的解釋：「我第一次知道自己會哈氣的時候簡直都要樂上天了，那會四五歲吧，邁著小短腿挨家挨戶的敲開鄰居的門，挨個告訴人家你看我有特異功能了，我能吐氣了。大人們也沒人戳破都笑呵呵的配合著我。第一個拆穿我的人是冉微微，她比我大半歲，懂得比我多得多，她見我給她表演完，她別不懈的一張口將一大團白氣吐在我臉上，我當時都要驚呆了。原來不是我一個人有特異功能，那一天在我前面去敲別人家的門的不再是我一個人，冉微微傻兮兮的走在我前面，我倆一起在冰天雪地中用嘴裏那一丁點的熱氣，一次又一次的呵氣成霜。」
她略微停頓，觀察一下程逸明是不是還在聽。
程逸明察覺她的目光反問道：「後來呢？」
黎泱望着他幽深的眸子笑笑：「後來有一個小男孩攔住我們的去路告訴我們，別傻了，那叫呵氣成霜，因為嘴裏的溫差，嘴裏的水汽遇冷空氣凝成了霜。」黎泱沒等他繼續問接着說：「冉微微把他打了一頓，並且要挾他加入我們特異功能的隊伍。那是一個特別特別冷的冬天，我們整天嘻嘻哈哈的到處對着別人吹仙氣，直到有一天大人們都煩了，我們三個各自被打了一頓，當晚小男孩偷偷跑來跟我說，沒關係的，以後只要有他在，我就可以隨便對着他吹仙氣。」
程逸明努起嘴輕輕的呵了一口氣：「其實小男孩最先知道小女孩說的特異功能是假的，可是他仍舊願意陪着她到處橫行，所以你很感動，每每想起的時候覺得很難忘，很快樂？」
黎泱沒聽出來，他的語氣裏帶着幾分不易察覺的沙啞。她咧嘴笑：「哪有那麼多引申的東西，你的想像力還真是豐富啊，可能小男孩也覺得我們描繪的特異功能很有吸引力很好玩呢。」她說着又努起凍得粉嫩的雙唇呵出一團白霧。
下一秒她的雙唇之上被覆上兩片帶着薄荷氣息的唇瓣，如蜻蜓點水，淺嘗輒止。
「小男孩也許是喜歡看你呵氣成霜時努起的嘴唇，像極了兩個紅紅的櫻桃。」程逸明將黎泱的身子攬在懷裏，在她耳邊呵著熱氣。
黎泱心裏多少有點惱怒，一是他莫名其妙的吻，二是他對她那段話里小男孩那份純真的褻瀆之意，黎泱扭動着身子想從他的懷裏抽出來。
程逸明將她如水般柔軟的身子禁錮的更緊，他低聲道：「小男孩在後面看着你呢，你是想絕了他的念頭，還是想讓他繼續惦記着你唇上的小櫻桃。」
黎泱心裏的小火苗蹭蹭蹭的躥得老高，他以為他是誰啊，隨便猜測別人的想法，還隨便占別人的便宜。黎泱雙腳往下一邁，落在里程逸明腳上那雙昂貴的皮鞋之上，她本意是想讓他摔下去的，就算是摔下去他也是墊背的，可是她低估了他的功力。
程逸明穩穩的站在台階上，臉上笑意不減，嘴裏傳出一聲似有若無的低沉吃痛聲。
黎泱腳上用力可是身子卻挺得筆直，程逸明的言語雖輕佻，可是她明白秦南佑就在後面，聰明如程逸明早就知道了她和秦南佑關係不一般。
程逸明不再言語，手上力道減輕，擁著黎泱此刻僵硬的身子。
「南佑，到我們唱歌了，你怎麼在這站着，冷不冷？」葉梔的聲音裏帶着幾分不滿在後面響了起來。
沒人回答。
川流不息的馬路上傳來陣陣刺耳的汽笛聲，冷寂的空中，周身泛著冷意，黎泱被程逸明擁在懷裏，溫暖一點點的透過衣料滲透到身體里，時間好像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
黎泱腦海里一閃而過那些回憶，那小男孩稚嫩的聲音說着，要是沒人願意等着你吹仙氣，我會等着你的，我會一直等着你的。
回到包間內，方波在嘶吼著，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這樣才足夠表白。
一曲歌閉，方波湊到冉微微邊上問道：「我唱的怎麼樣，比蘇見信唱的是不是不差多少。」
冉微微拿着酒瓶一仰頭灌了一口酒：「要多娘有多娘，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方波就差當場吐血給她看了。
音樂停頓的間隙，那邊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聲。
葉梔已經不情不願的穿好衣服：「我們先走了，你們玩得盡興。」
方波喊道：「別，別走啊，還沒打牌呢，你們不知道我上次輸給他們多少錢，我得贏回來呢，正好你們剛才咱們湊一湊，興許我能轉運了。」
冉微微在邊上譏諷道：「沒人願意要豬一樣的隊友好么！」
方波醉眼朦朧的吼道：「不能走，總之不能走，還沒唱歌不是，走什麼走。」
音樂聲再次響了起來，秦南佑邁着腳步往外走，葉梔臉上滿是失落的跟在後面。
秦南佑面無表情的對着葉梔說：「你不必走，繼續玩吧。」
葉梔一臉委屈但還不能表現出來：「我和你一起回去，明天還要上班的，我沒喝酒，我送你回去。」
冉微微在邊上湊趣：「哎呦，美女送帥哥，越送情越深哦。」
方波酒勁上來了：「不能走，我說了不能走。」
冉微微伸手一拽他給他推到在沙發上。
程逸明和黎泱最後進來的，坐在靠門的位置，兩人之間隔着一小段距離。
秦南佑先和程逸明招呼了一聲。
黎泱本來想裝作聚精會神聽歌的樣子，沒想到秦南佑走過來的時候停住了腳步。
冉微微選了一首震天動地的歌，整個房間都在顫抖。
秦南佑在黎泱邊上說了一句：「你的回答我不滿意，你從前欠我的那些回信和回答，我會一點點的找回來的。」
他的話里沒有半點威脅的意味，反倒是帶着一絲心痛和不忍。
黎泱覺得冉微微唱的這首歌真讓人有天旋地轉的感覺，儘管滴酒未沾，但着實已經醉的不像樣了，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跌坐在沙發里，深深陷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