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聚攏人心

如今的崔封，戰鬥時的狀態約莫可以分為三重天。

第一重天，是崔封尋常時候的狀態，氣息平穩，勻凈而悠長。當他處於這個狀態的時候，最兇悍的殺手鐧，也就只是靈軀術而已。玄光覆蓋，宛如鋼筋鐵骨，舉手投足間，淵渟岳峙般的氣勢沖向四面八方。

第二重天，便是崔封自十殿閻羅訣中得來的血脈秘法——閻羅姿態。身處這個狀態之時，崔封宛如來自深淵幽冥的地府凶煞，九幽靈力的威能暴漲、肉身力量速度猛增。在這個姿態下，崔封能挪動丹田中的界域玄波，震顫空間。

而這第三重天，乃是最近這段時間，崔封才逐步發掘出來的。這是一種只有在閻羅姿態下施展靈軀術后，才能發揮出來的至強之技。這一重天的根本，便是建立在崔封手中的那根禿筆之上。

此時此刻，易嵐青見崔封拿出了禿筆來，便不由自主地想起，崔封屹立在第三重天，戰鬥起來時的那副悍然凶戾之姿。

所幸，易嵐青知道，崔封眼下只不過是將禿筆拿出，並未在閻羅姿態下施展靈軀術。

翼人巨影沉喝悶吼，俯下身子朝著崔封壓來，洶湧激蕩的風靈力像是一條條騰飛的青龍在虛空之中掠動咆哮。

崔封夾著禿筆，掌心中湧出九幽靈力，玄色光華沿著禿筆筆身蔓延而上，星芒一般的幽光綻開，一道墨跡一般的靈力浮現在空中，化作一道筆尖下的筆畫，翻滾著黑色光霧划向那翼人巨人的頭顱。

翼人巨影揮動手臂，將崔封劃出的筆畫撞散。

崔封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禿筆，說起來，這支禿筆沒有一絲一縷的靈力波動，分明不是一件法器，只是一桿普通的木筆而已。

但不知為何，崔封朝著其中注入九幽靈力，要是一般的木製判官筆，只會在瞬息間化作一片飛舞的木屑，而這支禿筆，卻是有如海納百川般，將九幽靈力盡數吸收，還能爆發出不小的威能來，只不過其爆發出來的力量，比起中品上荒階的法器，都還要不如。

說起來，這桿禿筆倒也很有些神異之處。

當初，崔封首次僥倖踏入第三重天的戰鬥之姿時，便是握著這桿禿筆，以天為眼、以地為足，遊走於天地之間，沉浸在無我化境中，他每揮動一次禿筆，就能葬送一位澆靈階生靈的生命，最終大殺四方，幾乎與天地的脈搏步調一致。

是以，這桿禿筆即便沒有靈力波動，有些神異之處，發揮出的力量也不值一提，但崔封依然對這桿禿筆愛不釋手，他一握上這桿禿筆，便有一種與之連為一體的感覺。

「你小子自從選擇了以判官筆為本命兵器后，御用起這桿禿筆來倒是越發得心應手了，現在更是悟出了這種化朽木為神奇的手段，我覺得，此間事了后，你就可以去嘗試那第二重試煉了。」顱宇中，許久未曾說話的閻鴟出聲說道。

崔封暗自點頭，在顱宇中回答道：「等到這場戰鬥結束，相承與易嵐青的歸宿就都已經解決了，待到我從桓均峰歸來之日，相信他們已然能夠獨當一面，成為各自族中位高權重之人。」

事實上，相承會選擇回歸象人族，這早就在崔封的意料之中。而且崔封還知道，相承回歸象人族，其實還是為了自己所面臨的困境，只不過，眼下這困境已經隨著施宸的妥協而煙消雲散了。

另外一個令崔封放心不下的，便是易嵐青了。相承回歸象人族后，至少沒有性命之虞，可若是崔封選擇進行登上桓均峰的試煉，那麼易嵐青就只剩下三條路，要麼跟隨崔封一起登上桓均峰，要麼便獨自在生存在這方異域之中，要麼就與相承一樣，回歸本族地域。

第一個選擇，崔封自然不願讓易嵐青去冒險，桓均峰歷來是有去無回之處，他不希望易嵐青與自己一起冒險，畢竟試煉這種事只是對於他來說才是不得不進行的事情，易嵐青只需按部就班地修鍊，修為自然水到渠成，不必冒此風險。

而第二個選擇，以崔封如今的認知，他明白想要在這方異域中無依無靠地生存下去，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情。況且，易嵐青還背負著叛族之罪，容貌身材又是上上之選，覬覦其美色、垂涎其懸賞的生靈，必然指不勝屈。因此，崔封自然也不希望易嵐青走這第二條路。

至於最後一個選擇，若是沒有易長元的幫助，崔封同樣覺得這不會是一個太好的選擇。但自從當日易長元與崔封密談過後，崔封便明白，易嵐青的歸宿，算是有著落了。

易長元作為易嵐青的生父，所作所為的確觸碰到了崔封這個局外人內心的柔軟。

那翼人巨影揮舞著拳頭砸了過來，崔封握著禿筆按兵不動，心中掠過諸般念頭后，他趁著這個間隙環顧四周，發現周圍的翼人族修士臉上，都已出現了某種同仇敵愾的期冀神色。

「還差一些火候！」崔封在心中暗自揣摩，如萬馬奔騰般的九幽靈力灌入禿筆，崔封輕抖手腕，光禿禿的筆端盪開一圈圈漣漪般的光暈，玄色光霞的撕絞之力將空氣戧戮得悲鳴厲嘯。

崔封握著禿筆，在虛空中接連著畫出一橫一豎，兩道墨色芒痕交叉成「十」字，而後崔封身子迅疾地閃掠而出，跟隨在那十字芒痕後方，渾身涌動著滾滾黑霧，他將筆桿收入須彌戒，兩隻手掌接連拍出，一顆顆九幽靈彈風馳電掣地飛掠而出，環繞在十字芒痕周圍。

易嵐青光潔無暇的雙臂微微顫抖，她支撐著自她掌心湧出的翼人巨影。這式靈術的消耗極大，需要海量的靈力支撐，同時還要施術者緊緊凝聚神識，全神貫注操控這道翼人巨影。

翼人巨影伸出食指，一道翡翠玉柱般的巨大光束從它指尖激射而出，將崔封劃出的十字芒痕衝擊得四分五裂，那一顆顆九幽靈彈也被撞擊成了一團團黑洞般的漩渦，幾個眨眼之後，便消泯於無形。

易嵐青心下稍舒，視野之中，青色霞蔚與玄色光暈如流雲般逸散，她虛眯起一雙丹鳳眼，卻猛地發現，上一瞬還在眼前十數米開外的崔封，一眨眼后，居然就此消失不見了蹤影。

易嵐青臉色發白地望向四周，她感覺到了絲絲威脅之意，但眼下她又不能妄動，不然翼人巨影就會潰散。

忽然之間，一股強烈的靈力波動從易嵐青身後襲來。戰圈邊緣旁觀的翼人族修士看得清楚，崔封在一瞬之間，速度猛然暴增，掠到了易嵐青身後，他們想要出聲提醒，但崔封的動作轉瞬即逝，他們剛欲張口，崔封便已逼近了易嵐青後背，一顆九幽靈彈眼看就要落在易嵐青的後腦之上。

似乎下一息，易嵐青的頭顱便會皮開肉綻，那張姣美的面龐也會化作一地的碎肉，這樣一來，翼人族不但會失去一名潛力超絕的族人，還會讓族王之位落到一個人族修士的手中，這對於翼人族來說，無異於毀滅性的打擊。

一眾翼人族修士想到這裡，紛紛感受一股莫大的急迫與期冀之意，他們皆充滿期盼地看著易嵐青，似乎在這一刻，他們將所有的希望都押在了易嵐青身上，也正是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所有翼人族修士，包括之前易林、易湘依的擁護者，都在心中站到了易嵐青這一邊。

「一定要躲過去啊！」一名翼人族老嫗攥緊雙拳，有些佝僂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

「絕對不行！我翼人族的王位……絕不能讓人族修士染指！易嵐青，你若能贏了這場戰鬥，我發誓永遠追隨於你！」一個翼人族青年男子目光堅定，身子四周的靈力變得激蕩起來。

易楚楚同樣緊張不已，她身後的一對羽翼微微顫抖，顯示出她內心的波動。

崔封手掌托著九幽靈彈，嘴角噙著笑意，心中暗道：「火候差不多了，想要讓族群團結，從內部或許不易，而以外力施壓，效果卻是好得很。」

易嵐青眼角狂跳，她自然感知到了崔封泄露出來的氣息，她想控馭翼人巨影擋住崔封的攻擊，可翼人巨影力量雖大，但靈活度卻欠缺了許多，一時之間，翼人巨影根本難以轉身擋住崔封的攻擊。

「這是在逼我么……」易嵐青眸子瞬息間眨動了數下，細長的睫毛如蝶翼般撲扇，她感知到崔封手中那股令人心悸的力量逼近，心念電轉，她果斷棄掉手中的翼人巨影，猛地掉轉身形，一道亮青色的光輝自她頭頂升騰而起，熠熠生輝。

翼人巨影潰散之際，易嵐青將手臂一揮，她頭頂之上的亮青色光輝，乍然間化作一口散發著古老氣息的石井，金綠色的洶洶氣浪如泉水般瘋狂從井口向外湧出。一棵五光十色的寶樹徐徐從井口之中浮起，颶風圍繞著寶樹捲動起來。

強橫的風勢颳得崔封身子一晃，他手中托著的九幽靈彈受到莫名的牽引之力，竟是被勾動得崩散開來，崔封自己險些被波及。

崔封這是第二次看到易嵐青施展此術，心中仍留有餘悸。繚繞在寶樹四周的風靈力之中，還蘊含著灼熱滾燙之意，烈火如紅綢般飄搖。

寶樹一出，彷彿有金戈鐵馬，周圍的翼人族修士，紛紛露出駭然之色。翼人族守護者易峻更是大驚失色，罕見地露出了錯愕之色，嘴唇翕張，說不出話來。

崔封見狀，暗自讚歎一聲，而後立馬露出凝重的神色，失聲道：「這……難道就是你們翼人族的那門至高靈術？！」

易嵐青聞聲，不禁莞爾，心中暗道：「這傢伙還真是浮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