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涼殿生幽樂

第二百三十九章 涼殿生幽樂

白聽影看著南月的眼睛越發緊皺,雖然疑惑但依舊紅唇冷艷,聲音冷靜,西彝特有種族的深陷眼窩裡透著鎮定:「你可知道邊塞軍的守軍將領是誰。」

「誰?」

南月終於抬起眼來像在認真聽。

「南家五公子,南傲天的義子,你的弟弟,南清霖。」

白妃又細說道:「這個人一開始在軍中只是個普通兵卒,年紀又小,但在對付西祁的幾次侵犯中,異常驍勇善戰,早有邊塞小霸王之稱。其人心思深縝,作戰手法又狠辣不馴,就連西祁的騎兵,都對他聞風喪膽。韓石的為人你不是不知道,見了他也得避讓三分。」

南月強作的鎮定有些渙散了。她只知道南傲天確實有一個義子在軍中,卻沒想到居然是邊塞軍的守軍將領。

她有些懊喪地自言自語吼道:「怎麼會這樣。完顏旻不是無所不知的嗎?他不是什麼事情都能盡收眼底,怎麼會讓邊塞軍這麼重要的兵部混入南傲天的人,還升到了守軍將領!」南月不可思議地望著白聽影,神情渙然。

「這人入軍的年齡太小,那時候皇上自己都還小,怎麼會注意到這些事情。何況他入軍之時用的是本名,尚未改做南姓。」

「難道這就是理由嗎?」南月情緒失控,「完顏旻的案頭每日堆放著軍中幾千本花名冊和記載士兵身份的簿記,以他的敏銳,怎麼可能允許這麼大一條漏網之魚的存在。」

「或許皇上早知道,只是礙於南相勢力,還未來得及動作。」白聽影替完顏旻分辯道。

南月雖然惱,白聽影卻很欣慰看到那種漠然和不在乎終於從她臉上消失了。她繼續說道:「最關鍵的是,皇上……」

南月聞聲寂然,道,「完顏旻怎麼了。」

一面心神惶惶地猜測。萬太醫告訴她的一個月的預言,難道這麼快……

白聽影滿臉複雜地看著南月,似乎有所躊躇,最終還是乾脆地道:「你知道皇上為什麼不願意撤回鍾家軍嗎?」

南月瞳孔放大,認真地盯著白聽影,等著她的下文。

「小郡王和鍾家,是覆水難收后的底牌,皇上在傾盡全力保全鍾家。」

白聽影說得隱蔽,南月已經察其意。完顏旻應當是死路活路都為自己準備好了。

「所以呢?」南月荒涼一笑,氣沖沖開口:「鍾家被他趕到千里之外,蘇和他不信任,他在鬼影的勢力又被江湖門派牽絆,他的敵人現在至少是他三倍的力量,他要孤軍奮戰是不是。」

白聽影沒有反駁,只不漏聲色地糾正道:「是孤注一擲。」

南月瞭然。

不錯的,孤軍奮戰尚且有得戰,而孤注一擲,那是把一切籌碼都搭上的枯地求生,是自斷後路的絕望反擊。區別再於,前者可能還有贏的機會,而後者,幾乎是敗局已定了。

孤注一擲還能成功的事,都是逆天事件。

她想起來自己上次拿著一把匕首去劫持赫連拓的心情,不禁在心裡苦笑。完顏旻,我們還真是像啊。

「可是,」南月忽然收斂了所有的情緒,默默地看著白聽影:「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呢?」她低頭侍弄土塊,眼裡是芝蘭百草的清淡風光,彷彿白妃花費了大半天功夫所說的事情與她沒有任何關係。也彷彿方才那個很容易就被觸動情緒的人不是她自己。

她努力做出風輕雲淡的樣子來,就是要讓白聽影看到,她此時此刻活在這座長信冷宮,就像活在與世隔絕的澗谷一樣自然和雅,何故自尋煩惱。

「我來找你,是因為——」

白聽影本是不俗女子,看到南月風流瀟洒滿不在乎的投足,卻也懂她不願給人窺視的那層苦楚。她盯著南月,沒有什麼不自然地道:「他們說,你就是九魑閣閣主。」

南月鄙然,把注意力轉向一株新出土的苜蓿幼苗,不說話。過了一會兒,她決定接受這個新身份。

她已經被人加上不知多少莫名其妙的身份了,還怕這一個不成?

南月漫不經心地開口:「你都知道我是九魑閣閣主了,還把你們孤立無援的處境對我和盤而出,不怕我趕盡殺絕么。你有病吧。」

你有病吧。

白聽影聽到這句后不悅地皺了皺眉,卻沒有過激的反應。

南月口無遮攔地罵人,卻沒想到白聽影這種孤高冷傲性格的人絲毫沒有惱。

白妃深凹的眼眸里鎮定平靜不減,她神態專註地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九魑閣閣主,因為皇上的心思永遠掩蓋在重重簾幕之下。他現在說你是什麼,未必你就真的是。但我知道——」

她說著凝視南月的眼睛:「在乎一個人的心思,與天下無關。」

沉默在空氣中凝聚了好大一會兒。

「我真的很希望皇上能贏。」白妃淺淺地說道,接下一朵雪花,再柔柔地吹散「這樣我也能回去了,西彝有人在等我。」

一捧雪在空氣中飛散成晶白粉霰,白聽影如同盡了最大的努力一般吐出一口長氣,她似乎是要放棄了。

南月在她將要轉身的時候開了口,她叫了白聽影在血影中的代號:「飛流主事是吧,如果你能想辦法讓蘇和來見我一面,你或許能夠早點回家。」

「好。」白聽影聽到南月叫她鬼影中的名字,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快速離開長信殿。

南月的語氣不怎麼友好,還是讓她感到無上欣喜。

白聽影走後不走,長信殿大門緊閉。南月不知從哪找來廢舊紙張和一隻缺了毫的毛筆,開始凝神寫畫。

從日影西移到月出中天,發白的木桌子上堆起高高一摞點過墨的紙。上面鬼畫符似的全是不規則的圖形和標記。只有手下壓著的最後一張紙上成行寫滿蠅頭小字。

南月額頭上已經汗涔涔一片。

南月只留下最後那張寫字的紙,旁邊那帶畫符的一摞全都整理好壓在夏姬放衣服的那扇櫃櫥的底部。等到全部安置妥當,又把最後那張紙捲入細小的信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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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本天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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