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偶遇

火車很舊，也不知道是怎麼過的檢修，行駛的時候輪子一直在哐哐哐地響，好像突然間就會散架一樣。

車上人非常多，簡直連落腳的地方都沒有，像民工、農民、挖煤的等等，佔了一大半。幸好張青葉給我買的是卧鋪，能躺著睡覺，不然在這一趟要持續差不多三天的旅程上，我估計會被腳臭、汗臭等刺鼻的味道直接熏暈。

對面的位置是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長得很猥瑣，尖嘴猴腮的，說話時露出一口殘缺烏黑的牙齒，簡直不能太辣眼睛。

我躺在床上，一直睜著眼睛。想了很多東西。

這一次離開，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回去了。

我那樣子說話，應該已經傷透趙欣的心了吧？希望她可以恨我，並且忘了我，重新找個對她好一些的男人。

張青葉說妹妹是他閨女。本名叫張青瀾，那麼這樣一來，妹妹跟地下老大唐龍的關係就並非是親生的，唐芊芊也是後來才改的名字。

張青葉連槍傷都能快速治好，看得出本事非常了得。有他在妹妹身邊，我確實可以放心了。

就是不知道，張青葉會不會告訴她我還活著的消息呢？

一時間，我腦子很亂，乾脆不再去想。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期間火車好像停了一次，之後在朦朧中，我似乎聽到了個熟悉的聲音，慢慢睜開眼，正好看到一個身材高挑的女孩子從旁邊的通道走過，提著兩個大皮箱，走得非常吃力。

我猶豫了一下，想裝作沒有看到，但米嵐已經發現我了，有些詫異，張口就想喊：「你是那個張……」

叫到一半她似乎覺得不妥，就又停住了，改口說：「喂，這裡人太多了，能不能讓我把行李先放在你床底下啊？」

我眼皮也不抬，淡淡道：「不能，因為我不認識你。」

米嵐正氣結，對面那個猥瑣的男人就已經開口了：「小姑娘一個人哪？瞧把你累的，要不把行李放叔叔這裡吧，叔叔也是卧鋪，連床給你睡也行。」

「不稀罕你！」米嵐看得出這猥瑣男人不懷好意，卻又對我無可奈何，只能哼一聲，提著行李走了過去。

我睜開眼，麻木地看著上鋪。心裡想。如果那天晚上不是米嵐把我抓回警局，估計我找個地方躲起來，也不會落得像如今這樣的下場吧？當然，後來她又眼睜睜將我和妹妹放走，咱們之間已經互不拖欠了。既然互不拖欠。那還是不要再有交集的好。況且她現在的身份是警察，鬼知道她還會不會將我抓回去呢。

這樣想著，我又沉沉地睡了過去。

醒來后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從下午四點半坐車，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將近五個小時，但距離到達目的地，還有著兩天多的時間。

我坐起來，發現有些內急，於是開始穿鞋去上廁所。

火車上難得的一片安靜，除了輪子仍舊轟隆隆響著之外，大部分的人已經睡了。

這趟火車估計就是專門給社會基層的人準備的，人行道上坐滿了人，擺放著各種行李，老幼婦孺都有，這麼望過去。黑壓壓的一片。

去了廁所回來，我覺得有些餓，車上雖然有賣食物的，可都老貴老貴了，一摸褲兜。裡面只有不到兩百的散錢，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回到自己床位上的時候，我腳步一頓，冷不丁看到那個米嵐就坐在入口的旁邊，雙手抱膝，捲縮在人堆里。顯然已經睡熟了，但偶爾會皺一下眉頭，似乎並不舒服。

不知為何，看到她這個樣子，我不由得想起了妹妹離家的三年。那時候的她，會不會也跟她這樣，流落街頭，風餐露宿，連個能好好睡覺的地方都沒有？

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將她邊上的兩個大皮箱提起，放進了自己的床鋪底下。

放好行李后，我走回來，將米嵐搖醒，她睜開眼睛后一臉惘然，呆了足足有四五秒鐘，才一拍腦袋：「我行李不見了！」

「已經幫你放好了。」我有些無語，心說這女的神經這麼大條，居然還敢一個人坐車，不怕被人賣了嗎？

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讓她別影響到其他人，再將她從地上拉起，一同進了車廂里。

「睡我這兒吧。」我指了指自己的床鋪說：「我已經睡醒一覺了，暫時還不困。」

米嵐楞了一下，吶吶著說：「這不好吧？」

我淡淡說：「不睡拉倒。」

「我睡！」

米嵐一屁股坐在了床位上，然後迅速踢掉靴子爬了上去。只不過沒有躺下，而是抱膝半倚著，指了指腳邊還剩一半的位置說：「咱們一人一半，你坐這兒。」

我看了她一眼，看她很認真的樣子，只好坐了上去。

米嵐很明顯的鬆了口氣。我知道，她是慶幸終於有個舒服點的位置坐了，雖然是硬座，但也比坐在過道上、聞著那刺鼻的臭味要好受一百倍。

「謝謝你啊。」米嵐試探的說了一句：「張……阿牛？你不是還在被通……」

「你認錯人了。」我打斷了她，面無表情說：「我叫聶天麟。」

似乎察覺到我在生氣。米嵐撇了撇嘴，低聲說：「什麼嘛，男人也那麼小氣。」

我一陣冷笑，說小氣？你把我害得這麼慘，居然還說我小氣？要不米長官把我抓回去。讓你們人民警察再次對我嚴刑逼供？

米嵐欲言又止，似乎想反駁，但直到最後也沒有開口，過了好一會兒才喃喃自語說：「算了，反正都不關我的事了，你要恨就恨吧。」

我耳尖，立即皺眉問她，說什麼叫不關你的事？你身為警察，不打算抓我了？

「我被局裡辭退了。」米嵐顯得非常失落。

我有些意外，看她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又聯想到那天晚上自己確實有著嫌犯的身份，任何一個警察都有責任將我抓住，並不能怪她。況且最後要不是她的視而不見，還把警局的電閘給拉了，我和妹妹也逃不出來。

我嘆了口氣，心想這米嵐太過心直口快，當時我被動私刑的時候，她甚至跟那猴臉老警對罵起來了，估計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被辭退的。

一時間，兩人都有些沉默。

突然間，我聽到了一陣「咕咕」的聲音，再看向米嵐，發現她臉色有些紅，不敢看我，把臉轉向了一邊。

「車上有賣盒飯的。」我跟她說：「要是餓了的話，就去買吧。」

「我沒錢……」

我看她不像說謊，心裡更加很意外，正好現在已經是宵夜時間，有個列車員推著餐車過來了。我只能去買了兩份盒飯回來，賊貴，二十塊錢一個，比在平時貴了一倍不止。

飯很粗糙，只有兩片兒煎蛋和幾條青菜。但米嵐已經餓急了，毫不顧形象開始狼吞虎咽，那張絲毫不輸於妹妹的美麗俏臉，隱約有些笑意，浮現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兒。

她含糊不清說：「謝謝你了，張……聶天麟。這頓飯算我借的，下車后再還你。」

我有些好笑，說如果我跟你不是同一站下車的呢，你怎麼還？

「對哦。」米嵐一臉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該怎麼還呢？」

「肉償吧。」

米嵐立即嚇一跳。把飯盒遞迴給我，吶吶著說：「那，那我不吃了……」

「我開玩笑的。」

米嵐這才如釋重負：「不要嚇我啊。」

這時候，睡在對面的那個猥瑣男人也上廁所回來了，進來后看到米嵐也在，立即嬉皮笑臉的貼上來，露著一口大黃牙說：「小姑娘，我也快餓死了，你能不能……把剩下的飯留給我啊？」

米嵐心思單純，看他穿的也是帶補丁的衣服，一時心軟，就要將飯盒遞過去，可被我制止了。對她說要真是餓死的話，列車員會來處理，輪不到你管閑事。

那猥瑣漢子討了個沒趣，灰溜溜躺下休息了。

這時候，正準備繼續吃飯的米嵐用筷子撥弄了下飯盒裡的菜，從下面挑出了一個東西，一臉嫌棄的要扔掉，說這飯不衛生，怎麼還有個紙在裡面啊？

我心裡有些異樣，讓她別扔，接過來后攤開，發現這張只有一節手指長的紙條上，寫著幾個數字。

「23、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