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慈航難渡 第十七章 太后

上部 慈航難渡 第十七章 太后

用罷早膳,未待稍坐,便有太監傳了太后旨意,召見媚妃。

太后?她扯扯唇,妖妃之名一朝滿後宮,甚至朝野,太后也該露個臉了。

點眉又慌起來,惟恐此去福壽宮太后刁難,忙不迭地要去請聖上,她淺淺一笑,止住她,道,「成大事者,須得沉得住氣。古人云,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如今太后召見,情勢未明,並未見得便是壞事,何必自亂陣腳。」

「娘娘教訓的是,奴婢太過魯莽了。」點眉垂首道,不安的心略定。

「嗯。」她點頭,「挑起伶俐的丫頭領路便可,不必過於張揚。」點眉應聲退下,自宮女裡頭挑了個俏麗玲瓏的丫頭,領了路,一行三人直往西邊的福壽宮而去。

雖未張揚,可路上卻也引起不少嬪妃甚至宮女太監的注目,許,是妖妃之名過於盛了。

一路無語,只途中那麼一節小插曲。

路過一地,花樹下,一個綠衣宮女蹲在樹底下哭泣,聞得步語聲,忽而抬起頭來,看了三人一眼,顏色略變,忙不迭地起身,也未行禮,扭頭便走,身邊的點眉正欲發作,她止住,淡淡問了聲,「這丫頭,哪個宮裡的?」

領路的宮女回道,「回娘娘,那是翊如宮裡的宮女,叫圓荷。」

翊如宮?德妃殿里的丫頭。

點眉疑惑,「娘娘莫非識得那個小宮女?」

她笑著輕搖頭,「不,不過隨意問問罷了,走罷。」心中,卻暗自疑慮,為何,那丫頭的眼神如此像晚華?

福壽宮外,開著大片的長生菊,惟有金黃一色,如同黃金鋪地的奢華,又似秋陽墜落,染盡那一地露水凌霜。

試問天下群芳,誰敢笑菊狂妄?不為春華盛放,只為笑傲秋霜。

只可惜,那一地錦繡繁華,零落,菊心殘,終是難抵秋寒。

她低低地嘆了一聲,忽然隨著一聲清稚歡快的童音,一抹桃紅色的影子如風飛來,掃落一地金霜。

她抬眼,不由莞爾,原來是笑笑。據說,這是太后自廟門外撿到的孩子,太后收作義子,視如己出,甚為疼愛,而這孩子也甚討得太后歡心,性情活潑可愛,倒是每每有些怪異之舉,讓人啼笑皆非。

譬如,他不喜人叫他皇子,自封為天下第一活寶笑公子,不喜讀書識字,卻讓皇上封個「御用狗頭軍師」的名號掛著招搖,真真讓人哭笑不得,那皇上倒也由著他,還真箇封賞他個金鏤「御用狗頭軍師」的牌子!

正閃神,那活寶卻已鑽進她懷裡蹭著,貓兒似的,撒嬌道,「姐姐,笑笑可想你了!」

「姐姐也想笑笑呢!」她笑著打趣,「有句話叫什麼來著,一日不見……」

「如隔四秋!」笑笑搶過話頭,笑嘻嘻地仰頭看她,霎是認真地說道,「今兒一早,笑笑養的一株玉簪忽然落了四片葉子,俗話說一葉落而知秋,落了四片葉子自然是過了四個秋,姐姐,你說是不是?」

聞言,身旁的兩個小丫頭噗嗤笑出聲,她也忍不住輕笑,這笑笑還真逗!笑笑見幾個人笑,卻似不知笑他一般,也咧嘴笑起來,露出淺淺的笑渦和二顆尖細的虎牙,模樣煞是可愛。

拉了她的手便往石階上走去,「姐姐,快去,別讓婆婆等急了!」

婆婆?這詞兒在宮裡倒是新鮮!她笑著由著他拉進福壽宮。

殿內安靜,只有隱約的浮香裊裊娜娜。

一婦人坐於揪絲流蘇的金絲塌上,慈眉善目,神情安詳沉穩,身著素色的菱花裙,用木簪綰著簡單的攢心髻,手捻翠玉佛珠子。

這便是太后?如此年輕?如此樸素!她驚訝,卻見笑笑已一溜跑了過去,撲到婦人懷裡撒歡,「婆婆,神仙姐姐來了。」

太后抬起眼,看到她,柔柔一笑,和煦如風,她忙上前行禮,「煙池見過太后,太后萬福金安!」

「池兒不必多禮,起來罷。日後就跟著軒兒叫母后得了,若不然便學著笑笑叫婆婆也可。」太后笑著說道,她微感訝異,抬起頭,看到她一臉的慈藹,目光坦然,柔光點點,並無甚可疑,心下略安。

「池兒這邊坐罷,不必拘禮。」太后笑著示意她坐到塌上,笑笑骨碌一下也爬上了塌,回頭笑指著旁邊的位置。

「是,母后。」她依言坐上塌,塌上擺著一個暗雕福壽桃的八角紅木矮几,几上僅擺著一個果盤。笑笑見她坐上來,喜得眉開眼笑,抓起一個蘋果就咬,忽然「哎喲」一聲痛呼,驚得奉茶的小宮女差點丟了手。

一問,卻原來是不小心咬了手指,太后掏出素色帕子給他包上,嗔道,「這孩子,還不快去讓萊嬤嬤抹些藥膏!」

她在一旁搖頭淺笑,笑笑突然親了她一口,方跳下塌找萊嬤嬤去了。

這,怕是故意的罷,她心中幾分明了,只面上淺笑,等著太后發話。

太后捻了捻佛珠,狀似無意地問,「聽說軒兒將你安置在明月宮?」

她料不到太后問的是此事,不由一怔,莫非這明月宮是她住不得的?

她一時沒有回答,太后只是淡淡一笑,繼續說道,「明月宮乃先皇為哀家所建,只因當年哀家偏愛桂子,也十分的喜歡那嫦娥奔月之故事,先皇便差人造了明月宮,只是後來,先皇駕崩,哀家也就搬到了這福壽宮。」太后說著嘆了一下,垂眼看著手中的碧玉珠子,似是那珠子照出前塵往事,又似想從其中參透些禪意。

她只安靜地等著,太後下邊的話,此時尚未到開口之時。

良久,太后抬起眼,看著她道,「當年我曾對軒兒說,此一宮殿留待你心愛的女子出現再重啟殿門,如今——」稍頓,忽然話鋒一轉,道,「軒兒這孩子性子太過溫善,為君,恐有所不足。其心機不如澤兒,強勢不如蓮相,恐怕,尚不及你~」太后忽然握住她的手,無比懇切地說,「池兒,你若能輔佐軒兒治理天下最好,若不能——兢守本分便好。」

她心一驚,對上太后的眼眸,裡邊跳動著一抹意味不明的光,這太后莫非有堪破人心之能,知她心中所藏之機心?她話中深意,分明是提醒她,安守本分!

她正要開口說點什麼,太后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出聲,自懷裡摸出個古樸的玉簪,遞過來,「此乃上古的璞玉簪,是我心愛之物,如今送予你,你也不必急著戴上,只貼身帶著便是,待哪一日你真正想戴上它時,再簪上罷。」

她猶疑地接過,「池兒謝過母后。」心中卻萬般不解,這太後言中之意實在令人費解,不及揣測什麼,太后眯了眼,慢聲道,「坐了許久,哀家也乏了,池兒且自去罷。」

她行禮退出殿,忽然覺得有些疲累。如今,這世人,可是都煉就了火眼金睛,一個個總能將人心底的妖孽照出七八分來,她縱是在紅塵打滾千年,也覺得難以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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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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