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平遠寨的秘密(4)

第六章、平遠寨的秘密(4)

白佳玉聽了,那是哈哈大笑,攬過梅三肩膀,說你小子經歷夠神奇的,有我的風範,不,比我好,起碼你這人生雖挫了點兒,但還是有人在後面幫襯著。

狄奧多拉雖然來中國日久,但對相面這件事,一直把它當做家鄉的占星術,很有興趣,也很是好奇。現在聽梅三兒說的有鼻子有眼,就拉過他,說道:來來來,你看我,以後能什麼樣?說完,她嘴角一揚,朝梅三炸了眨眼,甚是俏皮。

梅三兒有些猶豫,端詳著狄奧多拉,過了一陣,他搖頭道:「不可說,不可說啊。」

狄奧多拉見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笑得彎下了腰去:「有什麼不可說的?我遇到最不靠譜的巫師,還說我是惡魔的化身呢!」她收斂笑容,厲聲道:「現在,我命令你說出來,我最討厭別人說話說半截!」

「這……請大人恕罪,此真不得妄言,若是泄露天機,傷到小的,無關大雅,要是妨了大人,那小的就罪過大了。」梅三一反常態,甚是堅持。

「你們這些巫師,一個個神神秘秘,算了!」狄奧多拉有些失望,對白佳玉道:「我們去看看俘虜。」

等回到校場,就聽得外面一陣喧鬧,卻是剩下的雷神部族部眾,押著金剛部族的俘虜趕來了。狄奧多拉當即讓蕭文殊奴把梅三兒捆了,而且告訴他,務必把梅三兒嘴堵上,單獨派人看管。蕭文殊奴得令,一揮手,幾個鐵鏡部族的壯漢就跑過來,梅三嘴裏很快由「我**操」變成了「嗚嗚嗚」,被扔到了一間小黑屋裏。

狄奧多拉在人群中發現了伊麗琪,快過跑了過去,拉着伊麗琪的手臂,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伊麗琪搖了搖頭,向雷神部族部眾一指,低聲道:「他們的薩滿聆水者耶律撒班寧去世了,蕭曇觀也過去了,他們根本沒空理我。」

「什麼?」狄奧多拉大驚,沒有這位睿智而熱血的老人,自己不可能勝利,可以說,他才是整個雷神部族的靈魂。想到這,她對伊麗琪道:「我必須馬上過去。」

「你等等!」伊麗琪將她拉住,一拍馬上孟邈的屁股:「這傢伙怎麼辦?」

狄奧多拉見孟邈已經換上了乾淨衣服,外面還裹了好幾層羊皮,但還是昏迷不醒,身子在馬上不停地發抖,伸手一探額頭,壯熱滾燙。

「這傢伙打仗的時候,被冷水激了,聽漢人說,這叫勞風,咱這缺醫少葯,估計再過三天,保管死。」伊麗琪聳了聳肩,說上了風涼話。

「妹妹,別鬧。哦,對了!」狄奧多拉拍手道:「俘虜裏面,有一個叫白蘊冰的姑娘,好像是個醫官,你帶着孟邈去找她,應該會有辦法!你讓蕭文殊奴帶你去,那姑娘長得很漂亮,你一定會認出她的!」

伊麗琪聽到漂亮兩字,臉色一沉,低聲道:「什麼漂亮,一定是狐狸精!」她嘴上這麼說,卻把孟邈扛在肩上,快步向俘虜那面走去。

剛走兩步,就見白佳玉攔在身前,她白眼一翻,沒好氣的說道:「趕緊起開,陪你家大美人去。」

「對啊,這不正陪大美人么。」白佳玉說着,把孟邈從伊麗琪肩上轉到自己肩上,他明顯感覺到了重量,回頭道:「這傢伙這老沉,你也不嫌累。」

「累死拉倒。這樣你就清凈了。」伊麗琪跟在他身後,低聲嘟囔,忽然她加快了腳步,來到白佳玉身側,問道:「你路上,有沒有看了什麼不該看的,做了什麼不該做的,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日!看什麼不該看的,路上多冷啊,脫衣服不得凍死?」

倆人說話間,就來到了蕭文殊奴把守的俘虜營,白佳玉把孟邈卸下來,從懷中拿出一個大布包,交給伊麗琪,道:「吃吧,牛肉乾。」

伊麗琪一掂,至少五斤。牛肉最愛縮水,三斤肉出一斤干,五斤肉乾,需要十五斤牛肉。在這個飢餓的草原,牛肉比黃金還要珍貴。她大是驚奇,問道:「你……你從哪弄的?」

白佳玉看了看四周,沒人注意到自己,盡量壓低聲音:「這裏是個大糧倉,麥肉茶鹽樣樣都有。過一陣估計狄奧多拉會分肉,到時候平分,你得的就少了,我這就偷給你拿出來點。你這射箭,需要吃肉。」

伊麗琪一年沒有吃過牛肉了,看到布袋上牛油的油漬,口水都要留下來了,迫不及待的掰下一塊肉乾,剛要放嘴裏,卻遞到白佳玉面前,道:「你吃了這塊,你不吃,我就不收。」

白佳玉怕別人看見,也不敢推辭,趕緊吃了,去找狄奧多拉。走之前,他叮囑伊麗琪,千萬別讓人看見,這幫契丹人餓了好幾年,看到肉乾,真的回來搶的。

狄奧多拉剛來到雷神部族聚集處,腳下就被絆了,低頭看時,蕭撒不宛抱着頭,蹲在地上。

蕭撒不宛被他一碰,抬頭一看,蹭的躍起,死死攥住狄奧多拉的手:「貝莉姐姐,聆水者……撒班寧爺爺……他……他……他……」

他連說了三個「他」,再也說不下去,嚎啕大哭。

「尊敬的女士,我們取得了不可思議的勝利,但也失去了最偉大的薩滿。」蕭迪烈走上前來,握住狄奧多拉的手,正色道:「今後的路,需要您帶領我們的斡耳朵往前走了。」

蕭曇觀也站了出來,道:「大姐姐,希望你的武勇和謀略,能帶領我們走向自由。」他從懷中掏出個小的金魚符,雙手奉上,說道:「這半枚魚符,是大于越之印。」

狄奧多拉卻搖了搖頭,將蕭曇觀手掌合上,撥開人群,見耶律撒班寧躺在擔架上,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安詳。她朝聆水者的遺體鞠了三個躬,俯下身來,握住撒班寧的手,硬邦邦,冷冰冰,宛若一截枯木。

「我沒有親眼見到您聽到勝利時的樣子,這或許是我一生最大的遺憾。」狄奧多拉放開耶律撒班寧的手,將擔架交給了蕭撒不宛。

扛着擔架的四人,鐵鏡部族族長蕭曇觀、土薩滿蕭撒不宛兩位年輕人在前,象徵的銳意進取,年長的風薩滿蕭圖古和縱火者耶律余離演兩位年長者在後,表示沉着穩重。

「起——」蕭撒不宛拉了個長腔,四人緩緩將擔架抬在肩上。

這一抬,四人都發現,這位偉大聆水者,縱然身上蓋了三層羊皮,依然輕的跟紙一樣。他把自己的所有,都貢獻給了雷神部族。

「鮮血與雷鳴!」蕭迪烈左手往天上一拋,雷神部族的旗幟霎時展開,烏雲下的閃電,在天空中獵獵作響。

「鮮血與雷鳴!」「鮮血與雷鳴!」三千名族眾緊隨在後面,他們衣衫襤褸,渾身污穢,卻聲震九霄,傳遍四野。

二百年來,雷神部族產生了無數優秀的薩滿,成為契丹部族不可或缺的力量。這句口號,成為他們最招牌的標誌。

送——神——咧!大祭司蕭迪烈長腔落地,仰天長嘯,吟道:

「冬月時嘞——」

「向陽食嘞——」

「出射獵嘞——」

「多豬鹿嘞——」

「再下崽嘞——」

這民歌在契丹部族中傳唱了三百年,道盡了人生的兩件大事,生存和繁衍。這首歌傳承著祖先的歷史和榮耀,可自從金剛部族統治草原,漢學流傳,所有契丹人就再也沒聽過這首歌。如今再次唱起,所有契丹俘虜,包括金剛部族的俘虜,盡皆垂淚。

蕭迪烈唱一句,雷神部族和鐵鏡部族族眾跟着唱一句,再往前走一步,營門外三里的路,走了一個半時辰。

契丹傳統風俗,大多天葬,把人掛樹上,掛三年,成乾兒了,再火燒。自從大皇帝耶律夷列后,多改為土葬,在立上墓碑,只是不用棺木,一般用屍床。按照常理,部落有名望的薩滿,怎麼着也得是銀床,可現在雷神部族別說銀了,連鐵都沒多少,最後只能就地取材,拿石頭打了一個,上面鋪了三張羊皮,將撒班寧遺體放在了上面。

等最後一掊土填平了墓坑,蕭迪烈拿過一面木板和一支毛筆,交給狄奧多拉,道:「尊敬的女士,就請你寫上銘文吧。」

這一路上狄奧多拉想了很多,但她發現,只要把自己的思想摻雜進去,就是對這位薩滿的侮辱,於是她寫下了這段話:

這裏埋葬著契丹一位最偉大的薩滿,他的教誨讓我們銘刻於心:

我們任何人,都甘願放棄生命,以守護這片土地,因為這裏屬於我們,屬於我們的祖先,屬於我們的子子孫孫。

大皇帝即位第七十年,所有契丹部眾謹立。

她剛把木板插入地面,就聽得後面嘩嘩連響,所有契丹部眾,盡皆跪倒,手按心口,仰望天空,齊聲誦道:

我們任何人,都甘願放棄生命,以守護這片土地,因為這裏屬於我們,屬於我們的祖先,屬於我們的子子孫孫。

狄奧多拉旁邊的白佳玉都動容了,他第一個站出來,揮舞著大斧,高喊道:「為了契丹!」

為了契丹!為了契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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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鳳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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