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榮歸(4)

第二十六章、榮歸(4)

一行人沿着棉馬故道,一路南下,白佳玉怕完顏盈歌久病不耐舟車,中午就讓大家歇息一下。伊麗琪也拿出肉乾和乾糧,分給大家充饑。

白佳玉拿着乾糧,先得讓完顏盈歌吃,哪成想自己進去后,完顏盈歌卻一擺手,臉轉向了對面,低聲道:「不吃!」

白佳玉一愣,心想您這身子骨,不吃飯哪能行?他看完顏盈歌的樣子好像有些生氣,就走到床邊,問道:「為啥不吃,誰惹你生氣了?」

「還能有誰?」完顏盈歌也不回頭,咳嗽兩聲,調勻了氣,指著外面,說道:「就你那個相好的!她碰過的東西,我就不吃!」

白佳玉心想您這老頭,就是找事啊,強忍着怒火,解釋道:「乾糧就是伊麗琪管着,要說碰,他都碰過了,咋著,敢情你一個也不吃?」

「誒呀我去?你小子還敢跟我頂嘴?我告訴你,我……我……咳咳……咳咳」完顏盈歌終於回過頭,一邊說,一邊坐起身來,也不知道是那口氣喘岔了,還是肋條叉子脫臼了,哐哐的咳嗽,張口抬肩,真不知道是不是會把五臟連城一溜拽出來。

白佳玉見他這樣子,說不定那口氣倒不上來,就掛在這了,忙把他扶住,在他後背輕輕拍打,勸道:「是我不對,您……您老人家消消氣!」

也不知道白佳玉這幾下拍打起了神效,還是這軟話說的中聽,完顏盈歌當時就停了咳嗽,把五臟放回了腔子,點了點頭,說道:「誒,這就對了么!」他指了指白佳玉手中的乾糧和肉乾,繼續挑刺:「話說你這大餅肉乾,年輕人吃還行,我們這牙都快掉光了,咋個吃啊?」說完,他又指了指外面,語帶雙關:「這女人啊,最重要的就是要會疼人,心得細,給了我這玩意,分明就是讓我一口嚼不動,卡在嗓子裏憋死啊!」

白佳玉見他胡攪蠻纏,心裏雖怒,但心想這事關契丹和女真合作的大局,自己罵完顏盈歌一頓容易,可這老雞賊回去,添油加醋那麼一說,完顏塔娜指定翻臉,到時候女真大軍不南下,契丹就缺少了一支重要的是同盟軍。想到這,他就算打了牙齒,也得往肚子裏咽,更何況,這完顏盈歌,還真打定主意當自己岳父,真心算是親人,自己不管不顧,與心裏也不過去。想到這,他平復了心情,問道:「那您想吃啥?」

「吃啥?軟乎的?」完顏盈歌白眼一翻,說道:「麵條,來點麵條吧!」

「啥玩意?麵條?你是不是……」

「啊咳咳咳咳……」白佳玉聲調剛一抬高,彷彿碰到了完顏盈歌的「咳嗽」穴(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穴),完顏盈歌就開始玩命咳嗽上了。

「得得得!您先寫着,別把腦袋震壞了!」白佳玉扶著完顏盈歌躺下,心想完顏盈歌說的也沒錯,手裏的大餅,硬的跟盾牌似得,手裏的肉乾,硬的跟長矛似得,砸到腦袋上,都能腫個包,何況這老雞賊腎虛牙松,咋能咬得動?他腦子飛快地轉,這車上連面都沒有,我上哪裏給你整麵條去?就算我拿麥子現在種上,那也得等秋個才能磨面啊!

面?我操,我咋這麼傻!白佳玉低頭一看,自己手裏的大餅,不就是面么!面抻長了,是麵條,弄圓了,就是餅啊!你把餅煮了,不就軟乎了?

想到這,他把車裏的火爐子拿出來,又拿過包袱里的瓷盆,盛了一盆雪,放在爐子上。松花江兩岸群山人跡罕至,積雪乾淨著呢,燒開了就能當水喝。等水燒開,他把麵餅掰成半寸大小的塊,放到瓷盆里,又見這裏面有點素,就把肉乾也撕成了一條一條,扔到水裏煮。

伊麗琪看白佳玉在這裏忙活,心中好奇,叼著肉乾走了過來,歪著頭,問道:「咋著,嫌我做的飯不好吃?」

白佳玉感覺嗅到了話語里的殺氣,只能將伊麗琪話語里的機鋒帶偏,說道:「沒有啊,你也沒做飯啊,就是乾糧么。再說了,你做飯要不好吃,我還能活到現在?」

「那女真狐狸精做飯好吃不?」伊麗琪顯然沒有被白佳玉的煙霧彈迷到,保持進攻,繼續追問。

「你不要女真狐狸精狐狸精的叫,大家都為契丹效力,都是好姐妹,好同袍。」白佳玉說到這,嘿嘿一笑,說道:「公私分明,公私分明。」

「公私分明你媽個頭!」伊麗琪照着白佳玉屁股就是一腳,怒道:「老娘就從來而沒見過你給我做過飯!你這是真把他當老丈人了?」說到這,她更來了勁,戳著白佳玉的額頭,咬着牙罵道:「白佳玉啊白佳玉,我以前還認為你是個廁所拉屎臉朝外的漢子,你看看你現在,一個狐狸精的就能給你整成這樣,你以後也少在老娘面前裝大,知道不?」

「誒呀,不行了,咳咳咳咳……」伊麗琪正罵的起勁,就聽車裏傳來一陣嗆咳。

白佳玉如遇大赦,也不管這咳嗽是真是假,拔步就往車裏跑。

伊麗琪一把拉住他手臂,杏眼瞪得溜圓,怒道:「又不是你死,你去幹嘛?」

白佳玉臉色一沉,放低了聲音,正色道:「你個小丫頭,傻不傻!這老雞賊事關你姐姐的大事,絕對不能死,我這是逢場作戲,我把他伺候舒服了,事情就解決了!」他拍了拍伊麗琪的臉,低聲道:「公私分明,公私分明。」說完,他端著爐子上的瓷盆,就往屋裏趕。

「您老人家看好兒,這玩意絕對軟乎!」白佳玉把瓷盆放在小桌上,又把完顏盈歌扶起,拿過鹽,放進了湯里,這才拿過湯匙,嘗了一口,不咸不淡,才端過去喂完顏盈歌。

餅一煮就軟乎,再加上肉絲,還有點油星和肉味,配上鹽,餅面肉水,和在一起,熱熱乎乎,不是一般的好吃。完顏盈歌雖然有病,但吃上之後,連數大拇指,最後是狼吞虎咽,一大盆湯,沒半柱香,見了底了。

白佳玉一看,就這食量和速度,哪像有病的人?

完顏盈歌吃完,打了個嗝,又來了精神頭,開始一番評論:「話說咱們以後在一起的時間挺長,你啊,沒事就給我整點這個,軟乎的,熱乎的,帶點肉的。美中不足,這就不是麵條,但比麵條好吃。說不定這一千年後,成了一道名菜!你說,叫啥名好?」

白佳玉心想,您就別抬舉我了,您還跟我生活挺長時間,一天我就想死!但嘴上還不能漏風,只能附和道:「我這才疏學淺,不懂,我看您姑娘懂不少漢學,您也懂吧!」

完顏盈歌點了點頭,道:「漢學是個好東西!你這得努力啊!等我想想,你先燒開了水,再把饃往裏放,就是泡饃,還有牛肉,就叫牛肉泡饃!你說這名,文不文雅!」

白佳玉琢磨半天,沒想到這牛肉泡饃的名字文雅在哪,心想我要說不文雅,你再咳嗽死,可不行,就笑了笑,大拇指一樹,大聲道:「太文雅了,不是騙您,就您這學問,比俺們村劉秀才都高。」

吃完牛肉泡饃,繼續往南趕路。真有可能這牛肉泡饃有奇效,完顏盈歌下午歡實了不少。大家整趕路的時候,推開窗子,探出頭來,問道:「白佳玉啊,你手裏拿的斧子,是不是蠻尼戰斧啊?」

白佳玉點了點頭,答道:「是啊!」

「那你拿到蠻尼戰斧,就是女真的酋長了?」

「是啊!」白佳玉心想你這老雞賊話里藏着刀,又搞什麼花樣?

「誒呀,這年輕人啊,愛輕狂,你當了大酋長,這輩分不能亂啊!」

「那當然!」白佳玉笑道:「對長者尊重,我們都不會忘,不光你們女真人有,俺們漢人也有!」

完顏盈歌嘆了口氣,「那是,話剛開始都這麼說,但後來都變了樣了,一個個鼻子頂到了天上去!見到我們連招呼都不打,這可不行!我這年紀大了,得給你上上課,讓你們現在好好學習一下。」

白佳玉見他漸漸說到了正題,心想你是怕我們之後不尊重你,大感好笑,探問道:「那您說吧,該怎麼學習?」

完顏盈歌「哼」了一聲,問道:「我就問你,你以後見到我,叫啥啊?」

叫啥?白佳玉有些猶豫,心想我和完顏塔娜還沒成婚,叫您岳父大人,是不是有點不對?再說,現在伊麗琪在旁邊,自己這聲岳父大人叫出去,這丫頭是不是會掀了車?

就這麼一猶豫,車裏的完顏盈歌又咳嗽上了!

「別別別!」白佳玉忙道:「我得叫您岳父大人啊!」

「岳父大人」四字一出,完顏盈歌彷彿吃了仙藥,馬上不咳嗽了,但還是沉着臉,說道:「你剛才猶豫啥?這用猶豫么?現在猶豫,估計以後,我得管你叫岳父了!趕緊練習!」

白佳玉心想你這老雞賊真夠狠的,以前你也不這樣啊,再看伊麗琪,一張俏臉跟七月的烏雲似得,黑的不見底啊!再看呼格吉樂和闊日杜布,這倆人綳著臉,嘬著嘴,強忍着笑呢。

正鬱悶着呢,就聽完顏盈歌拉着長聲問道:「誒呀!白佳玉,我是你的啥啊!」

「你是俺的岳父啊!」這話一打完,白佳玉心裏跟吃了屎一樣,心想你這老頭也得分個場合不是?咱關上門,叫一百聲都行啊!

「慢了!打的不情不願的,我跟你有仇啊!」完顏盈歌哼了一聲,又問道:「白佳玉啊,俺是你的啥啊!」

「啊」字剛落,白佳玉立馬接上:「你是俺滴親岳父啊!」白佳玉自己都樂,岳父還有親的,這不是**了么?

完顏盈歌卻挺滿意,又拉起了長調,問道:「那你是我滴啥啊?」

「俺是你的女婿啊!」白佳玉接的更快,心想自己這女婿當得,比上門女婿還憋屈啊!再說了,又幫人家殺了仇人的上門女婿么!這時他再看呼格吉樂和闊日杜布,倆人都扶著額頭,低聲吃吃的笑。而伊麗琪,手裏拿着穿甲箭,朝自己比比劃划。

「表現不錯!」完顏盈歌大拇指一樹,大聲道:「再來一遍!」

啥玩意?你他媽在逗我?白佳玉把這兩句話強忍住,卻聽得身後呼格吉樂大聲道:「不行了,大酋長,我倆先往前探探路!」說完,拉着闊日杜布,笑着向南跑去。

整個雪原,日影之下,傳著爺倆這樣的對答:、

「俺是你的啥啊?」

「你是俺的親岳父啊!」

「你是我的啥啊!」

「我是你的女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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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鳳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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