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掃地出門
「小黑!」又到了激動人心的探獄時間,我一股腦的沖了過去。
「啊!重了重了。」他抱住我釀釀嗆嗆的退了好幾步。
我的腿緊緊盤在他的腰際,往上蹭了蹭。「什麼重了?」
「你啊,我都站不穩了。」
「屁類。」我撞他額頭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苦,前陣子還受傷了呢。」
「受傷?怎麼會受傷?」他緊盯著我,臉上開始出現擔憂狀。「讓人欺負了?還是被罰了?」
「都有!都是那個面癱做怪!又欺負我又罰我,我不想做了小黑,我想回家!好苦啊,我真是少爺的身子,跑腿的命!」不說還好,一說就是滿肚子的委屈,滿肚子的怨氣止都止不住。
「他打你了?」溫柔的眼眸中滿是痛惜。「是我不好,沒有好好保護你,讓你受這樣的委屈。」他的手掌輕撫上我的臉頰。
「拉到。」我心跳耳熱,不好意思地扯下他的魔爪。「吃的拿來,大熱天捂在懷裡都快餿了。」
「今天又只吃饃?」他掏出一包東西。「要不去我去和四阿哥說說,你這樣我實在放不下心。」
「千萬別!」我急忙拉住他的袖子。要是讓面癱知道我在外面貪財貪色又貪吃那還得了。「其實晚飯還不錯的,而且他總會幫我留點宵夜。」
「這樣怎麼行。」
「有什麼不行,再過段時間,只要我湊足錢就行了。」我伸腳踢踢他的小腿。「真好吃,小黑你TMD不做女人可惜了。」
「女孩子別老說粗口。」他俯身拍去我衣前的點心屑。「十三阿哥說我是君子,現在我倒寧願做個小人。」
「啊?」剛張嘴,滿嘴的油餅就往下掉。
「吃下去再說話,當心噎著。」他把水壺塞到我手裡。
「程大人真是好興緻。」
一聲突如其來的問候嗆得我半死。
「十三阿哥。」小黑拍撫我,從容地應和。
「十三?」我驚訝。
「小貝,玩得可開心?」十三走向我,音色柔和但臉色卻如他的著裝般玄青。
「十三阿哥。」小黑不著痕迹的插在我和十三中間,緩聲道:「是我自己來的,我這就告辭。」他深深看了我眼,轉身離開。
我的心彷彿被掏空,嚼著嘴裡的油餅,突然一點味道都沒了。
「小貝,你要清楚自己在做什麼,聖旨都下了,就算是有名無實,你也……」
「十三。」身後傳來面癱的聲音。
我站起身緊握著水壺不敢抬頭。
「四哥,我回來的時候順路給小貝買了些吃的,你別怪她。」十三笑著打圓場。
「……回府。」冷冷的音調聽不出一點情緒。
…………
一個星期過去了,我再也沒見過小黑,羅奕照常會帶來各式各樣的點心,一嘗便知道是小黑的手藝,但我卻絲毫高興不起來。
…………
夜色蒼茫,斗星陣列……
「隨我走走。」他敲開我的房門便是這句話。
…………
庭院靜靜的,彷彿聽得見夜是怎樣從檐角下滑落,落在花砌間飄帶似的蘭葉上,微微的顫悸如剛棲定的蜻蜓的翅,波面浮泛著青色的幽輝。
「你回去吧。」冰冷的聲音打破了夜的寂靜。
「嗯?」我的思緒還來不及迴轉。
「明天拿著賣身契走。」
「走?」
「你不是想回去嗎,銀兩不用還了,明早就走。」
湖中荷花盛開,映星映月,他側立於湖畔,白底長衫上似有墨竹潑灑,目光如水,一貫犀利的眼神此刻卻寧靜過頭。
「是……謝謝。」儘管心中有無數的疑問,但卻只能吐出這三個字。
「我想靜靜。」他拳頭握得指節發白。
「好。」雖然不明白他為何會有如此大的轉變,但我絕口不提,因為他向來就是那麼難以捉摸,而他這種人的心事也並非我的能駕馭的,所以知道了又能如何。
我呼了口氣轉身往回走。
但不出幾步,身體卻突然被一股強勁的力道禁錮,我低頭看向腰際的手,骨骼俊秀,纖長白皙。良久,我稍稍顫抖了,他環著我的腰,牢牢的,勒得我生疼。
向晚的涼風在臉上輕輕掠過,他的下顎擱在我肩頭,眼中厲色盡收,倒似月華流轉,瀲灧波光,一時柔和了他清冷的相貌。
「你要想清楚,別以為是他喜歡你,就喜歡上他,要敢毛毛草草的下決定我絕不饒你,聽到沒有!」他聲音低沉,灼熱的呼吸溜進我的髮絲。
「你在說什麼。」
「怎麼會有人允許自己這麼笨。」他語音低迷,像是自言自語。
「喂,你喝過酒了么?你抱錯人了啊。」我抬抬肩膀示意他清醒一點。
他不再言語,靜靜抱著我,溫熱氣息始終暖暖的拂在我耳根。
我仰望天空,無奈的呵了口氣。
…………
然而隔天一大清早,我就被人從被窩裡拖拉帶拽的扯到大門口。
「你又要幹什麼,尊貴的四爺。」我無力的靠在大門上,雙眼依然半睜半閉。
「小貝。」「姐。」
「你們這麼早就來啦,早朝還沒到時間呢。」我揉眼,打個哈欠。
「我們來找四哥,你這是。」十三像看稀有動物一樣把我從上到下打量個遍。
我夢遊般的低頭看看。「哦,扣子扣錯了。」昨晚被折騰的差點鬧通宵,要不念在酒後不知者無罪,我真要懷疑某人是不是故意吃我豆腐了。
「姐,你的鞋子。」羅奕指指我身旁。
「呀,剛才來不及穿。」我拾起另一隻套上。
「賣身契拿了馬上走人。」面癱冷著臉把紙壓在我頭上。
「你玩真的?我還以為你喝醉酒亂說的呢。」我接過賣身契,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四哥醉酒?不可能,他……」
「馬上給我走!」他一步上前,拎著我的后領把我丟出門外。「羅奕,把她送回去。」
我呆坐在大門口,眼看著紅漆大門慢慢關上。
羅奕搖頭,扶起我。「姐,走吧。」
「你說他怎麼就突然良心發現了?」
他聳聳肩。「四爺的心思誰都猜不著,別多想了,能回去就是萬幸,要真讓你還,還不定哪年哪月能還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