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進宮前夕

果然，第二日一早，溫月影在早飯後當着眾人的面，明確表示把選通房丫頭的權利下放給周嬤嬤之後，小宮女們就都暗暗的沸騰了。雖然不至於直接敢來溫月影跟前嘰嘰喳喳，但滿院子裏都見得着這群小宮女亂竄的身影，有些膽子大些的，都厚著臉皮往周嬤嬤身邊湊了去。

也不知道周嬤嬤收足了好處沒有，直拖到了午飯後，才點名將小櫻和另一個叫海棠的小宮女塞到了溫月影房裏。溫月影在早飯後看書時，就聽見雨心在迴廊下和人酸溜溜的說過了，小櫻是周嬤嬤的遠房親戚，平時小櫻對周嬤嬤那叫一個諂媚啊，總哄得周嬤嬤眉花眼笑的，這面子周嬤嬤鐵定是會賣給她的。至於這海棠，脫開那溫月影掰著指頭都算不清的複雜背景來說，只這樣看着也是個嬌俏可人的少女，總是未語先笑，臉頰上一對甜甜的酒窩兒，倒也有幾分討喜。不過這海棠眼睛也會偶爾滴溜溜的亂轉，想來也不是個好相與的主。

溫月影也懶得去理會這兩個「力挫群雄」的新出爐的通房丫頭想的是什麼，趁著還有半日，又把那堆介紹朱紫國情況的小冊子拿出來翻看，還是為明日的進宮做好戰前準備為好——當然，那膈應人的《避火訣》她早就扔箱底了，壓根不怕站在一旁「伺候」的這兩小宮女看出什麼首尾來。

小櫻和海棠兩個本來都是打着先和溫月影進宮前親近親近的主意，好讓溫月影多給機會自己在那國王跟前露臉的，不料溫月影來看書這一招，簡直就是讓她們都有一拳打了棉花包的憋屈！偏偏礙於身份，這兩個都不能說什麼，真是把她們都要憋屈出毛病來了。

海棠憋著到晚飯前夕，終於還是沒忍住，趁著溫月影放下書冊喝茶的時節，輕聲問道：「四公主，今兒起，您房裏外間的小榻上就要留人值夜了，這活計是我和小櫻的分內事，只是不知道四公主今兒是留着我倆中的那一個在房裏？這時候說了，我和小櫻也好早作安排，免得晚間再吵著了四公主。」

溫月影好笑的看一眼側旁這兩個小丫頭，小櫻表面上看着比海棠沉穩，自是波瀾不驚的一派平靜，可惜那緊張的攪着衣帶的手指還是出賣了她。溫月影便笑道：「隨你們兩個自己安排去，我倒是沒什麼要緊的，你們輪著一人一夜來值夜也使得，一月一換也使得，就看你們自己商議了。我也不是那等特別難伺候的孤僻性子，面子上過得去也就罷了，私底下松泛些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有一點，我不喜歡別的人沒我吩咐就擅自進來我這內室，這點兒你們可是記得牢靠些。」

小櫻和海棠齊齊一驚，不著痕迹的交換個眼色，口裏都應道：「謹遵四公主的懿旨。」

溫月影裝着沒看見這兩個丫頭之間的小貓膩，只說自己累了要歇息一會子，揮手讓她們退到外頭候着，兩人只得默默的退了出去。溫月影才不會理會這兩丫頭的小心思是什麼，果真把書冊放下就午睡去了，小櫻和海棠在窗子縫裏偷窺了半響，又互相討論了幾句，總是摸不透溫月影是什麼打算，也只好死心在外頭等傳喚了。

當天晚上，因着第二天要盛裝進宮，必須是四更天就要起來收拾打扮的，因而溫月影是一大早就睡覺去了的，那兩個新上任的通房丫頭大概是商議好了，只留下小櫻穿着輕便的家常舊衣在外間屋裏的榻上上夜。小櫻果然是個合格的後宮預備役的好苗子，行動輕便，睡卧又警醒，才剛剛響過四更的梆子，立即就把溫月影喚醒了。

溫月影打着哈欠坐在梳妝台前，任由周嬤嬤帶着一群人圍着她可勁兒折騰，不是有句俗話說，皇帝不急太監急？而今她這個正主也是由着她們這些人折騰去，頂天了也不過是再來一次酒暈妝罷了!

溫月影本着死豬不怕開水燙的無賴精神，索性放鬆了閉上眼睛半眯著，順道養養因為太過早起而精神不足的眼睛。溫月影心大的想，反正弄什麼可怕的妝容都不要緊了，離開了這銅鏡，她自己又看不見自己的臉怎麼樣，要嚇也是嚇死旁邊看得見的人。

而周嬤嬤對於這樣配合的溫月影甚為滿意，還得意洋洋的放言道，今兒要打造個最漂亮的金聖宮娘娘出來，也讓朱紫國後宮上下都為之驚艷一把。溫月影聽到這句話時，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驚艷和驚嚇不過一字之差，只是後果各不相同罷了。要是這驚嚇一把能把那後宮美人無數的秦凌雲嚇退，說不準也是一樁好事——不用應酬他以及他後宮裏頭的那群宮斗高手不是更省心么？

於是溫月影和周嬤嬤就這樣各自打着各自的如意算盤，尤為愉快的友好的在這天色微明的清晨合作了一把，及至到了預備着上轎進宮的前夕，朱紫國後宮遣來迎接的太監首領到了院子門口恭敬催請，周嬤嬤這才大手一揮，自己先領頭，親自攙扶著溫月影出了房門。

這時候的婚俗應該是跟歷史上的盛唐大致一致的，溫月影並沒有被蓋上什麼紅蓋頭，昨日戴着那聊勝於無的薄紗面簾也不用戴了，只按照周嬤嬤的吩咐，用團扇將自己的臉遮嚴實也就得了。

不過這會子就不再是坐馬車了，院子門口停著的是正正經經的大紅披花的八抬大轎。溫月影在周嬤嬤的協助下在轎子裏端端正正的坐下來，周嬤嬤和宮裏來迎接的喜嬤嬤一道把木製的轎門合上掩好，轎夫們才齊齊一聲恭賀，八人一道將這轎子抬了起來。

在這紅通通的轎子裏安坐着，溫月影緩緩將手中的團扇橫放在大腿上，聽着外頭的喧嘩熱鬧，卻是默默地嘆了口氣，這一去，就將是掀開她人生中前程未卜的另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