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2.人仙殊途

掀開車簾的是一個婦人，衣衫盡濕，緊緊裹在身上，因為路滑，身上手上全是跌倒滾爬留下的泥水痕迹，裹頭的藍花布也散了一角，一叢濕發緊緊粘在臉上，手裡不知為何緊緊握住一根燒火棍。

她扒著車窗也不說話，只顧雙目通紅緊緊盯著坐在稻草上的如真。

如真體內有個聲音說，這賈娘子便是這具身體的娘親，護了女兒十幾年，甚至為了不泄露女兒的秘密給她餵了變性丹，但還是抵不過家族的勢力，讓前身被灌下一顆退魔丸，生生毒死。

如真抬頭與賈娘子坦然對視，眼神內無喜無悲。

賈娘子心肝顫了顫，突然從車窗里伸進手來，便要抓住如真的，如真不動聲色的縮回手，讓她抓了個空。

賈娘子哭道，「經過這事兒，為娘算是看開了，他們要樹就給他們，只別來打攪咱娘倆的生活就行了……為娘也不竊想那麼多有的沒的，你爹要是想回來找我們，早就來了，跟有沒有那棵樹一點關係沒有……」

什麼親爹啊，什麼樹啊，如真略迷茫。

突然外頭響起一個尖銳的聲音叫道：「賈如真，你給我滾出來，我要跟你退婚！」

「唰」的一聲，可憐的車簾終於被整幅扯下，一個長著容長臉兒，長腰束著根青綾的妹子站在窗前，一手叉腰，一手指著如真，作茶壺狀道：「既然你沒死，就爽快些給我把婚退了，本姑娘沒空浪費在你身上！」

賈娘子臉色漲紅道：「村長曾說過，只要我兒挺過退魔丸便非凡人，如真他現在安然無恙，芙蓉你怎地……」

芙蓉妹子尖聲道：「這親是我爹定的，我可沒同意，要嫁的就他自己嫁！要我嫁給這個廢柴，我賈芙蓉還不如一頭撞死的好！」她挑剔的睨著這個瘦弱的小子，雖然五官俊俏，但那身板兒單薄得，她一個巴掌就能把他扇回家去。

賈娘子深知如真變性丹的秘密，過兩年也是會變成女的，這門親事不踏實，可要讓她當面被退親，這母女倆的臉可被打的夠疼的，往後她還怎麼在村裡立足。

但論氣勢和口才，她又比不過這賈芙蓉，當下渾身顫抖道：「欺人太甚，退親的事怎麼是你一個小丫頭說了算，你找你爹來，要退親的話讓他當面跟我說！」

賈芙蓉「哈」一聲，用手那麼一推，賈娘子便是一個趔蹶，差點沒摔倒，賈芙蓉招來後面一個莊稼漢子，拿手往他身上的短褂擦了擦，一臉嫌棄。

「你拉長一張馬臉給誰看！我是鐵定不會當你兒媳的，沒義務看你的白臉。」她冷笑一聲：「現在這裡我最大，這門親你自己退最好，還能留幾分臉面，我話放這裡了，你今天不想退也得退。」

賈娘子還待再說，卻被賈芙蓉一橫眼睛，示意旁邊那壯實莊稼漢上來推搡，眼看賈娘子就要被推倒地上，突然一聲清喝：「住手！」如真出現在賈娘子後面，一把扶住了她。

賈芙蓉撇撇嘴：「廢柴小妖怪，終於捨得下來了嗎？」

如真也不瞧她，只對賈娘子道：「累了？上車歇歇吧。」扶著賈娘子往車上走，從頭到尾無視這小村姑。

賈芙蓉怒道：「站住！小妖怪你今天不退婚就別想跑！」

「我從來沒想過要跑，也沒想過要娶你。」如真眼神冰冷，第一眼從頭到腳把她掃了一遍，臉上的鄙夷是無聲勝有聲。

「你，你！你這明明是想逃跑！」

「目無尊長，不孝！鼠目寸光，不才！人前咆哮，無徳！形容醜陋，無容！」如真「嘖」一聲冷笑，「你這麼個不孝不才無容無徳的村貨，我娶你回家作啥？用來鎮宅咩？」

她形容得刁鑽，莊稼漢中便有人忍不住噴笑出來，趕緊拿手捂住嘴巴。

賈芙蓉萬萬沒想到往日里打死不吭個屁的軟綿小子，竟會突然變得這麼口舌如刀，她臉色憋得滴血，覺得一口氣悶得要死要活，胸口隱隱作痛。

如真哼笑一聲：「不是說退婚么，紙筆呢？」

賈芙蓉正待咆哮爆發，萬沒想到她話鋒一轉，竟然主動服軟了，一口氣哽在喉嚨不上不下，差點沒噎死。

旁邊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村漢送上來紙筆，如真拈了筆，下筆毫不停頓，一揮而就，片刻寫成，拿起一吹，亮在人前，只見字字圓勁有力。

一眾村漢小小騷動，不知這小妖怪何時練就一筆好字。再看這瘦弱少年時，就覺得他渾身籠罩著一股書卷氣，不是自己這等莊稼漢能比的。

青峰在旁邊旁觀村民爭鬥，此刻瞧出，卻是好一筆靈飛經，不禁暗暗點頭。小師弟如此才情，如果配這個粗鄙村姑真是可惜了。

這伙村漢大字不識幾個，只把那字箋遞給賈芙蓉，賈芙蓉先被上面的一手好字驚了一下，待一細看，頓時大怒：「休書？我讓你寫退婚書你竟休了我？」

「噗」頓時又在村漢中掀起一陣噴笑。

不知怎麼的，雖然大家是來給村長千金助興的，但現在見到芙蓉妹子竟然被廢柴小妖怪接連踩在地上，竟然有種幸災樂禍的心情。

一開始誰都覺得村長的女兒怎能低配這廢柴小子，現在看起來，竟然是村長女兒配不上他呢。

「嗯，退婚是指雙方不適合故此協議親事作廢，而休書，則是針對於不守婦道之婦所設，賈姑娘，不知你還有什麼疑問？」如真溫和問道，字字溫柔，直戳賈芙蓉心臟。

賈芙蓉深深吸了幾口氣，大聲道：「我不服！你這廢柴家無恆產，手不能擔肩不能提，一事無成，明明是你高攀了我，現在是我不要你，就算是休，也是我休你！」

「哦，一事無成么……」如真沉吟著看向人群中的青峰，幽幽道：「師兄，你怎麼看？」

青峰看熱鬧正開心呢，聞言應聲而出，角色進入不要太快，瞬間挺起胸膛，笑得逸氣橫飛，「如真是我的小師弟，即將隨我上蜀山修道，自此踏上仙途，大家也不用太羨慕他了。」

如真笑了笑，給他一個說得好的眼神，柔聲道：「賈姑娘，人仙殊途，想來百年之後，我登上仙道，你已是黃土一抷，真是可憐可嘆。這紙休書是我誠意奉贈，請你另覓一個好夫家，不用過於牽挂於我了。」

「咕咚」，賈芙蓉喉嚨里發出一聲干響，兩眼翻白，往前一栽。

如真不動聲色看似無意的側了側身子，「蓬」的一聲悶響，賈芙蓉大臉落地，結結實實摔了個嘴啃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