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第80章

眼見著樁樁明證就在眼前，曹主任面上的得意神情更加不再遮掩。一個眼神暗示，手下的激進分子就圍住戚安，試圖強行把他抓捕帶走。

「戚老弟，這回可不是我不講情面，你這也太明目張胆了，這種緊要關頭，不光自己思想落後，還做出這樣的事情，看來不把你帶去嚴懲教育」，這老狐狸冷笑兩聲，「你怕是要做出影響更壞的事了。」

渾身的血液都像凝住了一樣，唐青打了個冷顫，腦子裡全是戚安被抓走折磨的慘樣：不能就這樣讓他們帶走他。就在她要上去拉住戚安的時候，一旁的唐晨死死抓住她，湊到她邊上，輕聲提醒：你看戚大哥。

要被抓走的當事人倒是不慌不忙地打著官腔：「曹主任，什麼都沒調查完就想要強行抓我回去。我到底犯了什麼事，你們上來就搶東西，要把我抓去嚴肅教育。這樣工作的方式是不是太武斷了點。」

「老狐狸」猶豫起來：這次抓個正著的時機是難得，可發現得也太順利了。細想起來，「犯人」像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他默不作聲，可是旁邊的手下卻是被這一麻袋的書激紅了眼睛，這些天來，家家戶戶的人，個個像是嚇暈的鵪鶉躲在家裡，下班回來就半步不出。隨便抽幾家檢查，半張紙都瞧不進，除了灰白色的牆壁和鍋碗瓢盆，所有繪有圖案的東西都被「銷毀」了。這會兒，好不容易撞到個，這些人難免有些興奮異常。

頃刻間，麻袋裡的書被糟蹋得滿地都是，一大堆被撕碎的紙屑拋散在空中，有情緒比較激動得，撕紙扔不解氣，把書頁踩在腳下，狠踩幾腳踩解氣。

姓曹的最後一點擔憂也被消磨，橫下一條心，招呼著其他人把「重要教育對象」拖走。管他還有什麼後手，先下手為強，把他打趴下，認了罪，還怕什麼後手。

一群人得意洋洋得壓著戚安，浩浩蕩蕩地往門外走。戚安肅著一張臉，卻也從容不做更多解釋。唐青已是滿臉淚痕，腦子裡一團亂麻。反觀一旁的唐晨，面上除了對姐姐的擔心，更多卻是困惑。

出了門，周圍原本關緊門窗的鄰居都紛紛探出頭來。

「這是出了什麼事了，鬧得這麼凶。」

「哎呀，這戚小子，怎麼這麼不小心」有婦人的話剛說出口，便被旁邊的人堵住了嘴。

「被稽查隊抓走，看來這小子要吃點大苦頭了。」

「特殊時期特殊教育，這年頭看不清形勢可不行嘍。」

唐青返身回家收拾了些戚安的衣物，又咬牙把家裡僅存的小金庫扒拉出來，藏在身上，暗暗跟在身後。

先前唐青不免有些慌裡慌張，一是看到這群人氣勢洶洶的模樣，而是戚安又的確無力辯駁，這會兒尋思著，卻也覺得事情有些不對，戚安這樣的人物，總不會犯下這麼明顯的破綻。雖是相信自家丈夫，但該擔心的還是擔心。叮囑小晨看好家裡，又把房門都鎖好，唐青才避開人群，一路跟著走了。她低著頭，一邊趕路一邊也注意著周圍，目光偶爾觸及到戚安，心裡不免有些發酸，不安害怕墜在心裡，又要強逼著自己忍下去。

稽查隊的人倒是趾高氣揚，拽著戚安，恨不得拿根繩子捆著走。最後還是礙著上面的規矩，只是派了兩個人，各扭一邊肩膀，壓著人走路。一路上雖然沒有敲鑼打鼓，但是氣勢倒是擺的足足的，逢人便說起今日他們的豐功偉績。

「看看，這就是窩藏不軌書籍的人。今天可被我們曹主任給逮著了。」手裡揚著從戚安帶回來的麻袋裡取出來的書。

被撕開的書頁，拿在手裡，時不時就揚給路人看。

「這都什麼鬼畫符？在咱們新社會還敢留著這張落後書籍，曹主任這回可算是抓了典型了。」

「曹隊這些天天天都在外面辛苦工作，終於有點成果了。」

被奚落的戚安倒是表情一直淡淡的，一貫寵辱不驚的氣度。被眾人吹捧的曹主任早就看不慣他這幅樣子了，快走到公共集市的地方，趁著人最多的時候，這老狐狸狀似不小心上腳去踢戚安。

悄悄跟在後面的唐青，本就提起來的小心臟更是疼了疼。

好在，戚安反應靈敏，身子微微往左側偏了偏，躲過去了。

這一躲，老狐狸更是氣得炸起，往常抓不到你的把柄，你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勁兒。今天都落到這般下場了，還裝模作樣。當下，就示意壓住戚安的兩人停住。

「各位鄉親，經過我們稽查隊連日來辛苦查探，今天終於在我們廣大良好的人民中，找到一個錯誤份子。」曹主任把原先裝入麻袋的書，一個個得扔到戚安身上。「看看，經過上面這麼長時間以來的宣傳教育，依然有人屢教不改，公然做出這樣的事情，藏匿這些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鳥語書，這種禍害行為，我們稽查隊決定就在這裡，對他進行一次公開嚴肅教育。」

「來來來，咱們鄉親們，有什麼想要發言的，有什麼想要表態的，也可以站出來。」激進的狗腿份子，跟在曹主任後面，鼓勵起旁邊圍觀的群眾。

有膽子稍微大點的人，走到戚安跟前，拿起落在地上的一頁紙，微微端詳了下，也不管是否看得懂，顫抖著手，就把紙扔到戚安臉上：「堅決抵制落後書籍，抵制落後思想，抵制落後人群。」喊完口號，強撐著勇氣瞪了眼戚安，才逃似地離開了。

得到曹主任的肯定之後，原本有些瑟縮的人，也漸漸挺直了腰。

越來越多的人走上前去，把散在地上的紙扔到戚安身上，臉上。眼見著群眾的情緒越發激動，唐青心裡更加焦急，更是恨上了曹主任。這見鬼的老狐狸，還沒等到上級批示，就想要借輿論給戚安定性。

突然間，原本一言不發站著的戚安，抬眼望向唐青，沖她微微笑了笑，眼神里儘是安慰的意味，

「這傢伙，都什麼時候了。」唐青也不禁笑了起來，眼裡還含著淚珠。

「阮書記來了，阮書記來了。」不遠處有人喊道。

曹主任面上微笑僵硬住了。怎麼這種時候。

人群里議論聲混雜。

「阮書記不是剛從元省學習回來嗎，怎麼來這兒」

「會不會也是來支持稽查隊工作的嗎？」

「可能是吧，不過阮書記一向不管這一塊兒的，這次稀奇了。」

唐青心裡倒是燃起一陣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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