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118 遺書

記118 遺書

「喬沝華!」

我下意識起身撲近,卻被一隻寬大的手抓住腕子,便是拚命掙扎呼喚著喬沝華的名諱,可還是很快的,目睹着他消失在冰冷冷手術室的轉角。

「原來你還沒有能完全割捨他,不聞不問,都是裝的?」裴焱微微蹙著眉峰,大抵是尾隨着我過來。他摘下紅色西裝披在我背後,然後垂眸思考幾秒,皮手套也脫下來扔給身後的翁博凡,道:「喬總病重這件事,不是我們應該知道的,既然撞見了,跟任何人都別說,包括千樺,別壞了規矩。」

「是。」

翁博凡躬腰退了下去,裴焱凝視着我淚水模糊而空洞洞的雙眼,皺了皺眉。

「哭什麼?」他面無表情,將我的額頭往他肩膀壓了壓,薄唇微啟:「愛人進去了,老闆這不是還在嗎?」

「放心吧,一切都會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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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的紅暈,就像天在泣血,我獃獃坐在姬江河畔凝望着,心情也像那介在的雲朵,升不上去,沉不下來。

「月月。」丹丹從背後環住我的脖頸,看了眼旁邊放着沒動的一盒鴿茹,有眼神擔憂:「吃點吧,都六天了……你幹嘛這樣折磨自己?就算是為了秉書,你也要堅強啊?」

六天……

我眼睛恢復了點神采,對啊,時光如白駒過隙,一眨眼。已經過去一周了。

喬沝華是打從那天進了手術室后,我就再也沒見過了,聽說是那晚自己守在門外實在熬不住睡去的時候,喬博淵來了。他在院長那裏諮詢過意見后,沒有詢問喬沝華的意見,連夜用私人飛機,將他轉院去了美國。

這一晃六天,便是半點消息都沒有。

我緊抿著嘴唇,這幾天來一直如此,很少說話,好像嘴一張開,那口壓着情緒的氣便要散了,會哭,如果哭也疏導不了心裏的陰鬱,就會崩潰上次張醫生說他的心臟都撐不了幾天,六天……六天了他怎麼一個電話都沒有?

我看了看丹丹端起的鴿乳,沉默幾秒,還是捏起了勺柄,強忍着那股莫名的反胃,抵在嘴邊。因為她說的沒錯,我還有寶寶。

可咽了沒幾口,我喉嚨便梗的動不了,眼淚一滴滴落進裏面:「丹丹……」

「你說喬沝華他是不是,出事了?」

丹丹頓時將我的腦袋抱進懷裏,聲線柔和,眼睛卻也濕澀:「你別這樣月月……」

「沒事的,他肯定會沒事的。喬大BOSS那麼厲害的男人,他知道你懷了他的寶寶,他怎麼還會丟下你?別胡思亂想,耐心的等待。」

等……

這在每個人生活中最司空見慣的字眼,此刻落在我耳蝸,卻就像是塊噎在喉嚨難以下咽的石頭,憋得我心裏難受。

我等不了了……

我要去找他,去見他!他說過我就算死了也要燒成灰葬進他碑里,為什麼現在反而自己遠走他鄉讓我牽腸掛肚?為什麼?

我拚命將和進眼淚的鴿乳扒了幾口,然後丟下來,一邊擦擦嘴巴便朝外走去,一邊打電話給小樂讓她把我的護照帶到機場。

可越走,我步子越慢,這六天裏我幾乎天天都會來這姬江,因為這裏,大抵就是我們彼此好感萌生的起源。看着江水,那裏面似乎還倒映着喬沝華摘掉腕錶丟裏面時的戲謔表情;望那身後兩畔紫荊樹枯萎,好像他依舊跟着我身後,不緊不慢,肩頭落滿花瓣,明明那麼優雅妖孽般的美好,可他的眼神,卻很是疲累。

對,累……

以前,我似乎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覺得喬沝華他身為人上人,日子就是比誰都滋潤完美。可是,他這樣位高權重的男人,那天卻眼神沉重的彷彿壓着幾座大山般對我說過那樣一句話。

說,你有沒有看清過,我有什麼?

我什麼都沒有。

他出身豪門,可那是個充滿心機叵測破碎的地獄,所以媽媽做的很平凡一頓家常菜,他吃品嘗后,說很好吃,因為他好像沒吃過;

他大抵掌握着數千號員工的生死,德高望重,無比強大,好像永遠不會被擊倒。可他卻低吼的跟我說過,柳月茹,你永遠會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讓我死!

喬沝華,其實,你一直都很痛苦對嗎?所以你才會說,你沒有情感,是我給了你情感。你讓我別熄滅你眼中的花火,你讓我,別傷害你。

可我沒做到……

步子好像灌了鉛似得,越來越沉,越走越慢,淚水一滴滴隨着牙關直往下滾落。我一直說喬沝華很自私,可自己才是最自私的!自私到直到現在,才與他感同身受。

他的生命,從來就沒有平穩過,他眼睜睜看着自己母親死於非命,眼睜睜看着莫桑榆墮了他的孩子,眼睜睜看着自己最疼愛的妹妹,死在自己的眼前。

他一直都不快樂,所以在我身上感受到溫度。他便想死死的擁抱住我,這份想守住想擁護想取得溫暖的執念,可能比十幾歲情竇初開的少年還要純粹,我卻單單看着他的外表,以為他很花心,很複雜,很不在乎我,一遍遍又一遍,無情的將他推開……

他拿唯一的溫柔待我,我看待他的眼光,卻其實與其他人並沒什麼兩樣。

後悔的情緒,徹天蓋地席捲而至,要將我籠罩,要將我吞噬,我膝蓋發軟的停下步子,胸口一起一伏劇烈的抽泣,好像再也走不動額;而也在彼時,一雙亮紅的高跟鞋出現在了視野,我抬起頭,眼淚頓時怔了怔,停止流動。

「夫人。」望着眼前一席碎花旗袍裹身的貴婦人,我沉默半晌,才深吸口氣將悲傷壓下去,很低冷道:「路這麼寬,您一定要擋我道嗎?」

「怎麼?不認識我了?」邵婉約將手袋遞給身後的保鏢,眉梢微皺:「不會吧?我只知道你背景不好,但沒想到腦袋也這麼差,那沝華到底看上了你什麼呢?」

我沒言語,看她身後保鏢不打算放行,握緊了拳頭:「你到底有什麼事?千里迢迢從北城趕到海城,應該不是為了就諷刺我幾句,我們甚至都不算認識吧?」

邵婉約很平靜的凝望了我數秒,抬抬指頭讓下人將近處的石墩搬過來,然後她翹腿坐下,聲線很冷淡道:「我來海城何故,你不清楚嗎?林雅茜那個蛇蠍心腸的小賤人,不念懷是我給他搭上跟阿華這門親事,竟然還反咬一口,要去法院告我!我跟學政多年交情,她這麼沒大沒小,把她爹臉都丟盡了!」

我笑了笑:「那您應該去玉佛苑。」

「去過了。」邵婉約銜起支細長的女士煙蹙著眉深吸一口,與第一次見她時十分典雅平靜的模樣相比,現在有些沉不住氣的感覺,道:「阿華不在,去公司里找也不見人影,那小賤人倒在,可我不必找她,能勸好的話她爸爸會開口,而她要鐵了心,那肯定是阿華教唆!所以我才來找你。」

「阿華在哪兒。」她狐疑的朝我身後眺望:「笙煵說他跟你的關係,比林雅茜還親密,你應該知道吧?」

看着她着急的模樣,我突然感覺很可笑。她野心勃勃,沒有能力卻總想獨佔昌盛,喬沝華病危這件事自然不會有人告訴她;而更可悲是她對自己繼子視若仇敵,卻將林學政那老狐狸當成最親密最可靠的密友。

「不知道。」我抿唇笑笑,將放下的包又拎起來:「喬先生最近忙於公事,幹嘛去哪兒都告訴我?不過,我倒可以提醒你幾句邵夫人,兒媳狀告婆婆,這事簡直滑天下之大稽有辱家門,喬老爺那麼看重家族聲譽,絕對會第一時間制止,就算是喬先生也忤逆不了。但你現在卻親下海城來找他,想來是因為喬老爺並沒插手。」

「那您有沒有想過,他為何沒插手?是不想,還是沒用呢?」

「你在暗示什麼?是說學政,在給那小逆種撐腰?」邵婉約眼神陰冷道:「胡說八道。學政跟我多年交情,就算現在也在一條船上。沝華是遲早要跟他女兒離婚的,現在不過是行他林政法女婿的政治便利而已,這點他最清楚。我們已經說好了,等他女兒跟阿華離婚分得家產後,就跟我家笙煵結婚聯手得到昌盛完全的統治權,他幹嘛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我蹙了蹙眉,還沒想到有這一處,但也明白在他們的圈子裏應該也不算秘密,所以才會如此口無遮攔。

「那就隨您理解吧,夫人。」

話落,我扭身就要離開,邵婉約臉色卻徹然的陰冷,她背對着我很平靜命令道:「給我抓住,然後發消息給奇虎,今天我必須要見到喬沝華!」

「砰~~」

她那個華字才剛剛落下,身後便突兀的發出幾聲悶響。她便回過頭來,目瞪口呆看着三名保鏢已經全被打暈在地。

翁博凡拽著根棒球棍拖在地上,身後十幾名手下臉色陰沉。

「謝謝。」我點頭說道,然後蹙眉望向邵婉約,冷冽厭惡:「邵夫人,我可以繼續這樣尊稱。但您是不是有些太不自量力?這裏是海城不是北城,喬先生人中龍鳳,走到哪兒都備受忌憚,應該的,可您算什麼?也以為仗着昌盛就能遍地橫著走了嗎?」

「倒跟您家喬笙煵如出一轍。」

她沒出聲,面色陰沉至極,我也沒再多言語,托翁博凡幫忙送丹丹一程,便往自己車裏去了,朝機場方向開去。結果剛到點小車,就看見裴焱那輛邁凱倫穩穩停在了後邊。

「小柳!」他抻了抻紅西裝,臉色陰沉的走過來:「我聽博凡說,你朋友說你要去國外?為什麼,肚子都這麼大了,還瞎折騰?」

我抿唇不語,他略微蹙眉,已經猜到:「是想去找喬沝華?」

「那不用了。」

不用……

我神色一怔,心立馬砰砰砰的亂跳了起來:「為什麼不用?難、難道喬沝華他,回來了??」

裴焱點了點頭,說剛從加州那邊的眼線得來消息,說喬博淵一行人坐的是凌晨航班,可能三四個小時前就已經下機了。

我頓時興奮的跳腳,迫切想知道喬沝華醫治的怎麼樣了,讓他趕快帶我去找;他卻流露出些微的難色,叫我又心慌起來:「怎麼了嗎?」

「難道他情況,還是沒有好轉嗎?」

「這個倒沒打聽到。」裴焱低眸銜起支雪茄,深吸一口,凝視着我的眼神焦慮:「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別太興奮。因為會失望。

「失望?」

「嗯。」他點了點頭聲線低沉:「我聽說喬博淵老爺子,預先在酒店訂了桌酒席,而且還聯絡了婚慶公司,貌似是要準備婚禮。而喬笙煵跟他家老三那邊都沒這消息,所以,應該還是為喬沝華。」

婚禮……

「跟誰?」我心跳的更快速:「他要跟林雅茜離婚了嗎?」

「不知道。」裴焱煩悶的噴出口濁煙:「但應該不會是你,否則不會不通知你,也不會那麼大張旗鼓,更不會由喬老爺親自下達,你知道他有多排斥你。」

那一剎那,心就好像從雲端,直勾勾摔到了地上,七暈八素,血肉模糊。

不是跟我……

我急促的呼吸,逐漸平穩,心情也好像熄滅了火爐,一點點的冰冷下來。凝視了手裏的行李箱半晌,我才抿了抿唇道:「還是帶我去。」

「為什麼?」裴焱大感不解:「我可沒有敷衍你啊,小柳,如果是為你舉辦,那在這個節骨眼絕對不會大張旗鼓,你何必去受氣呢?」

我落寞的將箱子丟回車裏,低聲道:「因為我答應他了,這輩子也不會再離開了。

裴焱略微一怔,默了許久,才搖了搖頭,鑽進車裏為我帶路。

一路上,我手把著方向盤,心裏卻心不在焉。我想喬沝華他終歸事業為重,所以如果他真是要跟林雅茜離婚了,那再娶的多半會是莫桑榆。

因為他現在的事業重心,已經從北城轉到海城,把手底下所有昌盛股權都丟轉移給林雅茜,大抵是因為剩餘的財產轉移無望,乘早撒手免得平添禍端,如此,一切就都理所當然了,是他已經不需要林學政的勢力,但要靠莫桑榆父親在海城的勢力加速發展。

那我該怎麼辦呢?

心疼起來,我用單手捂著。在看到喬沝華噴血那剎那,我真的看透了很多。我想我絕不會再逼他、怨他、或離開他,哪怕是以第三者的形式,如果他需要,我會留在他身邊。可是,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我想我們的愛情,其實不需要什麼大家大業,只要擁有彼此,那哪怕他是個打工的,只要他不變心,別消沉,依舊會是暖融融一家。也遲早都能得到最安穩的幸福;而他呢?他如果真有那麼愛我,會否也因我放棄事業呢?

似乎並不會。

但那又怎樣?

柳月茹,從打破禁忌那一天開始,就註定你會愛的卑微。

這樣一路情緒壓抑的想着,結果車剛停下,我整張臉,便是倏然的失去了血色。

花圈……

我看到好多好多的花圈!從切斯頓酒店的東頭,一路排放到了西頭!讓整條街道,都充滿了喪事蒼白冰冷的氛圍。

「怎、怎麼回事?」

我心顫抖的下了車,看見裴焱也一臉疑惑,便猛地拔腿朝大廳跑去。心越跳越快,充滿了不祥,當看見大廳正中央供著的那尊黑白遺像時,膝蓋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他死了嗎……

「喬沝華他死了???」

沒人回答我,整個大廳已經站滿了人,卻都是跟身後裴焱一樣的滿臉困惑。我呆愣著,呆愣著,眼淚便是毫無預兆奔涌流出,心碎的感覺,是如此突無預料。

沝華……

喬沝華!!

我發瘋了一樣撲向遺像,立馬有下屬阻攔,我推開他們,喉嚨破音的嘶喊着他的名字,靈魂就像被扎爛一個洞,悲傷如潮水滾滾席捲了我整個腦海!他們將我撲倒,我便是匍匐著往前爬動,我從沒有那麼那麼的難過,他也從沒離我這麼這麼的遠,明明就在眼前,可好像盡頭在無限延伸,無論我怎麼爬,都撫摸不到!

「柳小姐。」最後,是一席黑禮服的陳管家驅散開下屬。將我攙扶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陳管家?」他沉重的眼神叫我感到絕望,我發出顫抖的聲音:「你告訴我,喬沝華他沒事,你告訴我啊!!」

陳管家沒有回應,他握着我的手無意識用力,無語了很久,才低沉的說:「我也不知道。」

「我昨晚接到老爺他們要回來的消息,今早就立馬去藉機。可我從九點等到十二點……我等來了一副棺木。」

棺木……

就好像雷霆劈中了腦袋,我眼前昏黑一片,踉蹌倒地,持續了很久,視線才逐漸恢復焦點,可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嘴一張開,就是嗚咽的哭聲,那撕心裂肺的感覺,就好像扼住了我的所有感官能力。

他死了……

他死了???

可為什麼?

喬沝華你答應過我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沒給你女兒取名字!你明明是在告訴我,你會康復!你怎麼能這麼狠心拋下我?我不信……我不信!

越是這樣想,那黑白遺像,他俊朗淡然的笑,就越像是懸在心頭一口沉重的山壓得我喘不過氣。我顫抖的抬手去撫摸,那冰冷冷的溫度,叫我直使勁掐著自己大腿乃至流血,想這是場噩夢,而且很快蘇醒!

「柳月茹。」一隻纖細的手,忽然摸到了肩頭,是莫桑榆。

我回頭,她竟然披着一身傳統的大紅喜紗,好像也才剛剛哭過,所以眼睛通紅,聲線也有些沙啞,道:「夠了,如果要祭奠沝華,就去一旁站着,別叫別人看着。」

祭奠……

這兩字像冰冷的尖刀,扎穿心臟,也割斷了咽喉,叫我哽咽著,說不出話;陳管家臉色有些難看,壓低了聲音說:「莫小姐,您可真確定要這樣做?畢竟舉辦冥婚這事,影響可非同小可。」

「怎麼了,你覺得不行嗎?沝華他都走了,我圖什麼!你以為我就不要名聲嗎?」莫桑榆聲線很冷的低吼道,旋即凝視喬沝華的遺照,粉拳緊握:「但沝華死的不明不白,一定不能沒有個說法!他生前最愛的女人是我,我很遺憾,犯了錯,沒保住他的孩子,現在他走了……狠心的走了給我留下一輩子哀痛!」

她倏然轉身,凝望着滿庭賓客投來的視線,紅着眼咬牙切齒:「那我莫桑榆,就此生不嫁!我當他的冥妻,死了以後下去陪伴他,侍奉他;但活着的時候,我就一定要他的死因水落石出!」

此話一出,聞者色變,整個會堂都發出細碎的低語聲。陳管家蹙了蹙眉,似乎想制止但最後還是無奈的收回手,轉而將我摻起來,一言不發走到了轉角背後。

「柳小姐,雖然還沒得到正式的通知,但大抵,是沒有差錯了。因為老爺他今天早晨在北城下機后,是親自押著棺材去了南陵墓園,那裏葬著誰,你也知道。少爺大概,也只有睡在她旁邊才能得到安寧。」

陳管家說着,看我越哭越凶,卻是戛然而止。他抿唇沉默了半晌,突然從懷裏掏出封東西,遞給了我:「拿着吧,柳小姐,這東西是少爺他得到診斷通知的當天,就連夜寫下的。讓我親手給你,如果你願意……就把它理解為一份遺囑吧。」

我臉色倏然慘白:「遺囑?」

陳管家點了點頭,眼神失落的轉身走去,我卻手一顫,立馬就將那信封丟在了地上。

我一點一點,蜷縮在陰暗的角落裏,如受驚的貓兒,地上那封信,便是致命毒藥,戰戰兢兢怎樣也不肯去碰它!

我好恨……

喬沝華,我恨你!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只要你陪着我,不能如膠似漆,哪怕淺薄的天長地久!我都心甘情願為你這樣一個男人,過這樣沒有名分保護的一生!那麼,你寫這個幹什麼?

該死的你寫遺囑幹什麼,誰准許你寫這種東西?我不看!我只要你回來!我不看,我不看!!

但當漆黑的鐘錶敲過第一個時鐘時,我還是顫抖着手,將那份字體冷毅大氣的信件,接在手裏。

【月兒

容許不容許我也這樣叫你,雖然我們好像是你以為中的分手了,但我會這樣,叫你一輩子。

你大概,還不知這封信意味什麼,陳管家會面無表情宣告出來,不過我還是要親自告訴你,因為我從不想自己腦海想什麼。從別人嘴巴對你說出來是僅對你,對於其他人,並沒有時間。

所以你收到這封信時,你需要知道,我大抵已不在這世界,也所以動筆時,就某種預感告訴我,這大概是只能留給一個人紀念,需要慎重考慮,我卻沒有猶豫,便將這最後名額填上你的名字。

因為你是我最愛的人。

你總埋怨我薄情寡義,你不知我多少年沒有才下眉梢,卻上心頭這種思戀。

你怨我對你自私,霸道,欺瞞,你不知在我眼裏你只是個小孩,這份隱晦的不真實。不可靠,是因為我不能夠將你悲歡哀怒列在首位,你憎恨埋怨我時,我在乎,不過你是否安全。

所以,我一直在你身後,只是你轉身時,我蹲下了,所以我揣摩着你的表情發笑,你卻看不見我;而我,是個商人,本質便是自私與爭奪,為你卻從未爭過太多,這大概也就是我這種男人,所能做到的極限了。

你覺得我很強大,對,我的確很強大,沒有人能打敗我,但這份力量,是牽制着別人,也被別人牽制,你不知有多少人在逼我,我也不想讓你明了,在你眼中許只有利益損失的處境,原來早已危及生死;有時候,你不分輕重,傻得叫我煩惱,衝動到令我無奈,但原來到最後,我不過想讓你像個小孩。你是我的女人,不管你面臨什麼,都有我面對,你永遠不需要長大,你只天真無憂就好。

那麼。容許我依舊對你自私,若這封信你此生未見,我大約便是賴在了你的世界,我不會再走了;但若見了,為何亡故,是否已亡故,我不說,你也別問,你當這是份與你恩斷義絕,此生喬沝華是死是活,與你柳月茹無關,我不准你來我墓碑燒香,除非你想叫我死不瞑目。

但你走了,我要你葬在我的墓碑里。】

淚水,無聲無息浸滿眶,我顫抖的指梢翻過被淚水打濕的第二頁。

【月兒,你是個好女人,這世上能叫我喬沝華動心的女人不多,甚至可以說,是自我結束婚姻后,唯一的一個,某些獨特美好的品質,是你這樣女人,永遠無法發現自己的優點。

不過無礙,傻、過度的自卑,也是我偏愛你的原因之一,竟讓我這樣自私的男人,有種很想去寵溺的欲求,如果我能做到的話,我一定為你修建城堡,讓你感受自己是公主,我將你寵到天上。

但現在,在寫這份遺書前,我只能思考自己此生有何憾,現在,我想到了,大抵便是沒能給你一份戀愛。

所以,命運里總會有一個男人代替我,他可以不完美,但不能夠愛你在你愛他之下,因為我與你這份短暫感情,居然是我愛的更多,儘管這簡直匪夷所思。

那麼,他就會代替我看完你從小到大所有照片,讀完你寫過每份日記,品鑒你認為美好的食物,甚至試着聽每一首你喜歡聽的歌。他會去別的城市尋找你曾今回憶,走你,走過每一段路。因為,這都是我想去做的。相信我月兒,我想了解你全部的慾望。幾乎就是自從沐瑤去世后,我全部的慾望。

沒錯,月兒,這就是份遺書,我最後的遺產,是你。

我曾今氣吞山河,在商界這樣現代戰場攻城伐地,主宰沉浮;但我最後想做的事,竟是如此之簡單。

所以,愛真有魔力嗎?不,我想愛只是最簡單陽光,所以讓我這樣緘默深諳的男人,也渴望用陽光與溫暖來面對你,這於我這種男人,卻是一種奢求。

也所以,月兒,你到底是毒是解藥。許是我此生唯一無法思清的。而不管遇上你是福是禍,我從沒有躲過。也許你困惑,我既然愛你,為何你離開時卻沒有攔着你?因為這大概是我此生唯一的不自私,月兒。我不在了,誰來保護你?

錢、權,勢,也許你覺得俗,但的確如此。

所以,在最後一刻不挽留你,便是讓那些憎恨我的人,徹底遺忘你,別牽連你。而你應該也還記得,我曾要過你的證券賬號?

沒錯,如果你現在去看,會發現奇虎有一半的股權,都已經歸屬於你,那是筆莫大的財富,而給過你的昌盛股權,我希望你儘快的賣掉。因為我很陰險,對,我從來不是個好人,雖然我已不在了,我也要某些人生不如死,這些我過早給你的禮物,便都會變成骯髒的籌碼。

但我要給你的,又不僅是如此,月兒。你,總是有事瞞着我的模樣,我雖然不問,可我隱隱猜到,你有了不是我的孩子。我該恨你嗎?我該憎恨他嗎?不……我只想給你一世安穩,月兒,哪怕我不再。哪怕我享受不到。所以,你好好聽着。

我的個人存款,九十八億人民幣,加上在倫敦舊居那些化作,應該會膨脹兩倍;而母親死後,其實在英國的外公分割出很大一筆遺產留給了我,是誰也不知道的,這所有我遺留下的東西,我全都留給你。你可以帶着伯父伯母去英國安穩的生活,如果遭到困難,也可以說那個孩子姓喬,以得到外公家族的庇佑,這個權利,我給你。

但是這些,並不夠,都不夠。因為此生未給最愛的女人,披上最美妙婚紗,走入最幸福殿堂,才是我永遠的遺憾,是對你虧欠。

如此,你便不要哭泣,也許你會一讀再讀,紙已濕透。

但最後你也不得不承認,我給你的愛,是本太倉促的書。

只期冀,此經流年太快。若來生,素傘下,朦朧中,所在伊人,猶在。

償我未償,愛我所愛。

月兒,我對不起你。

月兒,我愛你。

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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奪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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