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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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天卿跟隨著唐奕走出殿外,一路下山而去,約莫幾盞茶的功夫,二人便是順著一條小道蜿蜒行去。

小道的盡頭,可見一個規模不小的湖泊,湖泊縱橫足有千丈之寬,湖水清澈至極,但湖內卻是不見一尾游魚,若是仔細看去,可見那湖底有著密密麻麻的黑色小點浮動,正是這些年來被蜀雲門中廢棄的丹藥。

當然,這沉丹靈池自然不可能只是以廢丹堆積而成,普通廢丹,不僅沒有藥效,反而對於修鍊之人而言,還有極大的壞處,若是不慎吞入廢丹,輕則腹痛數日,重則堵塞經脈,留下不可挽回的傷勢。

而這沉丹靈池之所以能讓廢丹發揮藥效,其中緣由,恐怕得要問問湖底的大傢伙了.....

二人步伐漸漸停下之時,在小道的盡頭,那巨大湖泊之上,可見有雲霧翻騰,皆是池中靈氣所化,而後,那小道的後方,也是翻騰起雲霧,漸漸看不清去路與迴路。方才遠望之時,還可見這千丈湖泊水質清澈,為何這轉眼之間,便是如入雲海霧都之中了?

唐奕見狀,腳步不停,見楚天卿一臉駭然之色,回答道:「是蜀雲九景當中的霧境。」

楚天卿恍然,點了點頭,跟著唐奕的步伐繼續前行。

楚天卿雖是親傳弟子,但也少有聽聞蜀雲九景,只是偶爾在一本古籍上看到。

這蜀雲九景,乃是蜀雲獨有的九道天靈符陣所化,蜀外有雲海三千里,是為一景,是蜀云為防止外人入宗,斷截與世俗凡塵的聯繫所設,故而蜀雲百年,除了蜀雲城留下一條山道供世俗凡人來往其中,四十九道仙山之上,從未有凡人涉足。

那天書閣的第九層中,有萬里沉沙,也是一景,乃是當年蜀雲真人建造天書閣時,防止門中弟子直上九尺閣樓竊取靈寶所設,據古籍中記載,只要有人擅闖第九層,便只可見到萬里荒蕪大漠,沉陷其中,不可出入,故名「沉沙」。

而眼下這雲霧繚繞之景象,便是九景當中的「霧境」。

沉丹靈池對於蜀雲而言意義非凡,乃是門內純元境界的仙師修行之地,設有這九景之一的「霧境」,再合理不過。

在那雲霧中行走,唐奕輕車熟路,一直順著青石小道蜿蜒行走,兩人加快步伐,在那朦朧霧氣的盡頭,漸漸的,有水聲傳來。

「接下來就是丹橋了。」唐奕語態平緩,吐言道。

二人穿雲而過,只覺得面前雲開霧散,而其身後,也染是雲霧退去三分,只是不見那蜿蜒小道,而身前只可見千丈深淵橫線眼前,懸崖兩側,有水聲暴起,竟是兩道跨度極寬的瀑布憑空出現,瀑布水流如騰龍般自上飛騰而下,直瀉三千里,流入那深淵的當中,水漲船高,片刻間,那水位便是接近崖岸,形成一個巨大的深潭。

看來,此處才是那沉丹靈池!

符中天地畫中世界,如此移山換水,玄妙無比,當真不愧是天階符陣!

楚天卿驚嘆之餘,可見這懸崖盡頭,有一座石橋,無座無墩,凌空而起架設在二人面前,橫貫湖泊,如飛龍騰天,沒入雲際。

好一座雲海相接的丹橋!

唐奕負手踏上丹橋,對著楚天卿道了一句:「小心些,雖是陣法景象,但那潭水乃是死水,若是不慎失足落下,只會墜入無底深淵。」

楚天卿聞言卻是一笑,說道:「這不是還有師傅你嗎,師傅你哪能捨得徒兒就這樣淹死在這符中天地,畫中世界?」

唐奕聞言,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貧嘴。」

楚天卿嘿然一笑,跟上唐奕,低頭望去,只可見那深淵汪洋當中,有蛟龍潛游,可見其影。

那蛟龍似也是察覺到二人到來,身形遊動,只見巨大深潭中捲起一個巨大漩渦,片刻之後,蛟龍翻起滔天巨浪,躍出水面,水花漫天飛濺。

楚天卿見狀卻是一驚,唐奕則是一臉淡然,袖袍一揮,只見那飛灑而來的水花當空停下一瞬,彷彿是遇到了一處屏障,滑落池底。

蛟龍碩大的頭顱湊到唐奕面前,卻是打了個鼻響,一雙燈籠大小的巨瞳盯著二人。

唐奕翻手一變,一塊紫金令牌出現在他掌心,蛟龍看到那令牌后,游身退回深潭內。

唐奕一笑,道:「這沉丹靈池之所以能以廢丹化靈水,也少不了這靈蛟的功勞。」

「靈蛟?」楚天卿聞言愣了愣,旋即問道:「可是那古籍中所記載的虯天靈蛟?」

唐奕聞言點了點頭:「這虯天靈蛟乃是蜀雲真人坐下靈騎,當年蜀雲真人修行論道,而這靈蛟則在一旁聽其論道說法,長年累月下來,也是開了靈竅,自蛇莽蛻為靈蛟,如今已是兩千五百餘歲,有三品墟丹修為。」

唐奕說道:「自從當年蜀雲真人得道飛升之後,靈蛟便坐鎮這奇景『丹橋』之中,只認蜀雲仙令,否則就算是墟丹高人硬闖此處,也要被他生吞入肚,兩千五百歲的靈物若要殊死一斗,就算是我也不可正面對敵。」

楚天卿聞言,不禁讚歎一句,嘖嘖稱奇,想不到這丹橋奇景內,竟還有如此一致開了靈竅的墟丹妖物!

今日蜀雲的九大奇景已是見識到了其中二景,讓得楚天卿大開眼界。

楚天卿入蜀雲五年,倒是第一次聽聞蜀雲三千里山河中,竟然還有這麼一方畫中世界,這也讓其噓唏不已,這些年來對於蜀雲看似了解,其實所知曉的,不過是冰山一角罷了。

二人順著丹橋又走了一會,雲霧漸薄,眼前豁然開朗,只可見碧空如洗,萬里不見雲霧,丹橋盡頭,是一座石島浮空而動,石島之下,雲海茫茫,雲霧繚繞,僅是望之一眼,便叫人心胸為之一闊。

那石島之上,是一片無垠林海,古木矗立,彷彿千萬年來,不曾有人跡涉足。而林海的中央,可見有一縷縷輕薄的雲霧升騰而起,繚繞雲間,定神望去,可見一方數十丈之大的深泉坐落林間,正是那沉丹靈池!

楚天卿心中一驚,問道:「沉丹靈池,竟是建於這雲海天際之上?」

唐奕點了點頭:「靈池建於沉丹雲島中,雲島縱橫三十里,島上青天,島下霧海,懸於天道峰頂七千里瓊空之上。」

楚天卿面帶驚駭之色,接著說到:「晝時可見朝陽咫尺,夜時可摘日月星辰?」

唐奕點頭,楚天卿心中瞭然。

這一句話,正是他從那一本講述蜀道三千里奇獸仙景的《蜀雲紀史》中所涉獵而知,原以為只是古人誇大言辭,胡謅而言,沒想到這天上雲島竟是真真切切地存在著。

也難怪蜀雲當中只有純元境界以上的仙師可以進入沉丹靈池修鍊,純元之下,縱然是一品玄陽,也不過只得御風而行,如何能踏上這七千里瓊空?

若是門中普通弟子打算偷闖沉丹靈池,就算不被奇景之一的「霧境」所困,怕也早就成了丹橋之下,那頭虯天靈蛟腹中之食了。

二人走至丹橋盡頭,唐奕看了那雲島林海一眼,淡然道:「雲島中央即是沉丹靈池,你且去吧。沉丹靈池靈氣過於雄渾,三日之內必出,不可久留,切記!」

楚天卿壓抑下心中欣喜之色,點了點頭。

沉丹靈池中,無風起浪,池水澎湃,雄渾無匹的靈力丹氣凝聚成浪濤,翻滾不休。

靈池約莫百丈之寬,宛若一個小型湖泊,池內波濤翻滾,那般聲勢,縱然比起江河大海,猶無不及。

翻滾的靈氣浪花中,可見有七條小徑通往沉丹靈池中央,透過驚濤駭浪,可見那池水中央,有七根石柱林立期間,而石柱的中央,則可見一方縱橫皆為三丈長寬的白石平台,平台高於水面一丈有餘,可見時不時有,浪濤躍出水面,擊打在平台之上。

楚天卿站岸邊,有一道道浪花擊打在他身上,浪花中飽含雄渾靈氣,縱然是先天境界的身軀,也不禁有些生疼。

他咧了咧嘴,面露苦笑,僅僅是站在邊緣就能感受到如此磅礴洶湧的靈氣,若是那靈池中央,不知會是何等景象?

他自懷中取出一物,呈現暗金色,正是師尊唐奕所給的金楠木令牌,他往那金楠木令牌中注入一道靈氣,只見那令牌頓時光芒大作,一道金光衝天而起,掠過那通往沉丹靈池中央的小徑上,洶湧翻滾的池水退開幾尺,正好留出了一條小道的距離。

楚天卿也不耽擱,收起令牌便是大步流星地走向丹池中央。

楚天卿走至中央石台之上,雙腿盤膝而坐,雙眸緩緩閉起,口中訣法念轉,運轉起紫陽靈訣,吞納著靈池中一道道精純無比的靈氣。

青雲大殿內,眾人看著水潭中的畫面,可見一道道駭浪驚濤躍出水面,拍打在楚天卿身上,時不時將那一襲白衣淹沒在眾人視線當中。

秦月初笑了笑,突然問道:「諸位閣主,你們覺得楚天卿能在沉丹靈池中堅持幾日?」

「我估計至多半日。」開口之人,正是那一臉髯須的大漢,只是比起上次出現自眾人眼中時,這一回卻是在手臂上多了幾道傷疤,頗為觸目驚心,顯出了幾分狼狽之色。

髯須大漢冉屏說話之餘,目光卻是看了一看儒袍青年薊子軒,不由得哼出聲來。

薊子軒見狀,翻了翻白眼,不理會這魯莽匹夫。

當日蜀雲大會之時,冉屏回荒雲閣取回荒雲戟,欲要離蜀,單槍匹馬去北玄尋他那掌門師兄莫天象,卻不料他還未出蜀雲,中途卻被這儒袍小生攔了下來。

冉屏欲走,薊子軒自然是不讓,二人對罵幾句,也便是在蜀雲青天上大戰了三百回合,幾乎不分勝負。

但莽夫終歸是莽夫,薊子軒與這冉屏雖同為七品墟丹境界,不過估摸著也是薊子軒腦袋聰明些,藉助了蜀雲當中的雲海奇景布下天羅地網,又是和這莽夫大戰到子夜時分,以龍首閣鎮閣靈寶流雲扇配合雲海之勢,層層逼壓,才將冉屏這魯莽匹夫制服,擒回蜀雲。

薊子軒瞧也不瞧冉屏,笑了笑,說道:「我認為這楚天卿應是可以堅持十六個時辰。」

「十六個時辰便是一日有餘,縱觀歷來幾屆蜀雲大會冠首著,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成績了。」秦月初聞言,笑道。

「唐閣主,那楚天卿乃是你門下弟子,你認為如何?」秦月初繼續問道。

「我覺得天卿能在池中支撐有三日。」唐奕面含笑意,笑道。

眾人聞言,神情一怔,那董胖子略作思酌,道:「唐閣主莫要道些玩笑話,蜀雲大會數十年以來,堅持時間最長者,也就兩日時間。」

「董師兄言之有理,縱觀蜀雲三十年,能堅持兩日之久的,也只是寥寥幾人,據我所知,唐閣主門下那位衛凌也只是堅持了兩日不到吧。」冉屏聞言,也是不禁一怔,淡然接話道。

唐奕聞言,只是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笑而不語,也不反駁。

「唐閣主既然能這樣說,自然有其道理所在吧。」秦月初說道。

「也對,畢竟在蜀雲大會當中,楚天卿表現可算是尤為不俗,不僅能以先天境初期的修為能越級擊敗先天境中期的周易,那兩招出鞘劍更是有幾分了驚世駭俗的意味。」儒士薊子軒點了點頭。

薊子軒看向唐奕,繼而說道:「那兩式劍招隨是不俗,但能用普通鐵劍引來這般威力,倒有了幾分劍意的感覺,這小子可是與唐師兄當年很像呢!」

七人當中,除了那後面才成為閣主的李秋悅,其餘六人誰會不知百餘年前那個閉劍養意十餘年,揮劍先天斬玄陽的唐奕?

畢竟當年的唐奕太過驚世駭俗,偌大修仙世界,真能越級而戰的本就只在少數,更何況是越級殺人?

先天修士要戰事玄陽修士,又何談容易?但那一年,正是這麼一個閉劍十年不碰劍的唐奕,一揮劍便是借滔天劍意,以先天境界硬碰玄陽修士,更是將其斬殺劍下,這等驚世駭俗之事,可是在當年驚動了整個蜀雲,甚至驚動了當年的蜀雲掌門趙懿。

如今唐奕能有如此地位,恐怕也與百餘年前那場先天殺玄陽的成名之戰脫不了關係。

故而那在蜀雲大會上揮劍成意的楚天卿,才會引來他們的關注。

自古名師出高徒,既然師尊能有如此能耐,那作為徒兒的楚天卿,會差到哪裡去?

只是唐奕所說的在沉丹靈池當中堅持三日,卻是讓得眾人覺得有些難以相信,畢竟沉丹靈池之中靈氣何其狂暴,他們怎會不知。

純元修士想在其中修行百日千日,自然不會有太大問題,可楚天卿如今不過是先天修為,若能在沉丹靈池當中堅持兩日,眾人估摸這也就是極限了,哪怕是再多待上一個時辰,也必然會傷及經脈。

若說蜀雲百年當中,有弟子可以在楚天卿這般年齡時進入沉丹靈池,呆上三日之久,恐怕就得屬於這位新晉的天竹閣閣主了。

只是李秋悅天資聰慧絕世難有,那一次在沉丹靈池中足足待了十三日之久,但當年年僅十九歲的李秋悅早就有了玄陽修為,哪能是楚天卿可以比擬?

故而此子想要待在沉丹靈池當中三日,還是極為困難。

「當年諸位師兄弟也是蜀雲門中翹楚之流,皆是進入過沉丹靈池修鍊,應該沒有能在靈池中堅持兩日以上的吧。」候閔搖了搖頭,說道:「沉丹靈池中靈氣太過兇悍,先天境界之人想要久待,極為不易。」

「候閣主此言有理,卻還差矣。」眾人中久不發言的李秋悅淡然道。

「那依李閣主所言,是該如何?」候閔問道。

眾人目光轉向這言出必有果的李秋悅,臉上也皆是是多了幾分詫異之色。

「李閣主可能看出其中幾分因果來?」秦月初問道。

李秋悅冷若冰霜的俏臉上毫無表情,搖了搖頭,說道:「看不出。」

「連李閣主都不能看出其中倪端?」董胖子問道。

「確實看不透,不過也如唐閣主所說,應在三日以上,乃至更久。」李秋悅淡然答道,但目光看向那畫面中的白衣人時,素來沒有多餘感情的目光中,多了幾分趣味。

「諸位閣主,請接著看下去,便能知曉。」

唐奕見狀說道,笑容淡然。

眾人交談之際,蜀道天道峰上方七千裡外,雲島靈池中央,卻有紫氣東來。

「若是承受不住,捏碎此令,我便接你出來一方百丈靈武台,可聞悠悠琴瑟起。

琴聲悅耳不假,其中縱橫殺意也是真!

蘇傾兒盤膝坐於靈武台正中央,雙腿上,一盞古琴已然殷紅通透。弄琴者,芊芊玉手悄然揮舞,信手拔彈,一聲聲清脆悠遠的音符從指尖傾瀉而出。

只是,這琴音當中,卻是夾帶著磅礴的靈氣,縱橫交錯,宛若刀鋒細線,鋪天蓋地而來。

楚天卿劍眉緊鎖,步伐不停,急速後退,可那張由靈氣與琴聲交織而成的鋪天巨網,如影隨形,任憑如何去甩,都無法甩掉!

若是真被這張琴網所觸,恐怕就不止五馬分屍那般簡單了,簡直就是能把人切成肉末碎丁了!

這小妮子是想殺了他呀!

楚天卿心中暗罵一聲,身形急掠,當即手掌一握,一縷縷淡金色的靈氣涌動,那十根手指之上,可見金光涌動!

楚天卿所用靈訣,正是前不久修鍊而成的天陽伏魔指,如今修為躍入先天境界,這天陽伏魔指有上下三層境界,而今更是修鍊到了第二層!

楚天卿雙指並屈如劍,當即沉喝一聲:「天陽伏魔指,一指入天陽!」

雙指金光燦燦,靈氣涌動,猛然停下步伐,雙指同時凌空揮斬而出,指尖,竟可見劍氣出!

楚天卿以指作劍,雙指揮斬間,可見金芒交錯而開,而那張無形的琴網,竟是被如此一斬,分崩離析,盡數消散而去!

蘇傾兒閉目彈琴,六識之中,不用視覺,故而使得其它五識更為敏銳,早已感知到琴網破碎,便是素手一按琴,再是輕輕一挑!

憑空又有琴網交織而現,此次,足有三張!

三張琴網自三個方向而來,勢要將楚天卿圍殺其中!

這丫頭,是動了殺意!

楚天卿心中一驚,而後雙指交錯,扣指!

楚天卿入先天境界后,丹田已化作無盡靈海。而此刻,靈海當中靈氣翻騰,洶湧而出,隨著楚天卿心念運轉,磅礴的靈氣順著筋脈,向著那緊扣的雙指之間涌去,不斷凝實,壓縮!

楚天卿口中令咒念轉,然後猛然啟唇吐言,道:「寸雷!」

一指入天陽,方寸現雷光!

只見楚天卿那緊扣的雙指間,靈氣交織,最終凝縮成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華,方寸成雷!

他彈指,雷光飛閃而出,徑直撞向那三張琴網,轟然爆裂!

霎時間,風起塵揚!那百丈靈武台上,可聞雷聲,可見電光!

三張琴網盡數被化解,蘇傾兒柳眉蹙起,剛欲再撫琴成網,卻不料一道修長的身影已是站在了她的身側,一襲白衣隨風飄動,正是楚天卿!

楚天卿尚未動手,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蘇傾兒,厲聲道:「你這小妮子,果真是欠調教!」

不等他說完,蘇傾兒已是騰空躍起,素手欲撥弦,卻怎奈楚天卿更快,同是腳掌一踏地,凌空躍起,而後只見那一雙大手往七玄琴上一放,猛然一扯,便是將那七玄琴自蘇傾兒手中奪了過來。

「你輸了!」楚天卿抱琴道。

「把琴還我,我還沒輸!」蘇傾兒見狀,露出一臉倔強之色,不想認輸,腳掌當即凌空一踏,撲向楚天卿,伸手便欲奪回七玄琴。

楚天卿身形側閃,避開迎面撲來的蘇傾兒,然後,只見他雙手揚起古琴,順勢拍出,毫不留情地朝著蘇傾兒那微翹的嬌臀上拍去。

啪!

空氣中傳來一聲清脆的響聲,蘇傾兒應聲被拍落在地,滿臉羞紅,一雙胭脂虎目惡狠狠地瞪著楚天卿,小嘴微微張開,一臉驚駭。

這一拍,可是把蘇傾兒徹底拍蒙了!

蘇傾兒眼中水波流轉,眼角噙淚,貝齒死死咬住嘴唇,一張俏麗的臉上紅霞遍布,似乎是用手掐上一掐,便能滴出血水來!

女子面薄,被楚天卿當著眾目睽睽之下拍了屁股,怎能不羞,怎能不惱?

「你...你...你!」

只是羞惱又如何,怎奈何從出生開始皆不曾受過委屈的蘇傾兒一時間蒙了神,結舌難語,只能用那雙靈氣十足的胭脂虎目死死瞪著楚天卿。

如若說女子恨時目光能殺人,恐怕楚天卿早就死了千百回了!

楚天卿飛身落地,不理會場外那紛雜的議論,也不理會羞愧至極的蘇傾兒,只是雙手撫琴,劍眉微微一揚,笑了笑,說道:「琴是好琴,只可惜,用琴之人就兇狠得多嘍!」

說罷,楚天卿在眾人視線之下,盤膝就地而坐,眼帘低垂,先是雙手撫於琴弦之上,悄然間,波動琴弦,信手拔彈,從容典雅。

忽而,琴聲悠悠,自靈武台上悠然奏起,楚天卿輕輕一笑:「七玄琴中七玄意,不知我能悟到幾意!」

一語方畢,一語又起,他啟唇道:「七玄琴,一玄高山流水。」

琴音四起,如山澗泉鳴,似環佩鈴響,空靈之聲令人憶起那山谷的幽蘭,高古之音彷彿御風在那彩雲之際。

曲調靈透,音律清脆,聲若高山,音似流水。

如此琴音,與那蘇傾兒的殺人琴比起,天差地別,可鑒雲泥之分!這才叫做高山流水,玄妙無比!

靈武高台上,紅衣襦裙秦月初起身,卻是不由得讚歎了一句場內琴聲。場外,眾弟子恍若失神,場中,蘇傾兒聽聞空靈通透的琴音迴轉,愣了愣神。

「七玄琴,二玄,落雁平沙。」

楚天卿一曲未完,一曲又起,彈指撥弦,吐言道。

琴聲如流沙過耳,雲程萬里,似有群雁飛鳴而起落,琴聲入夢,入眼非初春驚蟄,更似一副寥廓壯麗的秋江景色,曲調似水墨入畫,柔和,溫婉。

好一曲醉人心醉人意的落雁平沙!

「七玄琴,三玄!六月霜雪!」

第三曲,接踵而至,曲調迅速一變,楚天卿操琴之手入潮水波濤般波動琴弦,他開口輕輕吐出幾字。

琴聲寂寥清冷,一曲沁人心脾,一曲動人神魄,一曲催人斷腸!

琴曲無意,音有意!琴聲無情,人有情!

他剛欲起弦彈奏第四曲,卻不料琴弦頓時如玄鐵般堅硬起來,無法撥動,楚天卿搖了搖頭,看來自己只能藉助琴技彈出七玄中的三玄,第四玄,再無法彈出!

他抱琴起身,看了一眼那還趴在地上怔怔出神的蘇傾兒,淡然一笑,道:「彈琴彈琴,彈的是琴更是情,可惜了這麼一盞好琴,落到了你這隻懂琴曲不懂情意的主子手裡,暴殄天物哎!」

看著那不住嘆氣的楚天卿,蘇傾兒一雙漂亮眸子眨了眨,回過神來,俏麗更是赤紅無比,古人有言「日出江花紅勝火」,如此形容,猶無過之。

蘇傾兒眨巴了下眼睛,可見眼中含恨,她貝齒咬了咬嘴唇,鼻音輕哼了一聲,羞惱道:「臭流氓,別以為回彈兩首曲子就了不起!七玄琴,還我!」

「快還我!」蘇傾兒起身,立馬撲向楚天卿,欲要奪琴而回。

若是換做平常,他楚天卿還了也就還了,敢情這小丫頭喊自己流氓,還要自己雙手奉上寶琴嗎?

楚天卿側身一躲,躲開蘇傾兒那一撲,一手按在了蘇傾兒額頭上,一手則抱住七玄琴,蘇傾兒怎奈得玉手短了幾分,竟是觸不到楚天卿懷中那琴,不禁小嘴微微嘟起,以表不滿。

楚天卿笑道:「怎麼?傾兒師妹這可是要問我這個臭流氓要琴吶?」

蘇傾兒眉頭緊蹙,問道:「那你想怎樣!」

楚天卿嘿然一笑:「若是你喊句楚哥哥來聽,聽得我舒坦了,這琴還你也無妨。」

「你!」蘇傾兒氣得結舌,連連跺腳,玉手指著楚天卿,一時間說不上話來,只得低聲委屈道:「你無賴!」

楚天卿老臉厚的很,他可不管這小妮子如何委屈,說道:「你若不想不喊呢,我也不能強求,只是這七玄琴,就只好交還到你那師尊秦閣主手裡嘍。」

「你...你!」

「不喊我走咯。」

楚天卿自覺的當回無賴也無妨,作勢欲走。

蘇傾兒雙眸噙淚,紅著臉,咬著牙,聲如蚊蠅道:「楚哥哥...」

「哎,你說啥,今天風大,沒聽清!」楚天卿回道。

蘇傾兒面色更是難看了幾分,泫然欲泣,心中怕是早就罵過這個市井無賴無數遍了。

「楚哥哥!」

怎奈得楚無賴淫威,她貝齒狠狠一咬嘴唇,終是將那三個字脫口而出。

不,應該說是喊出了口,聲勢如洪!

。」說罷,唐奕袖袍一揮,一枚金楠木令牌便掠向林動。

唐奕也便不再多留,當即身形躍動,化為一道流光飛閃而出,也不走來時道路,流光竄入雲島下方的無際雲海,便是沒入雲間,消失了蹤影。

楚天卿目光熾熱,看了一

「已經是第三日了....」

青雲大殿當中,有人面色駭然。

董胖子聞言,點了點頭,讚歎道:「這小傢伙,可真是能熬啊.....」

秦月初目光盯著那水鏡中的景象:「這沉丹靈池中靈氣每隔一炷香的時間便會狂暴一分,如今三日疊加起來,那靈氣的雄渾程度,可想而知,這小傢伙不簡單!」

冉屏伸手摸著下巴上似髮絲般繁密的鬍鬚,說道:「按理而言,以先天境初期的體魄,想要在這沉丹靈池內呆上兩日,已是極為不易,縱然體魄驚人,也不可能待得更久,唐閣主,你門下這位弟子,手段不俗啊。」

唐奕點了點頭,臉上難掩喜色與欣慰。

只不過自從楚天卿的紫陽功法突破二重天後,那雄渾狂暴的靈氣一入體內,就變得溫順無比,故而這三日中,楚天卿吸納靈氣還是頗為輕鬆。

如此三日過去,他體內的靈海竟是又足足寬大了一圈,其中的靈氣不斷由虛浮轉為凝實,也不知是否是修鍊了這紫陽功法的緣故,他只覺得三日前後,自己渾身上下的筋脈骨骼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在精純靈氣的淬鍊下,原本纖細的筋脈足足擴大一倍,韌性是增加不少,而骨骼,則是在無形當中,愈發堅硬。

三日的修鍊,宛如脫胎換骨一般。

楚天卿通體舒泰,靈海內那九株紫陽金蓮吸收了無數精純靈氣,色澤愈發飽滿,隱隱從淡金色,變作了璀璨的紫金色。

雖然在這沉丹靈池中的三日修鍊,修為雖遠遠還不及突破到先天境中期,但也是精進不少,不斷向著先天境中期衝刺而去,短短三日修鍊,卻足矣抵上外界的百日修行!

「呼...」

此刻,百丈靈池中,依舊可見驚濤拍岸,聲勢不小,三丈石台上,楚天卿徐徐睜眼,手中訣法悄然一變,將體內最後一縷竄動的靈氣收回靈海,口中吐出一團渾濁之氣。

他起身稍稍舒展了一下身體,只聽得體內骨骼一陣噼啪作響,渾身上下如脫胎換骨,輕盈無比,七竅百骸當中,更是傳出一陣充盈之感。

楚天卿感受著體內愈發磅礴的靈氣,臉上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他看了看手中那塊紫玉石符,手指摩挲著玉符上那一個個繁如星辰的符文,不禁面露笑意。

這幾日修鍊能有如此突飛猛進,必然是少不了這塊玉符的助力,若非這塊玉符分擔壓力,恐怕在沉丹靈池如此恐怖的靈壓之下,他能堅持兩日修鍊,就已經算是達到極致了,更別提在沉丹靈池當中修鍊到第三日,還能如此從容輕鬆。

只是,三日修行之後,靈池之上的靈氣精純是精純,但楚天卿的靈海的需求,卻已是無法得到滿足,他瞥了一眼石台下方那翻湧的潮水,咽了口唾沫。

「玉符啊玉符,你可想要去嘗一嘗沉丹靈池中最精純的靈氣?」楚天卿舔了舔乾燥的嘴唇,目光片刻不離石台下方那翻騰的一池靈水,五指摩擦著手中玉符。

玉符聽得楚天卿的話,發出一陣嗡鳴,溫和的光芒散發而出,包裹住楚天卿雙手,顯然對於那池精純至極的靈氣池水十分渴求。

楚天卿看了看手中的玉符,又將目光投回靈池,心臟跳動的速度急劇增加,他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那池中的翻滾的池水,躍躍欲試。

看來楚天卿是覺得這靈池之上的靈氣不夠濃郁,打算鑽到這靈池之底吸納靈氣了!

這一幕讓青雲殿中的幾人看到,皆是一陣心驚肉跳。

「好小子,這是嫌在沉丹靈池上吸納靈氣不過癮,打算跳到池紫里洗個丹水浴呀!」董胖子嘴角抽搐,驚呼道。

「我看這小子是不要命了,打算以先天體魄去硬抗沉丹靈池的靈壓?」那髯須大漢冉屏眼角都是瞪直了,嘴巴哪還閑得住,與董胖子一呼一應。

「能在沉丹靈池內修鍊三日之久,蜀雲仙門百年以來少之又少,若說要直接躍入池底修鍊,恐怕以先天體魄是承受不住啊!」見到這一幕,就連素來冷靜的薊子軒也是面露凝重之色。

「唐閣主,若是以先天體魄入池底,恐怕楚天卿是承受不住,可否要攔住他?」秦月初眉頭微微一蹙,臉上也有一抹難以掩飾的駭然之色,說道:「沉丹靈池修鍊一事是小,但我蜀雲仙門才得一位天資非凡的弟子,若是就這樣損失了,那可就不是小事了!」

「不必。」唐奕面色凝重,擺了擺手:「我親自去便可。」

說罷,他轉身走向殿外,才走幾步,身形便是猛然暴起,化作一道白虹直掠雲霄。

唐奕身形穿過雲海,徑直掠走到丹池上空,並未阻止楚天卿的動作,只是遠遠觀望,面色沉重,同時也有幾分期待之色流露而出。

倘若楚天卿實在無法承受丹池的壓力,他便會出手,在第一時間將其自丹池中接出,更何況還有先前他賜予楚天卿那一枚楠木令牌,只要緊急時刻將令牌捏碎,也可保證楚天卿的安全。

此刻石台上的楚天卿渾然不知自己已是被眾人觀望,只是用熾熱的目光緊緊盯住沉丹靈池,對著手中玉符說道:「若想進這丹池之底,你便將我護住,若是我有生命安危,你也只會被丟在這靈池當中,沉淪百年。」

玉符發出一陣嗡鳴,似是答應,而後那玉符便是散發出一陣螢火微光,溫和的光芒正好將楚天卿全身包裹住,光芒好似附著在他周身,隨著他的動作而動。

那在沉丹靈池千米高空之上的的唐奕雙眼微眯,顯然是看到了那一團附著於楚天卿身上的微弱光芒,又是定神看去,這才發現這些光芒正是自楚天卿手中那塊紫玉石符中散發而出,好似有幾分恍然,喃喃道:「難怪能在沉丹靈池中堅持三日,竟是此物!」

這紫玉石符唐奕怎會不認得,當時他獨身闖入天幽荒谷歷時三個月,才發現這一塊玉符,當時便覺得不是凡物,只是這玉符靈性極強,一旦落入他手中,便消失了蹤影,唐奕也就這樣在天幽荒谷中整整尋覓了半載時間,最後那玉符不敵墟丹境界的唐奕,遁入那捲《紫陽功法》當中,再無蹤跡。

而那一次去天幽荒谷的人自然不止唐奕一人,其中墟丹修士足有十人,還有三名天丹修士也為了這塊玉符而來。正所謂福禍相依,若非是玉符遁入那捲天階功法當中,不僅讓唐奕無法得到,估摸著也就是那幾位天丹修士對這卷天階功法提不起興趣,這才使唐奕躲過了一場被天丹修士追殺的死局,帶著捲軸遁出天幽荒谷。

而他返宗時,無論如何做,都是無法將那玉符逼出捲軸當中,再加上他已是有天階功法伴身,只得對這卷功法作罷。但也正是如此,才讓他在無意間發現這卷《紫陽靈訣》屬至純至陽的功法,這才賜予楚天卿。

但他卻沒想到,自己千方百計都奈何不了的玉符,竟是能被楚天卿收入囊中,這倒是讓他頗為驚奇。

但萬事皆是講求一個緣分,既然楚天卿與這玉符有緣分,為人師者,自然也是欣慰之至。

「這小子果然有些意思。」唐奕見那玉符,笑了笑:「也許由此靈物相助,這小子以後會在仙路上走得很遠吧。」

至於能走多遠,他唐奕自然也是不知道,也許是墟丹,也可能是更高一層的天丹境界,這也只得看楚天卿的造化了。畢竟要修仙道,他作為師傅所能傳授的,只在少數,日後如果楚天卿想要走個更遠,攀得更高,還得依靠他自己去努力。

楚天卿看了一眼遍布周身的柔和紫光,再度看向沉丹靈池,咽了口唾沫,神情毅然,他心想,若是連這點風險都冒不起,還修什麼仙道,還如何去追趕那名早已把他甩下千萬里的偽君子柳逸?

既然自己大難不死,那麼必然是要將那柳逸所給予他的盡數奉還!

哪怕身陷絕境,在所不惜!

畢竟楚天卿與那偽君子的差距已是極大了,他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眼下這沉丹靈池便可讓他縮短不少時間,如此機會,他怎會放過?

為報那一箭之仇,眼下沉丹靈池這一關,無論如何都要跨過去,縱然冒險一試,也然值得!

噗通!

落水聲傳來。

巨浪翻滾的沉丹靈池中,一道身影決然躍入池中,身形被巨浪吞沒,直入丹池之底。

眼那林間氤氳不散的靈氣雲霧,也不耽擱,快步踏過丹橋,直入林中,向著沉丹靈池行去。

而此刻,天道峰頂,青雲殿內,七道身影悄然出現,並非他人,正是蜀雲七閣閣主。

秦月初拂袖一揮,那大殿地面的中央轉眼間變作一潭深水,水猶清澈,片刻后,水面可見一道景象出現在眾人面前,有朦朧漸漸清晰起來。

秦月初笑了笑,道:「諸位閣主,覺得楚天卿能在沉丹靈池中堅持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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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道封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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