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小的人還不會吻

中午到家，憋壞了的葉良辰趕忙去了廁所。剛到廁所門口，一股臭味直嗆嗓子，強忍著進到裡面，蒼蠅、蜜蜂嗡嗡的亂飛，還有噁心的蛆在爬，葉良辰的胃裡一陣翻滾，「嘔」……

十分鐘以後，葉良辰捏著鼻子走出了廁所，鬆開手大大的喘了口氣，一股牛糞味又衝進鼻孔，又是一陣乾嘔。

本就穿越得稀里糊塗，不情不願，來不及規劃未來藍圖，便已被迫搭上了高考列車，半個多月的學習煎熬，一直隱忍著的葉良辰終於發作了，『這裡一分鐘我也呆不下去了，我要離開』。

「爸媽，我不想考大學了，我想退學」

葉父葉母正在廚房忙著，不是給人做飯，而是在給牛『做飯』（備料，即溫水和飼料），聞聽此言，葉母愣在原地，葉父則瞪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葉良辰問道：「啥，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想退學」

「啪」葉父抬手一個耳光

「你再給老子說句試試？」

葉父氣得身子直哆嗦，雙眼冒火瞪著葉良辰，葉良辰捂著臉、氣喘噓噓的回瞪著葉父，父子兩仿似鬥牛般的較著勁。

葉母趕緊擋在葉良辰身前，數落著葉父：「你打他幹什麼，有事說事，聽聽孩子說什麼」

「說什麼說，我看他就是不學好，上次他就因為個女生跟人打架才住了院」

「那叫不學好？你懂不懂，我那叫見義勇為，班主任都在班會上表揚我了，你就是大老粗」

「還敢犟嘴，他娘你起開，讓我揍這混帳東西」葉父推搡著葉母，試圖繼續揍葉良辰。

「你敢再打我下，我就報警」

「行啦，都別吵吵了！」葉母怒喝一聲，爺倆都不說話了。

「他爸你出去幹活去，大兒子，你去屋裡躺會」

葉良辰氣呼呼的走進小屋，躺在炕上生著悶氣，越想越氣不過葉父那一巴掌，前次去醫院的那點愧疚已完全沒有了，此刻滿滿的恨意。起身去大屋倒了杯水，吹了半天也不涼，葉良辰將杯子狠狠向地上摔去。

「啪」

「啊……」葉美景剛好經過，嚇得驚叫了一聲，下一刻只覺小腿一疼，入眼處已被地上玻璃杯濺起的碎片劃了一道長約兩三厘米的口子，血瞬間流了下來。

「嗚嗚……」

葉美景隨即委屈的哭了起來，她知曉剛才發生在廚房的事，正琢磨著開口勸勸哥哥，哪知道還沒等開口，卻被葉良辰一股邪火殃及了池魚。

葉母聽到聲音趕忙進屋，片刻便明白了，略帶責備的看了眼葉良辰，從柜子中取出酒精和紗布，俯下身給葉美景處理著傷口，然後又拿著掃帚和簸箕收拾起地上的碎片。葉母對葉良辰一向偏愛，母子倆也很能談心，平日里都沒大聲吆喝過兒子。

地上有塊破裂的地板磚缺了塊小口，剛好有塊玻璃杯碎片嵌在那裡，掃了半天也掃不起來，葉母索性蹲下身子用手指去摳。本來也沒想著責備葉良辰，可當她看見葉良辰站在那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時，不由得也來了氣，開口責備道：「良辰，你這次回家這是怎麼了，有話也不好好說，還亂髮脾氣，你看還把妹妹都弄傷了，真是的」。這麼一分心，手上也被那碎片划傷了，葉母眉頭一皺，卻沒再說什麼，拿著簸箕出了屋子。

葉良辰由起初的暴怒，到誤傷葉美景的詫異，然後對葉母的責備產生不滿，到最後又讓葉母無端受傷，心下又升起一絲愧疚。

不知如何收場，思緒一片混亂，他想玩遊戲逃避一下都沒得選，想找個人傾訴也沒人，等等，忽地想起了上午的洛姍。他看了眼葉美景，葉美景也幽怨的看著他，眼前的小蘿莉淚痕猶在，終是不忍心的伸出手，幫她擦去臉上的淚滴。

誰料葉美景抽噎得更厲害了，小鼻子還流出了鼻涕，帶著眼淚，都抹向了他的手背。過了大約五分鐘，葉美景總算停止了哭聲，葉良辰拍了拍她的小腦袋：「去吧，去睡會兒」

許是哭累了，葉美景乖乖的走進了小屋。

葉良辰站起身向外走，葉母正弓著腰提著滿滿一鐵桶牛的備料也往出走，頗有些吃力。葉良辰趕忙走過去欲接過鐵桶，不料葉母卻說：「沒事，你去歇著吧，水都灑你身上了」。

聽得出來，葉母已然不生葉良辰的氣了，葉良辰便道：「哦，那我騎車出去溜達兩圈」。說罷，到院中騎上自行車便出了門。

「慢點騎，看著點車，早點回來」葉母在身後叮囑著。

葉良辰騎著車，直奔洛姍家，在門口略微遲疑了下，邁步走進了洛姍家。洛父、洛母也正在忙著飲牛，葉良辰和他們打過招呼，見著洛姍，借口說葉美景找她去家裡玩，傻丫頭欣然應允，讓葉良辰去外面等下，她換套衣服。

不多時一身白裙的洛姍也騎了自行車出來了，葉良辰前面帶路，卻不是奔自家方向，而是騎向了鄉小學，洛姍的小心臟不由得跳個不停，也沒質疑便緊緊跟在了後面。

鄉小學在鄉初中的對面，此時正是周末，操場一個人影都沒有，一片靜謐。

二人把自行車放進車棚里，葉良辰說道：「陪我溜達會兒」

「良辰哥，你學壞了，居然撒起謊臉都不紅」洛姍笑著說道。

「切！這算啥，倒是你，沒大沒小，現在想起叫我哥了，上午誰直呼我全名來著？」

「美景也在那，人家叫不出口嘛」洛姍低下頭擺弄著裙子，一副嬌羞的小美人模樣。

葉良辰心情頓時好了起來，開口叫道：「姍姍」

「嗯」

「姍姍」

「幹嘛？」

「姍姍」

「……」

「你變漂亮了」

「真的嗎？」

「嗯，我終於有勇氣在白天直視你了」

「良辰哥，你這大壞蛋」

說完伸手就朝葉良辰身上拍去，葉良辰抬手捉住她的手腕，順勢將她的小手握在手裡，戲謔的問道：「打了一上午還沒打夠？你就一點不心疼啊？」

洛姍小臉頓時紅透了，忙抽回手、跺著腳：「你、你咋還和小時候一樣壞呢」

「我真的改邪歸正了，放心吧」葉良辰一臉誠懇的看著洛姍，就像真的犯了什麼大錯祈求原諒似的。

洛姍聽得心頭一軟，哪知葉良辰緊接著來了句：「我們玩抓特務吧，我特意帶了根繩子」

一提繩子洛姍便想起了那次遊戲，她被葉良辰綁起來親了臉蛋一下，臉又開始發燙了，和葉良辰在一起這麼一會實在太折磨人了，不過心裡又有種莫名的安慰，縱使他去了城裡讀書，他始終沒忘記我這個鄰家的女孩。

「再也不和你玩了，就知道欺負我！」洛姍說完轉身就走。

「好了，好了，不鬧了，我們嘮點正經嗑」伸手拉了下洛姍衣服，洛姍便乖巧的轉過身，和葉良辰並肩慢慢走著。

「姍姍，雖然現在咱們不能常見面了，但我在學校里還是會常想起你，我們從小玩到大，能跟我說說你以後的打算嗎？」

「我爸說明年我考不上就讓我去省城打工」

「那你自己的想法呢？」

「我知道他巴不得我考不上，好供我弟弟念書，我家不像你家養那麼多牛，足夠供你們哥倆一起上學，但我也沒啥埋怨的，誰讓自己學習也學不好，中專可能都沒希望，我還能咋辦，其實去省會也挺好，你看咱們村大鳳姐，去年春節回家都是和她老公開著小車的」洛姍帶著一臉羨慕的神色說著。

葉良辰轉移話題道：「姍姍，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好啊」

「一人去算命，算命先生摸骨、相面、批八字后，說：你二十歲戀愛，二十五歲結婚，三十歲生子，一生富貴平安家庭幸福晚年無憂。

此人先驚后怒，道：我今年三十五歲，博士，光棍，還不曾有過戀愛。

先生聞言，略微沉思后說：年輕人，知識改變命運啊。」

洛姍聽完咯咯笑個不停，明知是他安慰自己胡亂編排的，心裡卻暖暖的，午後陽光透過樹枝照在他身上，樹上鳥兒不時的鳴叫著。

忽地，洛姍雙手抓緊葉良辰的手臂，動情的說道：「良辰哥，村裡人都說你能考上大學，去到更遠的地方讀書，到時你還會記得我嗎？」

有那麼一剎那，葉良辰很想伸手抬起她的下巴……

葉良辰只是一手回握著洛姍的小手，另一隻手抬起輕輕拍了拍她的頭，柔聲道：「不會的，姍姍，良辰永遠都不會忘了你，無論走到哪裡」

許是走累了，洛姍拉著葉良辰坐在一棵樹下，柔聲問道：「良辰哥，你最近學什麼好聽的歌了嗎？我想聽」

洛姍依舊抱著葉良辰的手臂，眼睛眨呀眨的，滿心期待的凝視著葉良辰。

葉良辰略一思索，下一刻少年的歌聲便飄蕩在這寂靜的午後校園裡。

「回憶像個說書的人，用充滿鄉音的口吻，跳過水坑，繞過小村，等相遇的緣分。你用泥巴捏一座城，說將來要娶我進門，轉多少身，過幾次門，虛擲青春。」

「小小的誓言還不穩，小小的淚水還在撐。稚嫩的唇，在說離分。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那年你搬小小的板凳，為戲入迷我也一路跟。我在找那個故事裡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你在樹下小小的打盹，小小的我傻傻等」

「小小的感動雨紛紛，小小的彆扭惹人疼，小小的人還不會吻。我的心裡從此住了一個人曾經模樣小小的我們，當初學人說愛念劇本，缺牙的你發音卻不準，我在找那個故事裡的人，你是不能缺少的部份，小小的手牽小小的人，守著小小的永恆。」

洛姍已然完全沉浸在其中，歌詞傳達的意境太貼近她的心境了，不知不覺中眼前模糊了起來，如蒙上了一層水霧，隨後兩行清淚順著臉龐流淌。

葉良辰忙為她抹去淚滴，手指輕輕劃過洛姍粉嫩的小臉，忍不住多摩挲了幾下，洛姍竟也不抗拒，略緩了緩情緒，洛姍開口道：「良辰哥，能再給我唱一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