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女人當自強
三年之後，我從高牆之中出來。
夏末的時光里，陽光依然熾烈。我忍著那刺眼的感覺，直直的盯著太陽看了一陣。
在低下頭的時候，眼前一片朦朧。我閉上眼睛，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像是要把這三年來心底的積鬱全部吐出去。
三年前，那件事情讓我吃盡了苦頭，雖然應該得到懲罰是秦野而不是我，可是奈何像我這樣什麼能力都沒有的人，無論怎樣也鬥不過那些丘壑之輩。
如今從裡面出來，可是我的人生再也回不去了。
出了事情之後，學校就將我開除了，而面對巨額的賠償，媽媽也最終選擇和我脫離了關係，家裡還有一個弟弟，她不能把錢賠償出去，那樣弟弟就沒辦法上學了。而且，我不是我媽親生的，是她撿回來的，雖然她從來沒有跟我說過，但是我早就在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
媽媽能夠一直撫養我這麼大，供我上了大學，現在想來我太對不起她了，當初為何那麼傻為了那樣一個男朋友而引發了這麼多的事情出來呢。
今天出來，沒有人來接我，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口袋裡是出來時候給的車費，剛好夠買回家的車票。
我沒在停留，去了火車站買了回老家的車票。不是因為別的，我只是想回家看一看老媽，不管她現在是什麼心思，我只是單純的向看看她，之後我就會出來，重新開始我的人生。
經歷了接近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和五六個小時的汽車顛簸之後，我終於回到了老家。
可是當我踏進村子的時候，迎接我的卻不是村裡人的熱情。他們對著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我低著頭走過，不理會這些人的議論。在我們這裡，一個女孩子出了這樣的事情是非常不光彩的。
「唉，那不是老安家差點被人家禍害的那個丫頭嗎？」
「什麼被人家禍害，我看就是在外邊不好好上學和男人胡混呢，不是什麼好鳥。我家大娃當初還給我看過她的那種照片呢，誰家老實的孩子會拍那種照片。不過啊，那丫頭臉蛋身材還真是不錯，一看就是狐媚子，你可看著你家那混小子點，別讓這丫頭勾了魂，不然叫人知道以後媳婦都討不到。」
「我家那個他要是敢和這丫頭來往我非打斷他的腿，不過確實瞎了這麼一副好皮囊，這要是討回家裡做媳婦，生出的娃指定也俊俏著呢。」
「怎麼著劉大娘，您要是心疼就領回家唄，我敢保證老安家那個寡婦婆娘指定樂意。」
「啊呸呸呸呸呸，我家娃還沒到討不到老婆的地步，我這張老臉也沒打算丟掉呢！」
「呵呵呵呵……」
類似於這樣的議論一路上聽到很多，我知道當初秦野將我的照片給傳到網上去了，如今三歲小孩都會把玩手機，我這事情當初動靜也不小，自然而然的，我的那些裸照，基本上也都被人看到了。
回到家裡的時候，老媽正在做飯，當他看到我進門的時候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臉上露出一絲笑意，不過是一閃而逝，之後又冷下臉來。
我看著老媽已經斑白起來的頭髮，心裡立時酸楚起來，眼中淚水涌動，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
「姐姐！」
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卻是弟弟從裡屋出來看到了我，他一下扑打我的身前將我抱住。
現在身邊不嫌棄我的人也就只有我這個弟弟了吧。
「姐姐，我想死你了。」
我輕輕摸了摸低低的腦袋，淚水不可抑制的流了出來。
「好了，先吃飯吧。」媽媽聲音冷淡的說道。
我點了點頭，拭去臉上的淚水。
這一頓飯吃得很壓抑，席間基本無話，只有弟弟不停的往我碗里夾著菜。
以前我非常喜歡媽媽做的飯菜，可是此時無論怎麼嚼都吃不出那種味道，有的只有化不開的苦澀。
飯快吃完的時候，媽媽開口了。
「你這次回來……」
我知道媽媽要說什麼，於是沒有等她說完就道：「我這次就是回來看看，明天就走了。」
「姐姐，你怎麼剛回來就要走，你不多呆些天吧，這幾年我都想死你了。」弟弟看著我說道。
我只是對他笑了笑沒有說話。
「小強，吃完了就去寫作業吧，我和你姐說幾句話。」
弟弟有些不情願，不過還是依言回了房間。
等到弟弟回了屋子，媽媽開口問道：「你有什麼打算？」
我低著頭，盯著自己面前的飯碗，說道：「出去找個工作，然後就留在外邊了。」
媽媽沉默良久，最後嘆了一口氣就再沒有說話。
家裡的夜很安靜，不似高牆裡面那種壓抑的靜。
有柔柔的風，有低低的蟲鳴。
夜半時候，我聽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人在外面嘀咕著什麼。
透過月光，我看到有兩個小孩子趴著窗，透過窗帘的縫隙在向屋裡偷瞧著。
那一刻，我的淚水再次涌了出來。
母親也發現了那兩個偷瞧的小孩，起身喊了一聲。那兩個孩子快速的跑開，跑的遠了還大笑了起來。
我趴在被窩裡沒有動，任由淚水在眼角不停滑落。
母親長長的嘆了一口氣，來到我的身邊輕輕的撫摸著我的頭髮。
「我明白你的委屈，可是媽媽鬥不過那些人啊。」媽媽輕輕的說道，然後我就感覺有一滴淚水落到了我的臉上。
我再也無法抑制，抱住媽媽，在她的懷裡嗚咽起來。
「想不受欺負只能成為人上人，我知道你這孩子性子柔弱，不過到了外面就不能這樣了，會一直受欺負的。你老媽我一個人過了這麼多年，見過太多的炎涼世態了。老媽幫不上你什麼，以後你只能靠自己。家裡這邊你是沒法呆的，那就去外面闖一闖吧！」
「一個女人在外邊不容易，那就更應該堅強。要多動腦子，不要總那麼善良，該用手段的時候就要用手段。外面的世界太大，人心叵測，該提防的地方沒不要輕信他人，這個你應該也有些教訓了。」
「你不用擔心家裡，你弟弟我會照顧好的，當初你們兩個上學我都能照顧得過來，現在照顧你弟弟一個更沒問題。我只希望你能過得好一點，我受了一輩子的苦，不希望你們還是像我一樣。」
……
這一晚母親說了很多很多，而我就一直安靜的聆聽著。我知道母親的這些話，早我我都會用到的。
第二天一早我就離開了，那是晨曦的光剛剛亮起。弟弟還在安睡，我不想等他醒來看他哭哭啼啼，我也不想在人們的指指點點下離開。
走的時候母親塞給了我五百塊錢就轉身回了屋，我知道她心裡難過，她不想看著我這樣離開。
我忍住沒有流出淚水，在晨曦的光亮里大踏步的向前走去。
坐了最早一班汽車到了火車站，站在購票大廳之中我卻又猶豫了起來，我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哪裡。除了我上學的城市，其他的地方都那麼陌生，我還要回到那坐城市嗎？
我看著前面滾動的顯示屏，然後閉上了眼睛。我決定在心裡默數十個數，然後顯示屏上第一個城市就是我要去的地方。
當我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我不知道那時心情到底是怎麼樣。顯示屏上第一行顯示的城市竟然就是我上大學時所在的臨城，難道這就是宿命嗎？
我猶豫著要不要再試一次，不過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既然天意如此，那麼我就再次回到那座城市吧。
我在那裡被毀了未來，那麼我就去那裡將一切都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