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世上最恐怖的金手指

燕山大學在燕都的西北，燕華大學在東南，夏鳴回到宿舍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喲，鳴子，還在跑單位啊？今天咋樣？」

宿舍里就李迪羅在，跟夏鳴打了個招呼。其他人都有了著落，搬出去住了，就剩夏鳴和這個名字有些奇怪的傢伙。

「進了燕大的研究所實習……」

夏鳴隨口答道，至於腦子裡住進來一個人工智慧這種事，他就算情商低也知道不能說出口。

「燕大的研究所？扯犢子呢！」

李迪羅的語氣一如既往地欠揍：「就算是專門統計接盤俠比例的研究所，也不可能招你進去，明白嗎？那是燕大，燕大！」

這傢伙一張嘴從來都是損人不利己，仗著是燕都本地人，家境殷實，經常在同學面前裝逼。作為同屋三年多，脾氣又很好的室友，夏鳴更是李迪羅裝逼的自留地。夏鳴真要是進了燕大的研究所，李迪羅的人生樂趣要少掉一半。

「愛信不信……」

夏鳴懶得跟李迪羅計較，把自己疲憊的身體丟到床上，他還在跟腦子裡的r3ai糾纏不休。

李迪羅哼了一聲后就再沒說話了，只聽到噼噼啪啪的敲鍵盤聲，看來也是在忙什麼，沒心思跟夏鳴繼續撕掰。

「意識活性過低，無法進入管理模式。」

還是不行啊……

從燕大回來這一路上，夏鳴在制止r3ai自作主張地干這干那的同時，還作了一些研究。

經過冰水浸臉和小刀刻手確認r3ai不是幻覺，自己不是在夢裡后，夏鳴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控制r3ai。

幸運的是，r3ai還真有管理模式，不幸的是，它一再提示「意識活性過低」，不給夏鳴更高的許可權。

「意識活性是什麼？」

「人類自我進化的衡量指標，異我感知是最初起源。」

r3ai的解答就像是科學神教的神棍在佈道，不過它說到的「異我感知」，倒讓夏鳴心中一動，莫非是……

盯著天花板，夏鳴兩眼散焦，又開始了飛蚊症的觀察，在那奇異的景象中尋找「真正的我」，那個在名字之外，經歷之上的自我。

恍惚中，他又進入到「中二狀態」，腦子微微一暈，既模糊（餘光）又清晰（腦補）的圖像有了變化。投影中的細胞觸角漸漸從髮絲變成了手指粗細，接著像是按了快進，景象急速放大。

剎那間他的視角似乎穿透了層層疊疊的物質級別，分子級、原子級、量子級，最後是無數幾何意義上的平面堆疊起來的世界，玄妙奇異。與此同時，他的魂魄似乎也掙脫了**，跟隨視角浸入到了這個難以言狀的世界。

「啟動管理模式……」

r3ai的提示音又出現了，夏鳴暗叫一聲get！果然是這樣！所謂「異我感知」，應該就是意識超越平常的那個「我」。按r3ai的說法，只有在異我感知的狀態，才能把意識活性提升到進入管理模式的門檻。

那麼，在管理模式下能做什麼呢？

當然是先查清楚這東西的底細了，夏鳴不覺得自己是個命運寵兒，或者自帶主角模板，不搞清楚r3ai到底是個什麼鬼，誰知道是福是禍？

「大腦思維架構級別過低，無法導入節點，宿主無法理解相關概念。」

集中意念發起詢問，卻得到了這樣的回應。

那麼節點是什麼？

「大腦思維架構級別過低……」

這是搪塞吧？是千方百計要把我格式化吧？

這個選項夏鳴是絕對不會同意的，誰知道格式化是怎麼折騰自己的大腦？如果會刪除記憶，甚至覆蓋原有的自我意識，那自己就成了另外一個人，就算變成了lucy，那有什麼意義？

不過了解下情況倒是沒問題，夏鳴又問：格式化是什麼？

「分析，宿主真實意志抗拒對大腦的任何外部介入，任何說明都會加劇宿主的排斥度，決策，不予回應。」

切，還傲嬌起來了……

看來一時半會是查不到底細了，看看這個管理模式能幹些什麼吧。

夏鳴意念一動，r3ai就作了解答：「未導入節點，無法運行標準功能，只能進行原始操作。」

果然無時不刻不在誘導自己跳坑，夏鳴暗自鄙夷，再問：原始操作是什麼？

r3ai回答：「以精確可控的方式檢索記憶，管理身體。」

有意思，后一條不說，前一條的「檢索記憶」，加上「精確可控」，意思是可以像查監控視頻一樣查閱自己的記憶？

夏鳴剛這麼想，圍繞著自己的那無數個幾何平面忽然被變幻不定的影像撐得立體起來，就像原本只是畫在白紙上的線條，一下子變成了冒著熱氣帶著湯汁的麵條。每個平面的影像都是夏鳴過去的幕幕記憶。

到底是回味過往的記憶，還是查下自己觸電時候的記憶，搞清楚r3ai是怎麼上的身？

夏鳴正猶豫著，一連串的平面跳了出來，合併在一起，卻是他進門時看到李迪羅的景象。

原來在潛意識裡，自己更在意這個傢伙的反常啊。的確，只損了自己一句，連踩人的快感都不收割就放棄了，這不符合李迪羅的性格。

因為不善交際，夏鳴跟室友不怎麼親密，跟李迪羅這種人更沒有共同語言，但不等於夏鳴不關心。大學室友之間都是「謝不殺之恩」的關係，多留個心眼總是好的，這點覺悟夏鳴還是有。

夏鳴進門時就朝李迪羅溜了一眼，估計也就一兩秒，要他自個回憶，壓根想不起任何細節，可此時他看到的是超高清畫質的影像，而且隨他意念暫停回放。

影像里李迪羅的視線只在夏鳴進門時抬了抬，打招呼的時候眼睛就落回到電腦上，這傢伙在幹什麼？臉上的表情有些不對啊。

疑問剛起，畫面一下子放大了若干倍，李迪羅那張寬臉大得能在上面打滾，毛孔都一清二楚。反常的是眼眶發紅，眼角還有淚跡，居然在哭？等等，眼球上的反光是什麼？

畫面完全隨夏鳴的意念而變，繼續放大到眼球比人還高，裡面的血絲就跟樹根一般粗細，著實有點駭人。眼球上的反光就是李迪羅的電腦屏幕，甚至能看到qq聊天框里的字。

夏鳴被嚇住了，這樣都行！r3ai把自己的眼睛變成了千里眼級別的攝像頭了？

對了，人眼的解析度就很高，夏鳴記得什麼科普資料里說過，按照像素來算，人眼有上億的解析度，不比高端數碼相機差。只是大腦為了減輕運算負擔，除了人刻意關注的影像外，其他都作了模糊處理，甚至忽略掉。

只存在於紙面上的科學推論，夏鳴卻在親身體驗。當他想看清楚聊天框里的字時，原本的模糊字跡就像修圖一般，迅速變得清晰銳利。

某人給李迪羅發的最後一條消息是：「上周就跟你分了，跟誰開房有你什麼事？還罵我劈腿，你臉皮到底是有多厚啊！」

消息是十多分鐘前發的，李迪羅還沒有回話，看來是被傷到了，一直沒緩過來。

這太厲害了！自己一下變身成超眼俠啊！

夏鳴很激動，比起這事，「李迪羅你也有今天啊」的暗爽就微不足道了。

那麼「精確可控地管理身體」又是怎麼回事呢？

宿舍里還有人，不好測什麼運動項目。夏鳴覺得，「精確可控地管理身體」應該不止是說控制身體吧，控制心跳算不算？控制痛覺、觸覺算不算？

正尋思該從哪裡開始，嗤啦嗤拉的撕塑料袋聲音響起，然後是咕吱咕吱的咀嚼聲，是李迪羅在吃什麼東西。

吃什麼呢？夏鳴抽抽鼻子，「想聞到更清楚的味道」這個念頭一轉，腦子裡的幾何平面就如渦流一般轉動起來，其中一個平面如風眼般將夏鳴罩住，包含了各種感覺的信息湧入夏鳴意識中。

薯片，品客原味薯片，香酥脆爽，像是湊在鼻下一樣，讓夏鳴滿口生津。

在這氣味之後還跟著一幕幕記憶，自己吃，看同學吃，看家人吃，看路人吃，過往記憶中凡是跟原味薯片有關的場景全湧出來了。夏鳴真的沒有料到，就這麼個薯片，在自己的人生中竟然也有如此多的戲碼。

他趕緊喊停，才避免了意識被洪流一般的「原味薯片專輯」埋掉。不過測試的結果讓他相當滿意，不僅把空氣里的微小氣味抓出來放大，還能關聯記憶，搞明白來源，簡直比汪星人還給力。

推開「薯片專輯」，夏鳴把其他平面招過來，這些應該是宿舍里其他氣味的信息，他想看看有沒有更多發現。

意識被各種影像和味道充斥，那一瞬間，夏鳴只覺得身體每一個細胞都在抽搐，原本他覺得看《下水道的美人魚》之類的東西就已經是恐怖極限了，沒想到世界上竟然還有更恐怖的事情！

具體是怎樣的呢？作為男人，好孩子片肯定是看過吧，高蛋白面膜知道吧，男人看的時候爽，要是做面膜的老師換成自己，就算是基佬都會求心理陰影面積。

夏鳴現在的感受比這個還糟糕，過去三年裡室友們各種疑似自擼的影像和聲音，伴著各種濃度的高蛋白腥味在意識里翻攪。氣味還有各種新鮮度，從**得已經揮發掉大半的，到還沒揮發完全正到最腐臭的。還有一種氣味因為關聯太緊，也一股腦地湧入意識，那就是內褲……

早該想到的！大學的男生宿舍就是微生物學的亞馬遜雨林，夏鳴覺得自己的心理陰影面積大得可以籠罩整個銀河了。

翻江倒海的嘔吐感直衝頭頂，夏鳴從床上一蹦而起，奔進廁所里開吐。

直到膽汁差不多都吐沒了，夏鳴才覺得好受了些，出了廁所，趕緊開窗開門通風。如果不是腦子暈乎乎的，沒精神出去找地方了，他真不想再留在宿舍里。

這一折騰，李迪羅有些不爽，開口就損上了：「被誰肛的呀，這都有了？」

想到那些氣味里就有李迪羅的，夏鳴脾氣再好，這會也是一肚子鬼火，直接罵了回去：「我看你才是被肛了！一個大男人，被妹子甩了就哭，你好意思么！」

李迪羅怎麼也想不到夏鳴有這反應，一時懵住了，楞了好一會才滿臉通紅地道：「我、我哪裡被甩了！哪裡哭了！」

接著他反應過來，眼都瞪圓了：「你，你怎麼會知道？」

「我啥不知道！？我啥都知道！」

指著李迪羅貼在床邊的絲襪北宅，夏鳴罵道：「你朝那射了幾次，自己心裡有數！」

李迪羅連脖子都紅了，嘴巴也張著合不攏。

夏鳴再一揮手：「你們誰！什麼時候！在屋子裡放個屁，我特么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才噁心啊！夏鳴在心中大罵，這個r3ai太壞了！是要噁心死自己嗎？

李迪羅再沒說話，縮起了脖子，就拿眼角瞅著夏鳴。

夜裡夏鳴輾轉難眠，他是不敢再啟動r3ai的管理模式了。不過他也想明白了，不是r3ai坑他，就像超人為什麼不能跟凡人啪啪啪一樣，金手指是有副作用的。

而且，雖然確認了靠r3ai能查閱記憶和控制感知，但他想來想去，也就考試作弊，或者當刑警甚至間諜有用，好像幹不了什麼大事。

更重要的是，雖然不清楚r3ai是個啥，但從哪來的卻很清楚，明天他還能去研究所嗎？要不要連夜潛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