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chapter 19

飛機準點降落。

路婷婷是趁著賴樊川離開G市，瞞着小萌，偷偷領着韓嘉樹回L市的。

「陪酒門」一事令白露的名譽受損極大。賴樊川權衡利弊，只能暫停了白露的新專輯發佈計劃，並為了重塑她的正面形象，替她接了一檔冒險真人騷，然後陪着她去錄節目了。

路婷婷估計，得小半個月，老賴都看顧不到自己。

所以才膽大妄為的來一場異地約會。

「先送你去酒店，然後我帶你去吃好吃的，下午隨便逛逛，好不好？」路婷婷興緻勃勃。

韓嘉樹看一眼她剛拆掉石膏的右腿。

昨天，路婷婷去醫院複查，重新拍了片，骨裂已經不明顯了。她嫌打着石膏太麻煩，連洗澡都不方便，又沒有賴樊川壓着，就竭力要求拆掉石膏。

還是小姑娘自拍了大長|腿的照片，上傳到她的小號微博「庭里有棵樹」，並@了他的小號微博「Han.J.S」，他才知道這件事。

韓嘉樹不忍潑她冷水，斟酌著提了建議：「看場電影吧？」

看電影的話，就可以坐很長時間了。

凡是偶像提的建議都是好建議，凡是偶像提的建議都應該執行。路婷婷立即歡快的在手機里查最近上映的電影信息，開始自言自語：「恐怖？科幻？警匪？」

畫風好像有點不對？說好的軟萌可愛小女生形象呢？

假裝剛才那個重口味的人不是她，路婷婷再抬眸，笑得特別甜：「有一部評分很高的動畫片哦。」

說是帶偶像吃遍美食，其實路婷婷自己都不太清楚L市有哪些有名的特色美食，還是問了酒店前台和計程車司機，才找到一處據說被評為中華名小吃的店面。

韓嘉樹忍不住調侃她：「身份證拿來看看。你真的是L市人嗎？」

「這個不能怪我。」路婷婷振振有詞的辯解，「我18歲就離家去G市啦。而且我從小到大幾乎沒有零花錢，就是知道哪裏有好吃的，也沒錢買啊，乾脆就不去知道了。」

3歲那年，她的父母橫遭車禍。肇事者賠的錢，一部分花在了醫院，結果人財兩空，剩下的基本上都用在買斷房產所有權上。她和奶奶相依為命，日子一度過得很拮据。後來奶奶想法子弄了個小小的書報亭，才勉強維持了生活和她的學費。路婷婷也想過好好讀書，將來做個特別有出息的人，好報答奶奶的養育之恩。遺憾的是，她發現自己並沒有讀書的天賦，勉強掙扎到高中，還是放棄了。

那個時候，她覺得自己簡直是扶不上牆的爛泥，辜負了奶奶的期望，更辜負了父母留給她的這條命。

然而人生的神奇之處大概就在於明天的不可預知吧。

如果她不曾放棄，或許就不會有後來的故事了。

如果不是遇見了韓嘉樹，她會不會還留在那個小酒吧，日復一日的唱着別人的歌，荒廢度日？

如果不是遇見了賴樊川，她就是再有野心，也沒有人脈往這個圈子裏發展，說不定就像那日重逢的黎歌一樣，熬到現在，還沒有看到出頭的希望。

每一場相遇，都是為了讓她變得更加美好。

路婷婷慶幸自己帶着黑超墨鏡。

有些感動和眼淚，並不需要讓當事人知道。

韓嘉樹饒有興緻的瀏覽著掛在牆面上的特色小吃介紹。「居然有上千年的歷史，有點誇張了吧？」

路婷婷答非所問：「我的高中就在附近。」

「要不要去看看？」韓嘉樹看向她，目光溫柔。小姑娘的情緒波動，他並非沒有察覺。他當然不知道路婷婷心緒起伏的原因，還以為她是舊地重遊而產生的感慨。「你以前駐唱的酒吧呢？」

「那不在這一片，距離還有點遠。」路婷婷莫名覺得不好意思。

韓嘉樹有心陪她重溫年少時光：「等會去轉一圈？」

路婷婷擺擺手，有些悵然若失。就是轉三圈五圈，眼前這個男人也記不起來。「還是去看電影吧，我都訂好座了。」

一時不能理解她突然而至的消沉，韓嘉樹想了想，慢慢說起屬於他的過去的話題：「我有沒有跟你講過，我曾經來過一次L市？」

「其實也不是特別愉快的一段回憶。」

那是他參加國際蕭邦鋼琴比賽的前夕。

一直以來，所有人對他在鋼琴上的天賦和能力都深信不疑，所有人對他的前途和未來也同樣深信不疑。可正是如此的信任和期盼，從來沒有過心理負擔的韓嘉樹，居然在比賽前夕莫名其妙的迷失了自我。

沒有一個人發現，韓嘉樹對鋼琴產生了畏懼。他不敢練琴，可是不練琴，內心深處的負罪感逼|迫他失眠、焦慮，更加煩躁不安。

最後他決定給自己放一個小長假。

之所以來L市，是因為這裏有一位他在少年宮時一起學鋼琴的同學。那位同學的經歷，和一般的學琴者沒太大區別，入門后靠勤奮補拙，學到了一定的階段就進入瓶頸，再也不能突破，只能放棄職業考級，後來又因為父母工作的緣故，搬遷到L市。但他的心態特別好，十分坦然的承認自己是能力不足，然後將彈琴當成了業餘愛好。當時在少年宮，韓嘉樹與他玩得不錯，一同練琴考級。後來逐漸拉開距離，對方也不會因此羨慕嫉妒恨，哪怕倆人隔了水千條山萬座，也沒有失去聯絡。

所以韓嘉樹察覺到自己的心態不對，第一反應就是來找這個同學。

「我同學給了我一本書，是一本最基礎的專業書，五線譜入門。」已經是五年前的舊事，可是再回憶起來，韓嘉樹發現自己還能清楚的記得細節，「原來那本書還是我的。當初被他不小心拿錯了。搬家的時候才翻出來。」

路婷婷的表情變得有些微妙。只是韓嘉樹還在回憶中，並未察覺。

「因為這本書的緣故，我第一次回頭去看，去回想剛開始學琴時的自己。」他突然一頓，看向路婷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知道我為什麼會學鋼琴嗎？」

路婷婷「啊」了一聲，傻乎乎的反問：「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

從始至終，他都是因為熱愛。「我愛彈琴，我喜歡去觸摸每一個琴鍵，聆聽每一個音符。那麼我為什麼要怕它？」

路婷婷突然握住他的手：「別再說了。」

只一瞬間，她覺得胸口酸澀，心臟有不能承受之痛。

永失所愛，是命運在他身上開的最殘忍的玩笑。

韓嘉樹輕輕反握住她的手，笑得雲淡風輕：「我依然可以用一隻手彈琴。」鋼琴永遠不會在他的人生里缺席。「遺憾的是，我把那本書弄丟了。」

路婷婷下意識的咬住下唇，猶豫了好一會兒，低聲問：「怎麼弄丟的？」

「不太記得了。應該是離開L市之前，我同學帶我去逛了逛你們這兒比較有名的酒吧一條街，還進去一家坐了蠻久。大概是那會兒弄丟的吧？回家后才發現不見了。」

「那你還記得……是哪一家酒吧？」

韓嘉樹語帶調侃：「你是打算幫我再去找一找？」

路婷婷並不理會他的揶揄，語氣裏帶着一點點期待，和一點點緊張，繼續問：「是不是在酒吧里發生了什麼事？」

韓嘉樹一怔，眼底閃過一絲意味不明的探究，還是認真的搜索了記憶的每一個角落：「那個酒吧……裝飾風格挺文青的。哦對了，服務員的態度挺簡單粗暴，差點打翻了我的啤酒杯。」

路婷婷面上浮起幾分尷尬。

當然要粗暴了。

見到韓嘉樹的第一眼，她就心跳如雷。為了表現，她特意去台上唱了首歌，結果不但沒有吸引到韓嘉樹的注意力，反而被批評沒有專業性。這麼糗的往事，她會告訴他嗎？！發現一見鍾情的對象在背後嘲笑她，能不惱羞成怒嗎？沒有將啤酒杯整個兒扣在他頭上，都已經算客氣了！

路婷婷再一次慶幸自己帶着黑超墨鏡，可以將所有的表情都藏在黑色的鏡片後面。

吃完飯，在韓嘉樹的堅持下，路婷婷只好帶着男票去參觀她的高中。

「醜話說在前頭啊。那是一所蠻爛的學校，只比職技校好一點點，學校環境啊什麼的都很不怎麼樣的。」路婷婷先給他打預防針。

韓嘉樹利用身高優勢，非常自然的揉了揉她的腦袋：「好歹是你的母校，這麼說好嗎？」

二十公分的距離真是讓人悲傷。路婷婷哀怨極了。

這會兒還是上課時間。

門衛是個年過半百的阿公，為難的表示不能放陌生人入校。

路婷婷立即扯過韓嘉樹的胳膊，義正言辭的表示：「不能破壞規定嘛。走吧，我們看電影去。」

韓嘉樹哭笑不得。

正巧有幾個殺馬特造型的小青年大搖大擺的走過來，其中一個小混混對着門衛喊：「老頭，開門啊。」

韓嘉樹與路婷婷不約而同的皺起眉。

阿公大概是習慣了，無所謂他們的態度，只說：「登記一下名字就開門。」

那小青年立即爆了：「T|M|D，我讓你開，你開不開？信不信我一腳踹死你？」

路婷婷一想到這些人渣居然也算是她的學弟，就覺得在男票面前丟盡了臉。她的表情太嫌惡，以至於連黑超墨鏡都擋不住，被發脾氣的小青年發現了。

對方見她是個女人，還是個年輕漂亮有氣質的女人，立即吹了聲口哨，上下打量，目光逗留在胸|部。

韓嘉樹將路婷婷拉到身後。

小青年注意到韓嘉樹的身高，怏怏的收回視線，嘟囔著罵了幾句娘。

韓嘉樹克制着語氣：「小夥子，做人要適可而止。這個世界不是耍橫就能打通關的。」

「你TM教訓我啊？」小青年一蹦三尺高，指手畫腳，唾沫橫飛，「你TM算老幾啊？以為穿得人模狗樣就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路婷婷躲在韓嘉樹後面，探出半個腦袋，冷笑一聲：「不湊巧，我TM算你老子。」

話音一落，她就發現，自己好像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