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第二百一十八章

《壹》

漫天飛雨,無情的澆灌漆黑的夜,一地殘花就著猩紅的血水,和泥土一起,蜿蜒曲伸,流向遠方。。。

她跪倒在這片狼藉之地,注視著滿地橫屍,雨水順著長發流淌,流過雙眸,一片冰涼。素色衣裙染上點點殘紅,緊握的雙拳,指甲深深嵌進皮肉,放任鮮血和雨水一起滴落。

皇城之外的京都,名滿天下的風雨樓,勢力已遍布整個武林。樓內高手雲集,且聚集幾乎所有權勢之人。就連皇城內的人,也不得不對其的勢力忌讓三分。

近日的風雨樓正張燈結綵,顯得異常熱鬧,煙花聲聲,賓客滿座。風雨樓樓主莫重煙生辰之日,江湖各路各派人物紛紛到訪祝賀。偌大的風雨樓,無數小廝侍女井井有條的打理著一切,不敢有絲毫怠慢或差錯。

天色漸晚,樓主莫重煙和二樓主蕭言正跟幾位看似重要的人物攀談甚歡。卻絲毫沒留意到屏風後面的一藍衣女子等得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此時,正門外走進兩名白衣素素的絕色女子,其中一名女子手捧一隻精巧錦盒,步若青蓮,雙眸含笑的走向正廳。樓中諸多賓客皆凝氣摒吸,均開始悄聲議論,無不是驚艷的向她們看去。

「花月,花影見過風雨樓樓主!」兩名白衣女子齊齊的向莫重煙福了福身,眉眼間卻無絲毫低聲下氣之色,那一顰一笑之姿不失貴族風範。

「客氣了,不知兩位是。。。。。。」莫重煙神色微斂,稍顯冰冷的注視著忽然走入的兩名絕色女子,眉目間有些疑惑,想來,他從未與她們有過交集,然而這兩名女子卻不像是一般人,論武學,恐怕在這所有賓客之中,除了風雨樓之人,也難有幾個敵得過此二人。

「我們奉了主人之命,前來送上賀禮,恭賀樓主生辰萬福。」為首名為花月的女子款款說道。

順便將錦盒遞給一邊的侍女,侍女接過花月手中的錦盒,一路恭敬地呈至莫重煙手中。

「不知二位的主人是誰,可否報上名諱?」二樓主蕭言手執白玉杯,輕嗅著杯中美酒的醇香,輕描淡寫的問道。

「我二人來自聽花小榭,至於主人名諱,奈何我們也無從知曉,今日只是奉主人之命,前來奉上賀禮。」另一女子花影說道,眉目間流轉的風情,再次令周圍江湖人士唏噓不已。

「聽花小榭?」蕭言放下酒杯,有些深思的看向樓主莫重煙。

莫重煙打開那小巧精緻的錦盒,是一支白玉桃花,精緻貴重,只是鑲嵌的花瓣間,染上了鮮紅的血色,妖異非常。他微微擰起俊眉,片刻間便關上錦盒。

「請回去轉告你們主人,莫重煙多謝他的一番好意,他日若得了空,請他來風雨樓一聚。」一言一語之中深意未明,以及令人無法抗拒的威嚴和絲絲戾氣。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涼氣,江湖上誰都知道,風雨樓最不喜有人不將他們放在眼裡。都暗自嘆息著,又有人即將淪為風雨樓的犧牲品。

「是!一定將樓主的話帶到,那麼,請容許我們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說話間,花月花影兩人便告辭離去,眾人注視著兩名白衣女子漸漸退出大廳,似乎還未回過神來。

「原來是聽花小榭,也難怪,只有那裡才有這般絕色的女人了。。。」賓客之間開始竊竊私語。

「是啊,聽說一夜之間出現在京都,誰也不知道她們的來歷。」

「而且都是些姿色相當不錯的女子,才學兼備,令許多人士為她們所傾倒。。。。只可惜,她們只賣藝不賣身,要不然。。。。。。。。」一個滿臉橫肉的富商滿臉猥褻的笑道。

「據說,聽花小榭的主人相當神秘,沒人見過真容呢。。。。。。」

「樓主,你怎麼看?」蕭言把玩著手中白玉酒杯,美眸微啟,笑意不明的看向剛才兩名女子離去的方向,有些神遊的問道。

「派人查一查她們的底細。。。。。。」莫重煙冷言道,好的興緻早已被那來歷不明的兩人擾了,帶著霜雪的冰寒,拂袖離去,留下滿堂賓客嘩然。

「遵命,樓主!」蕭言輕聲而慵懶的應道。

樓主退場,在位的大小人物也不敢多留,便紛紛起身請辭離去。直至夜深時,只剩幾個看似富商巨賈的人還在與蕭言有一句沒一句的談笑著。

月清離躲在屏風後面都快睡著了,身邊的兩個侍女為難的左看右看,生怕一不小心讓她惹出什麼亂子,得罪前廳的人,禍及己身。

月清離睜著朦朧睡眼,嘟著嘴,清麗姣好的面容有些不悅,皺眉間,便不顧侍女的反對直接大步沖向大堂。

「你們到底還要說多久啊?要不要給各位安排好客房呢。。。。。。」她努努嘴,對著幾個還未離去的客人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藍衣女子,有些不知所措。

「小離,怎可對各位大人如此無禮。」蕭言打開摺扇,輕聲責怪。雖是怪罪,卻帶著笑意和寵溺,完全沒有要責難她的意思。眾人見狀,猜想能自由出入風雨樓,且容二樓主這麼袒護的年輕女子,頓時便會了意。所有人齊齊的跟二樓主告辭,一會功夫便人去空空了。

《貳》

恢復平靜的風雨樓,顯得極為冷清。彷彿適才的熱鬧只是轉瞬即逝的虛幻。在場的,只有一襲藍色衣裙的月清離,和白衣勝雪的蕭言。

「終於躲不住了?」蕭言戲謔的笑看著她。

月清離尷尬的捋捋額前的頭髮,說:「你說要帶我去花燈會的。」

「你啊。。。。。。就不能安分點。。。。。。」蕭言將摺扇合起,寵溺的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無奈的笑了,轉身向大堂外走去,月清離則歡快的跟在身後。

「見過樓主!」行至風雨樓正門外不遠,蕭言便停下,慵懶而恭敬的向莫重煙行禮。

月清離見狀,突然沉了臉色,立即轉身,想往回走。

「小離,站住!」莫重煙有些冰冷的聲音響起,令她不由得身子一顫,停住腳步,心頭泛起莫名的苦味。

「月清離參見樓主!」她像樓里的每一位成員一樣,恭恭敬敬的對莫重煙福了福身。

「屬下還有要事,就先行告退了!」蕭言看了眼有些惱怒的月清離,微微笑著拂袖而去,留月清離在原地不知所措。

十五之前的月還未圓滿,像只銀鉤掛在天際,灑下柔和而清涼的微光,雲層在風裡層疊翻滾,不時俯瞅人間凄苦的眾生。月清離安靜的走在布滿花燈的運河邊,河邊圍滿了放花燈的痴情男女。她望著河上那明明暗暗地燈火,竟看得有些痴了。不知不覺時,眼前出現了一盞桃花燈,那是她最喜歡的顏色。

是莫重煙,他將花燈放置於月清離的手間,俊冷的面容依然冷漠如初。

「若是蕭言與你同來,你便會開心么?」透過華燈初上的運河,穿過人群熙攘,莫重煙輕聲說道。

她身子微動,唇微啟,明快而憂傷的笑意浮現在嘴角。轉身輕輕挽住他的衣袖,嗔道:「才不是那樣呢,只是小離一個人呆的久了,很悶,沒人和小離說話,樓主也很忙。。。」她委屈的低著頭。

遲疑片刻,他看向遠處正在散去的人群,「很晚了,去放燈吧。」執起她拽住自己袖口的手,往人群中走去。

月清離注視著那盞桃花燈順著河流越飄越遠,直到和所有燈光融為一體,或飄或沉。她望向身邊的莫重煙,明明咫尺相依,卻像隔了天涯般遙遠。

夜色深沉,道路旁依然殘留在枝頭的碎花,像暮年垂老的一葉枯蝶。望向蒼茫的天空,悠悠夜空下,流連著塵世最後一抹燦爛浮華,零落凋殘,盡染滿地凄涼。天邊初升殘月,昏黃光影,傾灑在人間,遺落滿地迷惘。

京都城內,依舊繁華似錦,各處的小攤小販依然叫賣著,幾家名氣頗重的酒家歌妓坊比白日里更加熱鬧。處於皇城邊上的聽花小榭此時燈火通明,高朋滿座,歌舞聲聲入耳,琴曲柔美婉轉。

「事情辦得如何?」聽花小榭的聽雨軒內,身著白衣的年輕公子臨窗而立,無視廳外吵嚷,凝視窗外即將下沉的一彎殘月,面部一副銀白的詭異面具在月下泛著森光。身後站著一華服女子,風華絕代。

「回主人,禮已送到。」女子小心翼翼的回道。

「莫重煙說什麼了?」沙啞的聲音透過面具傳出,帶著金屬般的渾濁。

「說若主人得空,請去風雨樓一見。」微微抬頭,正是那名叫花月的貌美女子,含笑且鄭重的回答著身前人的問題。

「哼,會的!待到見面時,便是他血債血償的時候!」銀白的面具下,傳出刺耳的笑聲,含著隱隱殺氣。

「對了,還有一事要稟明主人。」花月繼續說道。

「說!」

「聽說,蘭霜近日便會回京都。」

「風雨樓的三當家?」

「是,她精通蠱毒,且造詣匪淺,此人不得不防。」花月抬眼望向窗前的人,語氣清婉,不敢有半分逾越的動作。

「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花月告退。」

女子退下后,白衣銀面人矗立許久,直到明月完全退出暗黑的天空,才與月色一起,沉入無邊的黑夜之中。

《叄》

次日,月清離有些無精打采,換了一襲男裝,她去了昨日賓客口中極度稱讚的聽花小榭,叫了壺女兒紅,自斟自飲。屏退左右,聽著那些從纖纖玉指下傾瀉而出的天籟之音,望著窗外那一片雲霧,痴痴微笑,她只是想起了那被她塵封已久的故事。

「這上好的美酒,你卻當水般飲之無味,真是可惜。」正當她神遊天外之際,已有人在她身邊落座,一身紫色長袍穿戴的恰到好處。

「堂堂二樓主,怎麼有空來這閑坐?」她淡淡的看了眼蕭言,繼續望向窗外。

「在為昨日生氣?」蕭言笑問道,說話間還不忘為自己將酒倒滿,悠然的品了起來。

月清離不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那些酒的辛辣引得她劇烈咳嗽起來,粉白的臉上有些紅。

「不會喝酒便不要喝,你這般折磨自己做什麼?」蕭言眉宇微擰,一手輕輕拍了拍月清離的背,有些擔憂的說。

「都說酒能解愁,可我怎麼更難受了?」她有些微醺的望著桌上的酒杯,口齒不清的輕聲呢喃著,聲音中帶著哽咽。抓過酒壺,發現竟然空了,她有些不高興地嘟嘟嘴。「老闆,再來一壺!」

「小離,你醉了,回去吧,若是被樓主知道了。。。。。。。」蕭言欲言又止,看向臉已經紅透的月清離,有些心疼。

「樓主?呵。。。。。。是啊,他是樓主,他不是行哥哥。。。。。。」月清離醉眼迷濛的將杯中酒咕嘟灌下腸,兩滴清淚便落了下來。

還記得那年,她像個乞丐一樣,流落在街頭,身上的衣服破爛骯髒,她甚至不記得自己是誰,她只是想要活著,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為了搶一個饅頭,她被攤販追打,被街上的人扔石子。。。。到處都是傷。頭上在流血,身上也在流血。她笑了,沁著血,笑給那蒼天看的,她以為,自己終於是要死了。

身子被人提起,像在飛一樣,輕飄飄的。

她醒來時,是在一片墨綠竹林中的小屋,屋外有一處湖泊,在陽光下泛著粼粼之光。還有那個,在湖邊吹著竹笛的青衣人。

他叫莫行,是他將她從人們的棍棒下救了出來。她問他,為什麼會救一個乞丐,他說,因為她那時的笑容,那抹漠視蒼生的笑。莫行為她取名,月清離,像月一樣清冷,卻從未離開過天空。

他們在那片南山下住了好久,她們一起種下她最愛的桃花。她聽他吹曲,看他練劍,聽他說起外面的故事。她甜甜的叫他行哥哥,她像個快樂的小鳥一樣圍著他轉,她以為,她能忘掉一切,就這樣一直,跟他在一起。

但莫行還是消失了,在他出門的那個早晨,便再也沒回來過。

在她以為忘記的時候,半年前,一群陌生而冰冷的人將她接到了風雨樓,她見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在高高在上的風雨樓第一把交椅上,他叫莫重煙,冷冷的面容和無盡威嚴告訴她,那個人,已經不是她的行哥哥了。那個溫柔對她笑的莫行,似乎從未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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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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