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風雨欲來

一間古典優雅的房間里，油燈閃爍，映照出一張三十來歲、略顯滄桑的臉。此男子面色蒼白，披肩金髮，身着一身黑色巫袍，眼神微閉，十指交叉，嘴裏念念有詞。

「嗒，嗒嗒」三聲敲門聲此時卻突兀的響起，黑袍男子眉頭微皺，從冥想中醒來，向外沉聲問道「何事？」。

「主人，男爵大人求見。」侍女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噢？請男爵在客廳等候吧。」男子答道，露出一絲憂慮之色，站了起來。

男子身材偏瘦，個頭中等，黑袍寬大，整理了衣衫，思忖了一陣，向外走去。穿過燈光微弱昏黃的城堡通道，男子來到明亮寬大的會客廳。

今年的天氣反常，雖然已經是五月了，窗外是鵝毛大雪，客廳壁爐內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燒着，室內溫暖如春。客廳內已坐着一位身著名貴貂毛大衣、棕色捲髮的中年男子，大約有五十來歲。男子身後站立着幾名身着輕甲、腰懸長劍的騎士。

「見過黑格巫師。」男爵嗓音中氣十足。

黑袍男子叫做黑格，是個孤兒，襁褓之中被遺棄在路邊，被一個木匠老人撿回家撫養，9歲時被驗出了有10點的精神力，勉強夠了冥想的門檻，被收入安格列巫師學院，學習巫術。

由於資質實在有限，辛苦冥想十多年下來，進展緩慢，卡在二等學徒的境界上再無進展。但黑格為人聰慧，細緻周到，深得學院院長的喜愛。作為院長親信，被派到普通人類之中，替院長做一些隱秘之事。

黑格招呼男爵坐下，回禮道：「男爵客氣了，辛苦男爵在如此嚴寒天氣往來奔波。來人啊，上熱茶。」

「不必了，這點嚴寒，對你我來說算不了什麼。」男爵突然擺了擺手，語調變得嚴厲起來，」黑格巫師，不需要客氣，我們說正事吧。」

黑格面色一愣，不由語塞，想不到對方變臉如此之快，臉色的笑意都來不及消去，十分尷尬。

男爵全名沃倫加西亞，雖然棕發漸白，但是雙目銳利如電，正襟危坐，腰桿挺得筆直，久居上位養成的氣質自有一番威勢，是加西亞家族的族長。

黑格心中轉了轉，大概明白了加西亞男爵來者不善的原因。

此方世界的主人是巫師，高高在上，他們掌控雷電，探求真理，通曉生死奧義。巫師並非神靈，皆從凡人中修鍊而來，凡人是巫師的源頭。

萬年前的第三次文明之戰，令巫師數量大為銳減，凡人更是死傷無數。為了制止愚昧凡人政權之間無休止的戰爭，防止凡人數量減少，巫師界的幾大超級勢力協商決定，凡人作為巫師的附庸，被巫師保護起來。

凡人貴族的爵位只與庇護他的巫師勢力掛鈎。凡人貴族之間不得擅自挑起戰爭。巫師勢力在其管轄範圍內選拔精神力高於10的凡人，為巫師世界提供源源不斷的新血液。經過萬年的發展，巫師世界又漸漸恢復元氣。

加西亞家族是附屬安格列巫師學院的凡人家族。加西亞家族的先祖是一名二級巫師，也是安格列巫師學院的第一任院長。

二級巫師能夠給予的凡人爵位是伯爵，一級巫師能夠給予的凡人爵位是子爵，大圓滿境界的巫師學徒能夠給予的凡人爵位是男爵。大圓滿之下的巫師學徒不能再庇護凡人和給予爵位。

安格列學院的院長惠勒已近一百五十歲，到達了巫師學徒年齡的上限，活不了幾年了。

如今安格列學院，包括加西亞家族血脈的巫師學徒在內，沒有一個有希望短期之內達到大圓滿境界。

一旦現任院長壽終正寢，加西亞家族的貴族身份便會失去，加西亞家族的領地等於變成了無主的處女地，外面一雙雙貪婪的眼睛正覬覦著加西亞家族這塊肥肉。

本來，加西亞男爵的算盤是即便放棄爵位，也要由自己有巫師資質的兒子繼承安格列院長的位置。

但現任院長惠勒的態度模稜兩可，實際上，惠勒並不是加西亞家族中人，幾十年前上位是因為只有他達到巫師學徒大圓滿的境界，為了保住子孫的爵位，上一任院長不得已傳之。

加西亞男爵這些年也在運作，如今學院內的絕大部分巫師學徒都支持加西亞家族，唯獨這黑格作為院長親信，面對自己多年拉攏不為所動。而且，傳位一向是院長一個人說了算，黑格與院長惠勒關係非同一般，惠勒這幾年來也將物資源源不斷運送到黑格這裏，又不告知用在何處，更是叫加西亞浮想聯翩，心中幾欲除掉黑格而後快。

「黑格，院長出關了么？我想去學院見他一面。」加西亞男爵高聲說道。

「男爵大人，院長正處在閉關晉級正式巫師的緊要關頭。」黑格緩緩說道。

加西亞男爵哼了一聲，高聲說道：「三年前院長沖關失敗，我雖然不懂巫師晉級的門道，但也知道一次失敗之後，第二次衝擊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何況閉關了幾月之久都沒有消息，哪裏還有成功的可能性？」

「院長大限將到，還不安排趕緊安排後事，傳位於年輕人？我兒子天資卓越，二十多歲就修鍊到了三等學徒，將來定能晉級正式巫師，將學院發揚光大……「

男爵喋喋不休地說着，黑格突然寒聲說道：「放肆！加西亞男爵，你雖為貴族，但終究是凡人一個，竟然敢咒罵一位巫師，以下犯上！？」

「你的貴族身份是院長賜予你的，再說類似的話，我必會讓你知道，侵犯巫師尊嚴會付出血的代價。「

「你……」男爵的臉突然漲成了豬肝色，竟然說不出話來。

雖然安格列學院是不入流的巫師勢力，院長連正式巫師都不是，但巫師學徒好歹也算正式巫師的後備力量，凡人冒犯巫師是重罪，即使加西亞男爵是貴族和大騎士，戰鬥力可能還在黑格之上，一旦追究起來也逃脫不了罪責。

「好好好，黑格巫師學徒的嘴上功夫果真厲害，我三番五次好意拉攏你，你竟不識好意，到時可別後悔了。」

男爵冷聲說道，狹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殺意，站起身來拂袖而去。身後的輕甲騎士目不斜視，跟着男爵走出了城堡。

「砰」地一聲，厚重鐵門重重地關上，端著點心過來的侍女被嚇了一跳。

「主人？男爵大人怎麼走了？」

「不要多問，你下去吧，不要打擾我。」

「是。」

黑格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神色陰鬱地望着窗外凜冽的風雪。

「風雨將至啊，院長也不知道能不能熬過這個坎。」

沒人比黑格更加了解惠勒院長的情況了。

三年前，受院長的委託，耗費大半學院底蘊，黑格為惠勒院長購買了一枚鮫人心臟。

鮫人是海族的統治者，有遠比人類更優秀的精神力天賦。鮫人心臟也是巫師學徒衝擊正式巫師的珍稀物品，能夠提升一到兩成的幾率。巫師學徒精神力最高可到達99，被稱為大圓滿境界。

而精神力一旦突達到100，就能夠成為正式巫師。99和100，雖然是1點精神力之差，但卻是凡人和超凡的鴻溝。

不幸的是，惠勒院長失敗了。惠勒院長年輕時也曾驚才絕艷，是那一代中天賦最高的學徒。但是五十年前在一次遺跡探索中，精神之海永久性地受了創傷，於是一直卡在大圓滿的境界，不能打破這薄薄的一層紙。

加西亞男爵說的沒錯，第一次衝擊失敗之後，不僅壽命縮短，精神之海的穩固性被削弱，再次衝擊成功的可能性已經微乎其微。

但是惠勒院長不肯放棄，要變賣學院寶物再購買一枚鮫人心臟。雖然黑格知道成功的可能性也不大，不過惠勒院長對黑格有養育之恩，黑格也不得不從。況且這個任務也有油水，惠勒院長每次委託黑格購買資源，黑格通過殺價或剋扣也賺取了一部分魔石。

眼下，惠勒院長即將油枯燈盡，在學院閉關做晉級的最後準備。現如今，學院內部加西亞男爵的勢力蠢蠢欲動，外部一頭頭餓狼伺機而動，情況紛亂複雜到了極點。只要惠勒院長一死，包括安格列學院在內的加西亞家族方圓幾百里的、人口數百萬的領地都將大亂。

黑格明白，局面惡劣成這樣，惠勒院長難辭其咎，在第一次衝擊正式巫師失敗之後，惠勒的性格原來越古怪和自私，搞得學院內眾叛親離，人心盡失，外姓的學徒們也紛紛倒向加西亞家族。

加西亞男爵這次來者不善，很可能是最後一次試探，一陣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

黑格心頭轉了轉，似乎下定了決心，快步走回了卧室，打開柜子裏面的暗格。

暗格裏面是一個鐵箱，念了解封咒語，封住箱子的捲軸脫落了下來。黑格揭開了箱子，室內頓時被寶光籠罩，巫器、魔石、藥物應有盡有，把鐵箱塞得滿滿當當。

這兩天加西亞領下了暴雪，本來準備雪停了之後就去商會一趟，但是現在情況緊急，加西亞男爵來者不善，自己這邊早行動一刻，能幫上院長的可能就多上一分。

黑格想到這裏，再不遲疑，從手上摘下一枚鋼製戒指，上面鑲嵌的只是一枚普通綠寶石。戒指上銘刻着繁複的花紋，這是一枚價格不菲的巫器——儲物戒指，裏面有一立方米的空間，是院長為了黑格偷運方便，特地賜下，整個學院也就只有兩枚儲物戒指。

將戒指靠近鐵箱，黑格默念咒語，鐵箱便憑空不見，被裝入這儲物戒指之中。黑格又準備了些路上用的東西，把侍女叫過來，讓她守好城堡，黑袍外面裹了件熊皮大衣，闖進風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