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不省心的堂兄

黎崇話的話很客氣，卻讓韓少軍激動了一下。

高高在上的當了多少年的神，甚至自己都有點忘記了那種一路向上，奮鬥的感覺。更忘記了那種拚命讓別人認可自己的努力。

斗轉星移，南柯夢醒，自己是書中人的刺激。十年生不如死的遊魂經歷，變成女人的束縛。

直接把他打落雲端。

現在回頭一看，卻也讓他找回了身為人的樂趣和刺激。

那高高在上的神座帶來的權威和無所不能的快/感，若是比較起來，卻遠沒有那一次次的冒險，一次次的奮鬥，一次次的奇迹來得讓人興奮，讓人人血沸騰，印象深刻。

就像是現在，身為一個女人，得到一個中年大叔在智商和才華上的肯定這種事情，以前想都不想。可內心對於跨出一步的滿足感卻是實實在在的。

牢記在內心刻骨銘心的記憶時光，永遠是身為人的時候點點滴滴。

能品嘗的酸甜苦辣的滋味，也永遠是身為人的時候才能感覺到鮮活。

韓少軍也沒掩飾自己的激動和高興，他這裡是因為回憶起曾經了，不過在別人看來，身為女子，身為一個有才華的女子，激動是理所應當的。

因為她現在猛然被黎崇這麼一認可。

等於以女子自身，一隻腳跨入了朝堂。

司軒和黎崇都不是小瞧女人的人。

可也不是就這麼放任後宮婦人隨便插手朝堂的人。

韓少軍不知道花了多少力氣，勾得司軒多少和他說一點朝堂上的事情。

要不是那次柳竹跪御泰門，司軒身邊就她一個比較合適的托，他還沒那麼快直接觸碰前朝。要不是他堂哥捲入了這件事。他現在也沒機會站在黎崇面前。

有運氣，也是他有這個實力抓住了這份機遇。

司軒和黎崇的認可，讓韓少軍以後的若是再插嘴或者干涉類似的事情，都有更加順理成章了。

韓少軍的職稱可以從後宮解語花向帝王文秘進行偷偷的轉化。

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重新回到討論中。

「我那個不省心的堂兄，聰明才智還是有一些的，他現在雖然有危險，但是一定把自己藏得很好。不然我們現在收到的就不是失蹤而是死訊了。現在想要他命的那群人一定很著急在找他，我們反而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

先抓幾個人起來，不用多說什麼，只要把人抓走來個「配合調查」。那群人一定開始狗急跳牆。伊集沉得住氣，伊集的黨羽不一定沉得住氣。

再說，這回要害沈俞琮的可是兩撥人，就拿那個大通縣的縣令，還有那鄞州知府來說。他們在明面上就是第一嫌疑人。

沈俞琮這一失蹤，他們已經有不shi也shi的爛泥在身上。經不起調查，經不起詢問。

只要他們再一亂，就能打亂伊集的布局。使得他們搜尋沈俞琮的網不那麼結實。

隨後安排一個假的「沈俞琮」出現。

「出現在哪裡？」黎崇頗有興趣的聽著韓少軍的計劃，發現整個計劃環環算計人心。處處有著后招。

「出現在伊集的人的地盤上。」

司軒和黎崇同時看向嘴角帶著一絲冷笑的韓少軍。

恩，最毒婦人心果然是至理名言。

這樣一來，內亂也有了。

「若是皇上在伊集那邊有人就更好了。」或者是讓黎大人出馬，直接挖一個過來。「一旦伊集發現有人【背叛】，一定會開始清理一遍自己的勢力。」

到時候伊集到底埋了多少人就一目了然了。

話說，無論什麼年代，天才總是想法比較特別。

黎崇這樣想突破體制給自己撈一個宰相之位的，這樣的願望真的是太正常了。

伊集那樣拚命想當youknowwho的，就實在很難讓普通人理解了。

恩，也許他的目標是先當幕後的youknowwho，等到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時候，然後最後猛得來一下，讓自己成為明面上的無冕之王？

如果上頭的君王太厲害，自己翻不過來，那麼就一輩子躲在地底下，操控一切享受這種暗爽的感覺？

韓少軍噼里啪啦的說完，等他停下來，看見的是司軒與有榮焉的笑容以及黎崇似笑非笑的認可。

額，司軒的表情正常，可黎大人，你認可計劃，那似笑非笑個什麼勁兒？

「明婕妤真乃女中諸葛，這計劃和我內心排演的差不多，不過沈婕妤是不是少說了點什麼。」黎崇的笑意更明顯了。

而司軒顯然也從老師不做痕迹加重的那個「沈」字回過神來了。

計劃是好，是完美，是說明他的愛妃舉世無雙，聰慧過人。

但是著計劃黎崇不是做不出來。

黎崇之前邀請沈靜姝「一起討論」，是猜到，有什麼事情是必須沈靜姝知道的，而他們不知道的……

司軒思緒了一下，立刻明白了，詫異的回頭看向沈靜姝。

「愛妃，你能猜到沈俞琮在哪兒？」

還是沒躲過去啊，韓少軍恨不得劈開黎崇的腦子，這個人到底是怎麼想的。

思索了一下最後的後果，確定自己能兜得住，決定坦白。

一臉悲催的委屈的痛苦的糾結的，朝著兩個人慢慢俯倒，行大禮。

這禮替那個該死的，腦子有病的，等事情過去了絕對要爺爺和大伯抽死這丫的沈俞琮行的。

「請陛下和黎大人看在家兄還有幾分能耐，真心為國為民的份上……饒了他這一回吧。」韓少軍發誓，這是他這輩子最有女人味的時候。

「假死的罪朕不會追究，此乃權宜之計，不但無過，反而有功，愛妃……快說吧，沈俞琮在哪兒？」司軒的好奇心完全被吊起來了。

韓少軍努力把為難在臉上堆滿，然後一副實在是躲不過去了，我不願意欺騙皇上的態度。用詞委婉的提醒：「皇上派人搜尋家兄的時候，盡量別去大墨官員不能去的地方，免得一不小心找到了家兄。」

大墨官員不能去的？方便躲人的……

司軒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妓院？！」

黎崇：「那叫青樓。」

司軒：老師，現在是計較用詞的時候嗎？

韓少軍再度行禮：「青樓在這個答案也許伊集也猜得到。」

古往今來，往青樓躲人已經不是新鮮事了。

「那是哪裡？」

還是無所謂不能的黎崇大人說出了那個答案。雖然說話的聲音有點顫抖。

「小倌館？」

「是。」

司軒倒吸一口氣，表情不知道是不是該停留在佩服，黎崇直接臉色鐵青，這太有損朝廷顏面了。

韓少軍見他們猜到了也不含糊了：「打聽一下，附近幾個比較大的城鎮最有名的那個地方，有沒有新來什麼才華橫溢，賣藝不賣身的清倌……」

八成就是沈俞琮了。

「一切只是推測，也許臣妾不夠了解家兄，推測失誤。」

「他還出場？！」黎崇的聲音都走調了。

「不出場就是那裡的主人藏了一個客人，那裡畢竟也是個人多嘴雜的地方，只有登場，哪怕幾次，都不足以讓人懷疑了。黎大人不也不敢置信嗎？」

黎崇一臉「我大墨怎麼有如此官員，但是這又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保命舉措……」

司軒一臉「其實我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但是老師臉色那麼難看也不太好想在就開口赦免……」

%%%%%%%%%%%%%%%%

此刻，遠在某地倚月樓，快入冬了還穿著一件單薄白衣默默的站在竹樓上撫琴的沈俞琮狠狠的打了個噴嚏。

「幸好這是綵排，不然我倚月樓的都要被你毀了。」沈俞琮背後一個已經把貂皮裹在身上的俊美妖艷的男子毫不客氣的損人。

「總覺得有人在說我。」沈俞琮拉過旁邊一件單薄的外套套在自己身上，還是冷，不過聊勝於無。「我這麼賣命你還這麼調侃我。這些日子，我為你賺了多少錢！」

「我稀罕這點破錢？哼，對了，你到底什麼時候能走？要不要我派人去京城打聽打聽？」

「不用了。我和我家娘子說好了，等京城那邊塵埃落定了，讓她來這裡接我！」想起老婆，幸福臉。

「你讓你夫人來我這種地方接你？！」

「她好奇，很想來一次這樣的地方看看是什麼模樣。」老婆的要求都得滿足。

「…………」

「好吧，這是原因之一，另一個原因嘛，在京城，我能百分百信任的人中，我娘子是最沉得住氣的。如果要把我的下落告訴一個人的話，只有我娘子最合適。匯合后我再把自己弄得慘一點，往事先安排好的農家裡一躲。」

沈俞琮很是滿意自己的計劃，安全又妥帖。「時間不趕的話，再帶著娘子體驗一下男耕女織的日子，也不錯。」

穿貂皮大衣的美男翻了個白眼。明顯不想多言。

「你不怕計劃失敗？」

「怕。」沈俞琮利落的點頭，然後自信一笑。「可我不會失敗！」

「哼，你好自為之。」

「等等。」

「？」

「我這行頭能再多加一件衣服嗎，我很想敬業，但是……阿嚏。」

%%%%%%%%%%%%%%%%

建章宮

韓少軍終於成功替沈俞琮把他逃命的方式方法問題給揭過去了。

司軒這邊好說，他的接受度本來就高，愛妃求情自然是妥妥的沒問題，內心還在感嘆好會玩。

黎崇畢竟不是古板的衛道士，在琢磨了這件事保密程度好的話，不會有損朝廷顏面后，也就順勢當不知道了。

畢竟沈俞琮這孩子，也算是自小看到大的。這件事也的確情有可原。

看在沈兄的面子上，自然不好和小輩計較，回頭私下抽他一頓就是。

最關鍵的是，為了這點小事，就不要讓徒弟在他寵妃面前為難了。

揭過了這一茬，三個人再度就細節問題進行補充。黎崇尤其在意，怎麼讓所有人避開「青樓搜索」這個選項。

等到討論完畢，時間已經是到了可以宮門落匙的時候了。

除了當中那個小小的插曲，三個人一路都談得很盡興，最後還是德順公公提醒，要不要送婕妤娘娘回宮休息的時候。

黎崇和司軒看看時間，一時間有點恍然。

討論到最後，他們都有點無視了韓少軍的身份和性別。

「臣妾多謝陛下和黎大人今日給臣妾這個為家族分憂的機會。」

「無妨，此等後宮謀士，皇上也應該多多利用才是，切不可因前人愚昧之言，蒙蔽聖聽。為聖者，以海納百川為容，以廣納言路為聞，以天下萬物為一而平等視之。」

「是，先生。」

「皇上能有黎大人這樣的老師，真是大墨之福，也是陛下之福。這件事情過去后，若有閑暇，也請黎大人多多教訓家兄吧。免得他一遇到什麼困難，就來個假死，來個誘餌。平白讓家裡人擔心。」

「哈哈哈，明婕妤恐怕不知，在下可還給沈俞琮啟蒙過幾天呢。科舉那會兒，他也拿著文章來拜訪過我。這小子，在我這裡，可是乖巧聽話，溫雅如玉，半點都沒看出是會玩這種險招的人。」

「真的？」

「真的，我和你爺爺可是忘年交啊。你入宮的時候，你爺爺還給我送來一壇十六年的女兒紅。這話說回來。這種苦肉計，雖然會讓家人擔心，可有的時候，真的是好用啊。兵法有云：示敵以弱，方能誘敵而出，攻其不備。更有時候弱才能看出隱藏的真相以及真心」

要不怎麼有不少老人，喜歡裝病一下，看看子女是否孝順呢。那種時候，最看得出人心。

韓少軍的笑容鬆快了一點，帶著點別有目的柔弱。

「不知道陛下有沒有需要用這種苦肉計的時候？以後陛下遇到這種需要示弱來謀取好處的時候，可千萬要讓我知道，或者讓我參與，不然我會擔心的。」

「咳咳。」黎崇咳嗽了起來，然後暗笑，年輕真好。

司軒默默的感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