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火焰燃盡，只余灰燼

「雷納殿下……如果使用那股力量的話，蒼穹一直以來的囑託不就……」

「放心吧，軒儀。我不會……不會輕易被『它』所控制的。」

在雷納的示意下，軒儀和瀧夢一齊將傷痕纍纍的蒼穹抱起，「畢竟……你們今天都這麼努力了，作為主君也不能讓你們失望，對嗎？」

「那麼……主君，」

雖然還是有些許顧慮，但從主君的緋紅色眼瞳中，已經透露出無法違抗的絕對意志。

「劍技·奔雷極電！」

由超炎龍怒焰裹挾的濃煙迄今為止還沒有消散的趨勢，而宿命的兩人就在若隱若現的煙塵中直視著彼此的雙眼。

「果然……果然很久都沒見到——」

「你的戰意了！」

希斯的口吻中已經開始帶著狂熱的情緒，依靠炎龍噴射前進的臉龐上也掛著狷狂的熱誠，這是他從未向他人展示過的一面。

雷納緩緩抬起了雙手，紅色的魔法刻印開始慢慢締結。

「炎系魔法·七階·滅世蒼炎！」

雙重漆黑烈焰裹挾著隕石，自刻印中拖著長長的彗尾快速噴射而出，這就是蒼炎的母體——當然，只有對雷納來說，蒼炎才會有子母之分。

而雷納能夠操縱的，也只有母體。

察覺到雷納的魔法強度時，希斯並沒有表現出一絲驚愕——在雙炎龍的保護之下，希斯快速移動，躲過了蒼炎的轟擊。

「果然——你絕不會完全放棄蒼炎！但現在的我……可遠遠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

希斯收束了左手的魔法刻印，噴涌的一隻炎龍立刻匯聚到希斯的左臂之上，寬大的普約爾法袍也鼓脹而起，炎龍的烈焰匯聚於希斯攥緊的左拳處，幻化出龍頭一般的烈焰形態。

「炎系魔法·六階·炎龍拳！」

還在喚回驅動蒼炎的雷納只能側身閃避，但希斯揮出的左拳雖然沒有打到雷納，炎龍卻突然從希斯的左拳中噴射而出，雷納的整副身軀都被炎龍釋放的烈焰所吞噬——

而與此同時，希斯也收束了右手的炎龍，噴射的烈焰匯聚到右臂之上，再次揮向了在烈焰中燃燒的雷納。

「很好——希斯，你果然變得很強了！」

赤手空拳的雷納接住了希斯的右拳，雖然身處烈焰的炙烤，他卻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痛苦之色，希斯右拳上匯聚的龍焰再次呈放射狀噴射而出——而就在這時，雷納的周身開始涌動蒼炎的火舌——黑色的蒼炎不斷狂涌，漸漸將希斯噴射的赤紅色烈焰吞噬——

「但是——你卻還是……喜歡欲蓋彌彰地去掩飾自己的弱點啊！」

雷納在希斯的衝擊中不斷後退，而這時雷納的兩道蒼炎已經周身迴轉，射向了希斯被烈焰覆蓋的後背。

「夠了……事到如今，你還有用那種口吻來教訓我的資格嗎！」

在右拳被雷納雙手攥住之後，希斯再次揮出了左拳，就在背後的蒼炎回擊之前，抓住雷納亂舞的黑髮，用額頭狠狠地去撞擊雷納的額頭——沒有想到希斯會用這麼拚命的打法，兩個人一齊撲倒在地上，瞬發的蒼炎也來不及收回，擦過了希斯的後背瞬身而過，

「為了薇薇安而放棄蒼炎？就因為自己不夠強大沒能保護好她嗎！如果是那樣的苦衷，那不是應該去變得更強，以避免這樣的事故再次發生么！你成為大陸最強元素魔導師的目標，不就應該更加堅定么！」希斯的額頭因為先前的猛撞而滲出了血跡，「難道——變成殘魂附著於你體內的薇薇安，也在阻止你使用蒼炎是嗎！讓薇薇安看到她一直那麼喜歡的人，變成現在這樣——一個躲在女人背後無所事事的廢物，她真地會感到欣慰嗎！」

熾熱的紅色烈焰與滅世的黑色蒼炎交織飛舞，兩人的激斗仍在繼續。

希斯壓在雷納的身上，不斷匯聚著身邊噴薄的烈焰到拳頭上猛擊雷納，處於不利地位的蒼炎魔導師只能勉力格擋炎龍魔導師的瘋狂轟擊。

「成為大陸最強又怎麼樣……」

「登臨世界之巔又怎麼樣……」

雷納的沉吟聲已經逐漸趨近瘋狂，

「成為了最強之人，身邊的人就能永遠處於我的保護之下嗎……」

「薇薇安……她會活過來嗎！」

在希斯猶疑的瞬間，雷納找到一絲破綻，他破開希斯的炎龍之拳，一道蒼炎自雷納的左手締結，強大的蒼炎之力將希斯一擊推向半空——雷納也趁著這個機會驅散了周身的所有龍焰，催動蒼炎之力沖向空中，追上希斯並按住了他的腦袋，將他一併砸向了破碎的地表。

「你可知道……我為何要追尋克爾的力量？」

雷納收回了蒼炎的力量，布滿淋漓鮮血的手掌自希斯的面門上挪開，炎龍的魔導師全身浴血，狹長的鳳目依舊散發著不屈和倔強的凶光，

「希斯……無論是蒼炎和龍焰，說到底都只是火焰。」

「而無論火焰多麼強大，在它肆虐之後，所能夠留給我們的東西，都只會是灰燼。」

「能夠毀滅別人的力量，最終也必將毀掉自己。」

「這是身為強者應有的覺悟，難道這一點你還會不清楚？」

「這只是普通的強者！」

雷納緋紅的目光驀地出現在希斯模糊視線的近前，

「而我之所以選擇追尋克爾的力量，就是希望能夠藉助傳說中上古英靈的能力，掌控一支不死不滅的無敵軍團，讓所有的傷害與毀滅，都盡皆讓這支對我來說無牽無掛的軍團去承擔，強大到讓身邊的人永遠都不必去面對危險，這才是——真正的強者！」

「那麼……看來事情的結果並不如你所願。」雖然一開始露出一絲驚愕，但希斯卻很快就理清了思路，「戰姬卻並非不死不滅的存在，而她們……也就像真正的同伴一般，讓你那樣牽挂和擔憂——就如同那個時候我們所建立的團體一般。」

「是啊……」

在經歷了這一切之後，雷納也逐漸因脫力而顯露了疲態，他慢慢半跪到地上，順勢躺在倒地的希斯身旁，再次泛起一陣苦澀的笑容，「我先是被蒼炎的道路嘲弄了一次，又再次被克爾的道路嘲弄了一次，兩條道路對我來說都已經是無法回頭的選擇，但我卻只能像現在這樣，不知前路為何物地不斷邁進，因為……如果在這個時候——再一次停滯不前的話，我必將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

「難道……你現在還不算失敗嗎，阿格迪烏的永夜君王？」心情趨近平復的希斯，也開始嘲弄起了雷納。

「唯獨……唯獨不想被你這個『只為跟我打一架就放棄掉整個王選策略的笨蛋』這麼說。」

「如果不是先前釋放超階魔法耗盡魔力的話，才不會這麼輕易地被你打趴下呢。」

「我也在跟你對戰之前……就消耗了大量的魔力好吧。」

「主君……主君？」

在稀薄的煙塵之中，軒儀和瀧夢的身影漸漸浮現。

「唔……」

在胸口溫暖的觸碰下，蒼穹逐漸從昏迷中蘇醒。

「雷、雷納殿下？」

蒼穹為主君傷痕纍纍的身體而驚詫不已，她下意識地顫抖著去觸摸雷納滿是鮮血的臉龐。

「蒼穹……不必擔心，我沒事的。」

「抱歉……雷納殿下，我讓您失望了……」

「蒼穹……蒼穹並沒有輸。」

雷納握住了蒼穹伸來的手，滿是血跡的臉龐洋溢著溫暖的笑意，「就算這是缺乏榮譽感的策略，無論如何我也希望你能夠站在這個薩卡斯曼大鬥技場……直到最後一刻。」

煙塵終於開始消散，而由於最後的爆炸沒有波及觀眾席，那些先前無比驚惶的觀眾們又漸漸回到了座位，注視著煙塵散盡之後的薩卡斯曼大鬥技場。

「這令人絕望的爆炸！令人窒息的恐懼！究竟還有怎樣的辭彙，能夠讓此刻無法平息激動心情的弗蘭茨我，來描述這場意料之外的偉大激斗！但無論如何，讓我們恭喜今晚最後一場的勝者——希斯……等等，站在那稀薄的煙塵之中屹立不倒的，似乎並不是偉大的炎龍魔導師？」

煙塵終於盡數散開，那是——

「何等……這究竟是何等……在這般吞噬一切，打破結界的可怕魔法轟擊下，最後生存下來的……竟然是永夜君王麾下的金髮戰姬！」

蒼穹金色的長發在煙塵散盡之後肆意飄舞，先前無比閃耀的「薔薇之心」現在也失去了先前的光輝，而在她的身旁，希斯正遮著眼睛躺在地上，表現出無力再戰的疲態。

「是薔薇……是『薔薇之心』！史詩級的防具·薔薇之心繼承著先前任主人·薩菲拉王女的偉大夢想，以及現任主人·戰姬蒼穹的不屈意志，強大的史詩級火系抗性讓她受住了炎龍魔導師的滅世攻擊，並最終將無比閃耀的希斯大人給擊敗了！試問今夜之後，整個霍姆王國之中還有誰……還有誰能夠打破永夜君王的三位戰姬所締造的不朽傳奇！」

坐在王室觀禮台揪心不已的薩洛蒙終於舒了一口氣，而坐在他身旁的薩拉斯基則齜牙咧嘴，氣得要命。

「什麼牛皮吹破天際的炎龍魔導師嘛、簡直……簡直就是蠢貨一個！」

「沃夫加大人……今天你的救場好像處理地有點慢啊。」

滿頭大汗的沃夫加回到了座位上，他座位下面的冰獅·慕艾侯爵因為身處鬥爭漩渦之外，心情格外愉悅。

「老了，老了唄！」

雖然嘴上這麼說，沃夫加的目光卻一直盯著大鬥技場內附近閃爍著的細小電光。

「雷納·迪多斯……你果然不是個簡單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