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三章 聖靈的隕落
「主君……主君……」
啜泣與呼喚交織在一起。
治癒的光芒在雷納·迪多斯朦朧的視線中閃爍不止。
「呵……」
雷納睜開了眼睛,只見鈴蘭正按著他的胸膛,原本清靈的眸子現在已經腫地和桃子一般大。
「芙蘭……」
「芙蘭呢?」
他猛地從身後蒼穹的倚靠下站了起來,看著手上沾滿鮮血的黑色西洋劍,以及滿地綻放的血色薔薇,他很快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奧貝里斯克……奧貝里斯克也——」
原本能夠成為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的……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軒儀和瀧夢靠在牢門的欄杆上,默默地注視著主君由茫然到醒悟再到低下頭來顫抖身子的全程變化,其心酸之情難以言表。
「所以——又是我、、」
「又是我親手把芙蘭給……把在意著我的人,給——」
雷納將【魔女之淚】緊緊抱在懷中:這是她留給他們唯一的遺物。
在那個情況下……
如果,那個阿爾凱亞末代皇帝的靈魂,還陪伴在他的身邊的話,
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控制他殺死芙蘭。
「那樣的話……」
「至少那樣的話……」
「我還能直面自己的罪愆,背負著這份愧疚,永遠……」
但現在……
連告別的話也沒能——
「抱歉……」
雷納坐在滿地薔薇的地牢正中,他的目光看上去有些獃滯。
「我想……在這裡多待一會兒。」
「你們……能陪著我嗎?」
戰姬們跟著一起席地坐了下來,由蒼穹牽頭,一齊握住雷納冰冷的手掌,
「無論何時……應您召喚:我們都將永遠陪在您的身邊。」
聖斯凱城。
在戰姬們離開以後,各國的聯軍們吹著勝利的號角,將陷入潰敗的魔軍分割為數個方陣,三位聖靈之手、赫爾曼的不敗劍豪、霍姆的赤色死神,以及從空中降臨而至,揮舞著三叉戟的雷之巨人,率先突入了魔軍本陣!
「修伯特……接受制裁吧!」
聖槍皇女尤菲娜和光羽印記賽巴斯蒂安並肩而至,將魔軍本陣那輛四頭地龍駕馭的車子轟為碎片。
而實際上……從地面上的殘骸看,裡面似乎並沒有什麼人在。
「這支魔軍……根本就沒有統帥么……」
塞巴斯蒂安和尤菲娜面面相覷了一眼,
「特里斯坦……那傢伙去哪裡了?!」
「大君閣下。」
而在離聖斯凱城不遠處的叢林中,拉姆斯捂著自己腹部開裂的衣衫一瘸一拐地出現在某人的面前——那人轉過身來他身側侍立的魁梧男人,赫然正是原先的銀翼斗將,現今的聖靈使徒·特里斯坦。
「尤里烏斯……已經死去了吧,」這聲音冰冷濁重猶如來自九幽,與魔人現今的樣貌完全不搭調。
「是的……」拉姆斯微微頷首,「不過對我們而言,他已經貢獻出了自己的一切力量。」
「竟然在這種時刻喚來這麼多援軍,依照聖靈議會的脾性,絕不可能會是他們乾的。」
「嗯……別忘了我們的對手還有那位阿格迪烏的永夜君王,」
基克鬆了松自己的手腕,「想想看,特里斯坦,你的仇敵是怎麼敗在他的手上的——」
「大君說的是。」特里斯坦在基克面前恭敬地宛如一頭溫馴的綿羊,應了一聲以後便不再答話——這時魔人大君狹長的鳳目也落在了拉姆斯身上,突然微微一笑,
「那是奧貝里斯克造成的傷口?」
「是……」
「哼。」基克背著手仰視烽煙不止的聖斯凱城,「奧貝里斯克這傢伙可遠遠沒有你們看上去那麼愚笨——只不過它做事往往會少考慮一些問題,從而留下禍患,但這對一個渴望征服一切的強者而言就已經足夠致命,我感應得到……這傢伙最終還是敗在了雷納·迪多斯的手上。」
「奧貝里斯克……已經死了嗎?」
「死去的,我們都管他叫弱者。」
基克摩挲著自己的左手手背,隨著力量的凝聚,他的手心漸漸握住了一把化形的紫色大劍,「而我們……只用關注活下來的人,也就是強者就好——拉姆斯,看著你的這個宿敵,一天天地成長,一天天地蛻變,你是否越來越恐懼他的存在呢?」
「基克大人……如果讓我來說真心話的話……」
拉姆斯在空中揮動著自己的魔劍聖銀,「光是想一想……就會令我恐懼地發抖——」
「哼哼……我很欣賞你的誠實,拉姆斯,
基克將紫色大劍高高舉起,一道紫色的光僑也從基克這邊凝聚出現,接著便連接在聖斯凱城的城牆上,原本還殘存著的結界光壁在無形之中被他劃開了一道缺口。
「或者說……這種……『讓人信任你的能力』。」
「不過……對付那個男人……我已經有了必勝的殺招,無論是霍姆國的那幫廢物、還是像扎格、奧貝里斯克這樣的蠢貨……都不曾擁有的殺招。」
「這殺招來自他的力量本源,他無法抵禦。」
「所以呢……我更希望你乖乖地做一個旁觀者,就在我的麾下,跟特里斯坦一起,親眼看看——我是如何把這個世界最後的希望,一點一點折磨成行屍走肉的。」
「願您凱旋。」
特里斯坦和拉姆斯話音剛落,基克便乘著這紫色的通道飛入聖斯凱城。
須臾。
良久。
兩人始終沉默著沒有多言。
「特里斯坦將軍……雖然你以【輝耀】為代價,極大地抑止了聖魔導師的力量,但據我所知,你還是少說了一些東西——某種,會因為大意而疏於防範的小細節?」
「就算我不說,基克大君想必也會明白……他是極其睿智之人,絕不會犯這樣低級的錯誤。」
特里斯坦微微閉上眼睛。
「呵……」隨著特里斯坦再次陷入岑寂,拉姆斯也露出了詭譎的笑容,
「那麼就讓我們看一看……在這場最後的對決中,誰會因為缺乏了自知之明而陷入死地吧。」
魔主降臨。
十二魔將的利爪遍襲大地,
聖靈克爾挺身而出,以聖劍·諾伊艾爾和七神將之力,率領著艾爾的子民奮起反抗,最終以聖劍封印了魔主,將和平帶給了人民。
可歌可泣的英雄史詩。
瑰麗的勇者傳奇。
但我們的勇者最後加冕為王。
所以——他的聖劍,絕不會像那些回到村子的勇者一樣,落在某個不知名的山洞中,留待下一屆勇者的出現。
那麼……聖劍·諾伊艾爾,究竟會在哪裡呢?
這是一個問題。
魔人基克微笑著飛上了天空,一劍劃開光之結界的封印卻並未打碎它,就這樣,他輕而易舉地來到了聖所之所在。
大門緊掩著。
需要三名賢者長老級別的魔力,才能夠打開它。
但對即可而言,光之力的存在與他截然相反。
根本無需上前,聖所之門自己就打開了。
歷代……歷屆聖魔導師的靈魂力量,都匯聚於此,因邪能作祟而被全部喚醒。
這是教廷千年以來一直延續著的傳奇。
【聖靈結界】。
它的偉大……
它的力量……
究竟從何而來?
「這些……就不用我來慢慢闡釋了吧?以聖靈之名偷盜的竊賊……說的就是你們——聖靈議會。」
賽蕾絲汀微閉著雙眼漂浮於空中,她的周身被兩道星光旋轉環繞著,光芒照耀,似乎在施展著治癒的魔法,但腹部的黑色傷口依然森森可見。
「即便……這道結界的確是由聖劍·諾伊艾爾所化,我們也沒有任何理由不珍惜克爾留下來的遺產,將其拱手讓給你們這樣的魔物。」
「已經……已經有幾千年了。」
「在這幾千年中,十二名魔人,有五人早在千年前就被聖劍·諾伊艾爾斬殺,兩名被克爾的後裔所殺,而剩下來四名……」
不等基克說完,聖魔導師的魂魄便匯聚著光芒沖向基克——聖魔導師的魂靈所激射出的射線,都殘留著他們鼎盛時期的強大氣勢,耀眼的衝擊波眼見就要將基克吞噬!
「並不是沒有出現……」
基克揮起的紫色大劍,竟然硬生生地將魂靈的射線斬為兩段,他接著便瞬閃到那些亡魂的面前:紫光閃爍,聖魔導師的亡魂形態竟然都在這一瞬間斬為了兩段!
直到這時……紫色大劍的劍柄才顯現出耀眼的紅芒。
一顆。
兩顆。
那上面,總共鑲嵌著五枚紅色的晶石。
那是……匯聚著魔人力量之源的……真正的魔血魂!
「你這傢伙……竟然吞噬了自己的同胞嗎……」
而在這之上的五枚魔血魂中,多出來的那一枚,正是使徒·修伯特的魔人之魂。
「在這把【黯滅】的面前——」
基克舉劍橫擋,將賽蕾絲汀積蓄已久的白**法彈一併彈開,揮著大劍劈了下去,「聖光——同樣也是無比脆弱的力量!」
「就是現在!」
埋伏在聖所周圍的賢者長老們在亞伯的呼喊下同時出手,極盡魔力製造的光之聖鞭將基克的四肢牢牢纏住,後者本想直接用【黯滅】將其斬斷,卻突然經受住了一道無形的引力重壓。
「唔……明明都被墮落的秘寶那樣侵蝕了……」
基克掙扎著要舉起黯滅,雖然過程很緩慢,但周圍的這些賢者長老顯然還不足夠強大。
「光之聖靈艾露達;
暗之聖靈佐恩;
火之聖靈拉曼達;
水之聖靈莎拉娜;
雷之聖靈阿扎爾;
地之聖靈瑞瑪;
風之聖靈溫蒂尼;
以及……最後的,第八聖靈·克爾·迪多斯。
謹以——
以神視之瞳潛藏的無數魂靈向各位起誓,
無論列位是否正注視著這方天空、這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生活的子民。
我都要向列位祈求回應。
賜與我……極致的魔力——
作為一直以來……虔信之祈願的回報,
協助我們,
驅散魔靈吧!」
聖魔導師微微張開眼瞼:她明紫的眼眸比先前任何時候都要澄澈和空靈——
自她腳下蔓延出一道網狀的魔法陣,伸出的光絲配合著鞭子,將基克牢牢束縛其中。
「唔……嘖!」
燃燒生命,以釋放更強的力量,
這一點……任誰都能做到。
但絕沒有人……能夠像賽蕾絲汀一樣,能夠燃燒地持久——
自接受洗禮,成為【神視之瞳】的繼承者以後,每一位聖魔導師都會遭遇這樣的詛咒——獲得遠遠長於其他人類的壽命。
但即便如此,歷代聖魔導師之中,也很少有人能像賽蕾絲汀那樣,活得那麼長久的。
有的因為接受了神諭的指示而選擇自殺;
有的因沉醉於魔法的極致而猝死;
更多的,則是因為無法忍受一切都在流逝而唯獨自己不變的結局而瘋狂。
大家是這個大陸最為頂尖、最為睿智的存在。
但至剛易折的道理……已被驗證了無數次。
「只有這樣么……」
當光絲如同蠶繭一般,包裹著基克的身體,已經到他臉上的時候,他突然咧著嘴露出了笑容。
「你燃燒生命所結成的封印之陣的威力……」
「也就只有這樣么!」
「不好……大家小心!」
基克頭上的圓斑開始匯聚成形,化作那時和雷納他們相見時的鬼角,如同盤羊一般……尖銳而旋曲。
轟!
光絲炸裂,光鞭逐漸被紫紅色的氣息侵蝕,賢者長老們紛紛抽手,一名還來不及抽手的賢者長老立時便被基克的邪能所吞噬,身體也開始發生了變化。
「我……我這是……」賢者長老驚恐地看著自己的形體變化,「要變成……變成使徒了嗎!」
「呼……」
無暇顧及。
賽蕾絲汀繼續催動著光絲,追逐著沖向聖靈結界的基克。
「這可是……賽蕾絲汀大人拼了命想要守護的教廷……」
就在大家萬念俱灰之際,亞伯挺身而出,雙手交叉著以掌心對準基克。
「等等……光系魔法和暗系魔法交匯使用的話……」
「拼了!」
亞伯下唇浸血,在一般銀白一半漆黑的雙重魔法刻印融合之下,一道黑白相交、旋鈕著衝擊而至的極光射向基克。
「呼——」
基克下意識地揚起【黯滅】劈斬過去,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將其斬斷!
正驚愕之際,光絲又將基克纏繞。
「就算你們能拖延一會兒時間……但這又能改變什麼呢?」
貿然使出未經測試的新式魔法,加上先前的消耗,這讓亞伯已經到了力量竭盡的邊緣——而其它的賢者長老們,更是不能指望了。
「我說過……我已經向聖靈們祈求了魔力。」
「聖靈?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克爾編織的那些鬼話才對……你還會相信聖靈會賜予你力量?」
「相信著……」
賽蕾絲汀袍袖鼓脹,慢慢地浮於空中,語氣也變得溫柔而輕緩,「因為……第八聖靈……一直都深愛著我們這片大陸的子民。」
「什麼?!」
聖靈結界……
賽蕾絲汀——正在汲取著聖劍·諾伊艾爾,也就是聖靈結界的力量!
一直以來,算無遺策,絲毫沒有任何恐懼的基克,發出的聲音也開始變得顫抖,
「在這裡……傾瀉聖劍力量的話——我們會同歸於盡的!」
「隕落——」
賽蕾絲汀微微開口,「那就讓聖靈隕落吧。」
「這全是預言中所發生的事情——但這總比讓你獲取聖劍的結局要來地漂亮。」
強烈的氣浪將周圍的人全部掀起—
「賽蕾絲汀……賽蕾絲汀大人!」
亞伯後仰著從空中墜落,一卷羊皮紙飄浮著落到了亞伯的懷中。
耳畔……響起了聖魔導師與以往不同,十分和藹的聲音。
「認真看好了……我留給你的一切。」
「做不了克爾的繼承者……那也沒有關係。」
「你同樣……能以自己的方式,」
「拯救這個世界,成為救世主。」
「致·我自豪的弟子亞伯。」
極光絢爛。
連接著克爾、艾露達……以及八位聖靈的神殿,全數轟塌下來。
而這邊的戰鬥,
也在聖光的極致照耀下,
結束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