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60章 重碧幻紅（下）

聽似平靜的話語落在蕭月的耳中如同轟落的炸雷，原本逐漸安靜下來的心神驀然泛起了滔天巨浪，直接掀翻了理智的小船：「想、想、想……想什麼？哈哈哈，看來我今夜確實喝了不少酒，先回去休息了。」

蕭月下意識想要起身逃離，可是緊箍自己的雙臂收攏得更緊，仿若想將自己融入他的血肉之中。沉沉聲音能聽到呼吸的急促：「想你，阿月，你聽得清清楚楚，你也應當明白我的意思。所以，這次不要想逃。」

「你、你、你--」蕭月口中「你」字直打結，半天也沒能說出「你」個什麼來，覺得如今這種情況自己實在應付不來，倘若自己再待下去，六耳會說出更不得了的話。

蕭月試圖掙脫逃離，結果卻是在六耳懷裏一直向下滑，最後直接半躺半倚在他的小腹上。她抬頭去看到六耳的臉，尚未言語一句，一雙毛茸茸的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阿月，你別現在看我，這樣，我會說不出來這些話的。」六耳的呼吸驀然粗重起來，幾次反覆吐息，「阿月，我想永遠陪着你，不是作為你的下屬，而是作為你的……伴侶。」

「那、那個，雖然就目前的狀況來說，我可能配不上你，但是你要相信我對你的心意，是誰都比不上的。」六耳的聲音變得有點急，似乎想要拚命要證明些什麼。

這些句話蕭月聽得分明，卻沒有剛剛那般的心潮澎湃，或許是因為遮住了眼睛的緣故，或許她潛意識中早已感覺到這一點。蕭月斟酌了良久，出聲道出心中的疑惑：「嗯，六耳，你的心意……咳，確認和之前綁定的紅線沒有關係么？」

「阿月，你需要我確認么？」六耳道。

「這個事情，總不能馬虎，是吧？」蕭月自我都覺得語氣有點怪，有點像是十分客氣地在商量買賣一樣。一隻手已然捂住雙眸，另一隻手卻微微揚起自己的下頜，蕭月正想着六耳又要出哪招，嘴唇上多出了溫暖而濕潤的觸感，極輕極快的一碰，讓她差點以為是自己的錯覺。

「……阿月，你現在知道了么？」六耳一手覆住那雙清亮如溪的眼眸，一手輕撫光潔嫩滑的臉龐。

「你、你、你……」心中莫名湧現出的狂潮將蕭月吞沒，她全身哆哆嗦嗦，又開始陷入「你」字在口中打轉的情況。眼前的黑暗頓時消失，映入眼中的是無數如星辰閃爍的瑩瑩綠葉。蕭月四處環視，仿若置身於碧色的浩瀚星海之中，她滿心驚訝，甚至沒有注意到六耳已經鬆開了手臂。

溫潤而柔和的光華逼退了蕭月視野中夜色的黑暗，也染綠了她一身白衣。

「阿月，你覺得如何？現在，能否確認我的心意？」高處傳來六耳的聲音。

順着聲音，白衣輕轉，下頜輕抬，簇擁著的無數盈盈綠光中，蕭月看到蹲在高處樹枝上的身影，還有那個淡淡而略顯緊繃的笑容。她看着被碧光籠罩的人影，心忽然突然迸發的火山，流淌的血液化為炙熱的岩漿流向全身。

綠光中的人笑道：「阿月，這些還沒有完。」

停歇在重碧樹海中的綠色精靈飛舞起來，點點靈力飛離葉片同時，從碧色化為血紅，原本綠意盎然的遮天巨樹化為血紅火樹。飛舞的血色火花之中，蹲在高枝上的人輕輕落下，站在蕭月的面前。

宛如四散煙火般的血紅仙靈緩緩而落，六耳的身形在蕭月眼中顯得十分清晰可見。或許是第一次，她將他看得如此清楚，清楚到幾乎佔據了自己全部的視野。

「阿月，只要你想吃的，我都可以做給你吃。」

「阿月，只要你想做的，我都可以幫你做。」

「阿月，只要你想……」

「阿月，只要……」

「阿月……」

六耳以相同的句式說了許許多多內容不同的句子，蕭月聽得也不太細，心裏有點歡喜有點畏懼又有點懵，唯一聽入耳的話是六耳說得最後一句：「我也不會現在就逼你回答，在『千魂祭』之後，再告訴我你心底的想法。」

照亮夜空的仙靈已經湮滅消失，六耳的面容隱於黑暗之中，只有那雙血瞳亮得讓她心神動蕩。

蕭月默然地點了點頭，隨即被六耳抱住輕輕地落回房間，放在青藤吊床上。她眼睜看着六耳離開，可是當晚卻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