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

花了整整五天的時間，賈政才算是稍微恢復正常，走起來也利落了一些，而在這個時候，德州那裡也傳來了與之前截然不同的消息。

最開始說的是德州府尹貪婪暴虐，所以才逼得百姓們不得不殺了他，但是今日傳來的消息，卻是不同的。德州府尹的死是因為一場突如其來的爭紛，他在制止的過程中被誤傷，而後不治身亡。所謂的百姓暴動，不過是流匪所為。

當天的朝堂之上為這件事情爭論不休，好幾個老大人激動得都快掄袖子上了，原因就在於今天剛收到的德州嘩變消停的消息。不僅僅是消停，還有徹底的反轉！

「張大人，某以為不妥，這消息反反覆復如此厲害，其中的真實性實在是讓人擔心啊！」

「劉大人此言差矣，難不成你是在質疑有人作假了這消息不成？之前的快馬加鞭傳來的消息臣以為誇大其實，現在看來果真如此！」

「太子殿下，張大人這話就過於絕對了，臣怎麼會懷疑！」

「劉大人，這件事情……」

殿內眾說紛紜，各有各的觀點，但主要都集中在消息的準確性上。太子把手裡的奏摺遞給了旁邊候著的太監，「拿過去給幾位尚書大人瞧瞧。」

「是。」

戶部尚書略有疑惑地掀開了奏摺，內里的內容基本無差，便是今日傳來的消息，而且還附帶了各種準確的數據數字……直到他看到了最後落款處的印章。

他心下一寬，把奏摺順手遞給了禮部尚書。

當賈政看到奏摺下方的時候，他也禁不住露出了笑意，這印章可是威/虎衛的印章，無人能模仿，而且威/虎衛向來只聽從聖人的吩咐，這一次這奏摺居然是威/虎衛遞上來的……

「臣認為，德州之事略有蹊蹺，不論是百姓嘩變，還是德州府尹被殺，都顯得太過容易了些，德州雖然不如揚州等地富裕，但是還是小有富餘，守衛戒備也不應落到這種境界，臣認為，還是需要派人去徹查。」賈政首先站出來答話。原本便知道賈政是太子的人，由他出頭並不會顯得突兀。

而後，戶部尚書老神在在地拱手說道：「臣附議，既然兩次的消息都有如此大的差距，一定有人在背後操縱，還是需要好好查查。」

「臣等附議。」

看著上頭幾位大佬都站在了太子這邊，下頭的人都消停了下來，開玩笑，這還看不出什麼嗎？

下朝之後，太子徑直去了聖人那處，看到了在院中散步的聖人跟陪著他的皇后。聖人自從醒來發現自己右邊身子都有些不利索之後，便堅持著每日都要走一段路，而皇后每天都陪著他。

看到太子過來了，皇后給他們父子安頓好之後才離開。朝中大事還是不知道為好。

「這次多謝父皇。」太子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在泡茶的時候就已經開口把來意都說了，威/虎衛是聖人還沒有交給他的勢力之一，能調動得了的也就只有聖人。

聖人看著太子如行雲流水的動作，哈哈笑了，「要從你這小子嘴裡掏出一兩句還真是困難。」

「如果父皇想聽，兒臣可以天天說過您聽。」太子淡然說道，手裡的動作不停，把茶端到了聖人面前。

聖人搖搖頭，飲了口茶水，「不是真心的，說再多又有什麼用？你這茶倒是泡得越來越好了，比起以前更多了一味甘甜。」

「可能是兒臣的心態變了吧。」太子喝著茶水，眉眼間泛起一絲笑意。

「哦？難不成你有了心上人？」聖人饒有興味地問道。豈料太子居然也不否認，「兒臣的確是有了心上人。」

「何人？快快說來，朕好與你二人賜婚。」聖人大喜，要知道之前磨了太子多久，這件事情他還是沒有答應。

太子比起聖人的激動，顯得尤為冷靜。「兒臣不會再娶，只要有誠兒一個子嗣就已經足夠了。」

「荒唐！皇家向來是多子多福，誠兒身邊沒有個兄弟姐妹幫襯，不顯得孤苦？！」聖人怒道。

「兒臣身邊，也從未有過兄弟姐妹幫襯。」太子淡聲說，清冷的聲音猶如一盆冷水澆在了聖人頭上，他緩緩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沉沉地看著太子，許久才言道：「你依舊記恨著那件事情。」

太子搖搖頭，沒有因為聖人的話而有半分變色，「兒臣知道事出有因，也從未因此怨恨過任何人。」但是，不管是聖人，還是太后，或許有各自的考量，最終的結果，他的母妃依舊是在冤屈之中逝世。

而他不會讓這樣的局面重演。

「你會是將來的皇帝。」

「而您是現在的。」

聖人看著太子退下的身影，在亭子里坐了許久，直到皇后尋了過來才算是回了神。皇后看著他蒼白的臉色不禁問道：「是不是太子說了些什麼讓你生氣了？那孩子也不會是故意的。」

聖人拍拍她的手，站了起來，紀子和和幾個太監亦步亦趨地跟在身後，深怕聖人體力不支摔倒了。「如果他會惹朕生氣，朕也就不用煩惱了。」

從小到大，除了最近成婚這件事情之外，太子從來沒有惹怒過他，從來都是清清楚楚的知道那條界限在哪裡，而後從來不曾跨越過它。

勉王曾經拉著他痴纏，趙王曾經在他膝下打滾，昭王曾經賴在他懷裡哭泣，餘下幾個皇子皇女更不必說，唯獨太子……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聲起，聖人的右手顫抖得越發嚴重了。

朝上雖然風波不斷，但是賈家近日卻欣喜不已，原來是離家許久的雙玉終於是要到京城了。賈母從半個月前就一直在殷切期盼著，等到接到已經過了垂花門的消息，激動得走到了門口等待。

邢夫人雖然有些不屑，覺得低了自己的輩數，但是賈母畢竟是她婆婆，她都過去了哪有她坐著的禮數？連忙跟了過去，跟著鴛鴦一左一右攙扶著賈母。

等到黛玉跟寶玉相偕著進來的時候，看著許久未見的孫女兒孫兒，賈母還未等他倆拜見，就已經一邊一個摟在懷裡心肝寶貝兒的叫起來了。等到情緒稍緩之後，無人不眼圈發紅，就連邢夫人也禁不住落了幾滴淚。

相讓著坐下之後，又跟幾位長輩姐妹打完招呼，賈母便摟著兩個心肝寶貝說話。

「怎麼過了這麼久才回來，我可是望眼欲穿吶。」賈母看著雙玉，假意嗔怒道。寶玉連忙笑著說道，「老祖宗，是孫兒之過，貪圖美景，差點忘了時候，該罰該罰。」

要是真說到罰，賈母又是第一個護著他的，黛玉美目掃了他一眼，讓寶玉嘿嘿直笑。

他們都知道，最捨不得走的，其實是黛玉。

賈母又何嘗不知道，不過是提一嘴罷了，看著寶玉這般維護黛玉，心下更加高興。

最高興的，莫過事是林如海默許了這件事情。這一次黛玉回去，林如海不可能沒察覺到兩個小兒女之間的情感，可是等到他們回來之後，還是這樣，便是林如海沒有橫加干預了。

賈母的心思也只是一閃而過，摟著兩個玉說說話，更有鳳姐在旁邊逗趣，三春在旁作陪，一時之間氣氛其樂融融。

等到晚上賈政回來的時候，對兩個玉回來也深感喜悅，頓時便派人在開了庫房取了物件賜給兩人，又令人把寶玉叫了過來。

寶玉很快就過來了。

而在看到寶玉那一刻，彈幕炸開了鍋。

「卧槽這貨絕對不是寶玉！」

「寶玉看起來長大了不少，臉上也沒有什麼稚氣了。」

「突然從粉嫩小童變成俊俏小伙。」

「胭脂氣少了好多。」

「感覺成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賈政看了許久，寬慰許多。寶玉看起來稜角分明了許多，原本軟綿綿的感覺也消失了大半，看著賈政的目光也沒有躲躲閃閃。賈政雖然一直有跟林如海通信，但信中所寫的，跟親眼看到的終會有所不同的。

好啊，好啊！

他甚至有一種要哈哈大笑的衝動。

寶玉跟賈政談了許多他在路上的見聞，還有林姑父對他的教導，談吐之間少了怯懦，多了幾分自信。到最後，賈政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如此，以後就再不可懈怠。」

「孩兒知道。」

賈政看著寶玉離開的背影，眼裡滿是滿意，就算寶玉真的無心仕途，但是如果能夠一直這樣子下去，將來也未必不能夠給自己負責。

而且……他看了一眼旁邊剛送到的信件，妹夫也已經是默許了這件事情。

這便好，這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