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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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依舊下棋中。

賈政依舊被虐殺中。

賈政依舊面無表情中。

每一次來誠王府,明明知道自己是什麼樣的下場,卻不得不自己來找虐的心情,一般人是不會理解的。

「這麼久了,怎麼就沒見長呢?」誠王問道,清冽的聲線如泉水般流動,讓賈政聽了為之一振,咳,他的棋藝一向是這麼爛,當然說是不能這麼直白。

「臣有愧,這棋藝一道著實不通。」賈政苦笑著說。之前還養著清客的時候,被他們捧幾句賈政就飄飄然了,直到他真的遇到了誠王之後,他才真的認識到好棋藝是怎樣的,這也讓他哭笑不得。要是繼續養著,被奉承這麼久,他豈不得樂到天上去?

「聽說你精於書法?」誠王捻起一枚棋子,看了幾眼,隨手就落子,賈政看著扼住了自己咽喉的那枚棋子,謙虛道:「臣也只是略有小成,算不得精通。」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存周給我寫上一幅?」誠王抬眼看著他。

半盞茶之後,張赫給他磨好了墨水,賈政看著白紙,想了一會兒,揮筆寫就,一氣呵成。

一大張紙上,只有賈政剛剛寫好的四個大字——國泰民安!

賈政的字,就算是挑剔的陳垣也喜歡,而這一筆寫就毫不遲疑的四個字,已經算得上是賈政的作品中最好的發揮了。

賈政在拿到筆之前也不知道要寫些什麼,只是看了眼誠王之後,下意識就寫出了這四個字。這已經被說爛了熟記於心的四個字,卻是賈政所能想出來了,誠王最大的願望。

誠王原本是站在書桌前看著的,但是在賈政寫完還沒離開書桌的時候,他又走到了賈政身後,隔著他取了另外一支筆,在右邊下角寫了十六個小字——生死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這個過程中,被誠王環在懷裡的賈政整個人都僵硬了!

寫完之後,誠王放下筆,退後了一步,對張赫淡聲說道,「把這幅字裱起來。」

「是,王爺。」

!!!賈政忘記了這屋內還有張赫!他想找個地方鑽進去了!

好字誠兒今日做完功課,立馬就飛奔了過來,正好在這個時候進來,解了圍,兩人又繼續下棋,誠兒就坐在旁邊看著兩人在棋盤上廝殺。

平復心情之後,賈政看了聚精會神的誠兒一眼,突然發現,那個曾經的小不點,已經漸漸開始長大了。這種心情,就跟賈政突然發現寶玉的文章變得更加優秀的心情是一模一樣的。

「你分神了。」賈政正在感慨的時候,誠王突然輕聲說了一句,賈政立馬就回神了,看了幾眼麻利地下了一子,「臣有罪有罪。」

誠兒在賈政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控訴地說道:「阿政你怎麼又這樣啊!」賈政發誓他真的只是下意識的反應!知道誠兒在說些什麼,賈政也只能是苦笑著給誠兒賠不是。

幾日前,誠兒寫信過來跟賈政再三叮囑,見到父王跟他的時候不要太守禮數啦,什麼君君臣臣聽了好不開心,他還跟父王打了賭,如果阿政說一次,他就要去超一張大字。

而今日,從賈政進來到現在,誠兒身上已經背著四張大字的負債了,急得誠兒團團轉。賈政無語凝噎的同時,也只能剋制一下自己,導致他今天輸得分外慘烈。

誠兒早就已經開始學習圍棋,而且天賦不錯,但是看著棋盤上的局勢還是毫不猶豫地睜眼說瞎話,「阿政,沒事的,我感覺比上一次好很多呢。」賈政摸摸鼻子,瞅了幾眼殘局,絕大部分的黑色證明了他的慘敗,他揉揉誠兒的頭髮,「要說實話。」

誠兒眨巴眨巴水潤的大眼睛,純良可愛的說:「誠兒說的就是實話啊。」

誠王順手把棋盤上的白子收了起來,而後便是黑子,看著誠王乾脆利落的動作,賈政無眼看,那白子是少得多麼可憐。

「誠兒,你先去外頭練一套拳法,練完你的阿政就能留下來吃飯。」誠王說完,誠兒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真的嗎?!」然後連給賈政反應的機會都不給,一溜煙兒地跑到院子去了,張赫也悄悄退了出去。

賈政從誠王開口的時候就知道他是想把誠兒支出去,所以也沒說什麼,不過說真的,留下來吃飯?如果讓賈政選擇的話,他真的是不想的。

誠王看著賈政,倒是沒有說些擾亂賈政思緒的話,而是說起了朝堂上的事情,「這一次巡塞北,所有的事情,都需要三思。」賈政心中一凜,誠王這是在點醒他,這一次塞北之行,恐怕是不簡單。

只是誠王早在現在就洞察了一切,那這件事情,想必是無礙了。賈政清楚這一點,剛提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到底是誠王。

「王爺。」陳垣推門而入,看著賈政毫不詫異,把門合上之後,陳垣走到了兩人旁邊,沖著誠王行了一個不咋樣的禮之後,說道:「那邊已經確認了,的確會在塞北的時候下手。」

誠王漠然說道:「那就隨他去。」陳垣應是。

賈政大概猜出來是什麼事情,但是完全不打算問清楚是什麼。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存周,你先同文書一起出去吧,我還有些事情。」誠王對賈政說話的時候,聲音總是透著莫名的溫和。

賈政點頭,然後無視了陳垣眼裡的玩味,隨著他出去了。

陳垣跟賈政已經多日未見,走到院子里的時候誠兒已經打完了一套拳。看著賈政高高興興的,在前頭蹦蹦跳跳地帶路。

「你的到來,總會讓誠王府別有生氣。」陳垣說道,賈政無奈搖搖頭,「你說的過頭了。」

「嘿,這可不是我說的,而是表現出來的。」陳垣搖搖扇子,看著前頭時不時轉過頭來看著他們的誠兒說道。賈政皺起了眉頭,而同時陳垣繼續說道:「而且,你現在已經習慣了。」

「習慣?」賈政重複了一遍。

「想想你剛才是怎麼出來的。」陳垣說道。

賈政皺眉頭,然後使勁地回想著剛才的場景,而後臉色微變。

「你已經感覺到了?就算你沒有這樣的感情,王爺已經讓你習慣了這一切了。你進出的時候早已經沒有行禮的習慣,對於共餐的事情也已經習以為常。如果有朝一日這一切都沒有了,你會不習慣嗎?」陳垣一字一句地說道。

如果賈政生活在現代,如果他現在分神看一下彈幕,他便知道什麼叫做溫水煮青蛙。誠王已經讓他慢慢習慣了他獨特的溫柔,如果誠王退回去了,曾經在眾人眼裡備受誠王寵愛的他,會變成什麼樣子?

「所以,你是什麼意思?」賈政正色地說道,陳垣絕不會是無的放矢,但是為什麼對他說這些。陳垣聽完之後,聳聳肩,「我只是,無聊?」他帶著笑意說道。

陳垣承認他不是完全的出於好心。

其實看著賈政漸漸沉浸下去也不是不好,但是陳垣就是壞意地想知道他知道了之後會怎樣?雖然這是件容易看出來的事情,但是賈政身在其中,反倒是什麼都看不出來。

一路上賈政沒再跟陳垣說過話,只有在誠兒轉回來的時候會說幾句。吃過飯後,賈政沒過多久也就告辭了。

坐在馬車上的時候,賈政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之前的事情,然後無奈地摸著自己額頭,陳垣說得沒錯,或許是他真的太得意忘形了。又或者是他根本沒注意到。

誠兒的重視,誠王一封封紙條,身邊的暗衛,誠王府對他的禮遇……而他早就已經習慣了。而習慣是個可怕的東西。

賈政摸出了放在桌几底下的茶具,給自己泡了杯茶壓壓驚,當然泡出來沒有誠王那樣好喝,不過聊勝於無。

……賈政默默地放下了茶杯,就連一杯小小的茶水他也能夠想起誠王?他也是服了自己了。

而且,賈政也想起了剛才誠王寫的那十六個小字。那是出自詩經的《擊鼓》,《擊鼓》描寫的是戰爭場面,歌頌的是戰友之情,而契闊二字……形容的是兩位男子生死之間的約定。

這這這……賈政咳嗽了兩下,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看了左下角的彈幕。

「誠王不是個好人23333」

「陳垣也不是個好人……」

「啊,看著像是個好青年,沒想到一肚子壞水。」

「他不說都沒看出來……溫水煮青蛙嘛!!」

「賈政已經習慣了吧,跟誠王說話雖然還帶臣,但是都沒敬語了,還習以為常。」

「陳垣點醒賈政干雞毛!讓他傻乎乎繼續啊!」

「我要被賈政的遲鈍氣死!早看出來好嗎!自己又不看彈幕!」

「活該!」

賈政別開了眼睛,正好馬車也到了榮國府,他便趕緊下車了。只是回到榮國府後,賈政額思緒還是一直纏繞在之前陳垣說的話上頭,還有彈幕里的一些意思,越想便越有些頭疼,誠王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不可否認,賈政的確已經習慣了種種事情,甚至有些心安理得地享受起來。

這可不好。

賈政又對自己重複了一遍。

這可不好。

他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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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彈幕教你好好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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