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驚險

18.驚險

「啊!」

沉默中忽然響起一聲小小的驚呼,來自葉言童鞋。這低低的一聲卻讓剛剛告白完的男人有些緊張起來了,擁有得天獨厚的背景條件的他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過得順風順水,這讓他很少有機會體驗到這種情緒,而現在他體會到了。

他的手心裏有了汗意,但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淡定自然。

「怎麼?」他問,聲音有點低,他擔心聲音稍大一點就掩蓋不住他的忐忑。

葉言躲過了他的視線,沒頭沒腦地嘟噥了一句:「今晚月色不錯!」

「……」

表白完的男人先是迎來了一段難耐的沉默,三十來歲的男人在等待的過程中卻像個毛頭小子一般不淡定,然後他終於等到對方開口了,結果……

她在和他談天氣?!

黎銘突然就笑了。

「月色不錯?」待在屋子裏鬼知道外面是不是掛了月亮!不過沒關係,他就當有了吧。

「你在暗示我不要辜負良辰美景,邀請你出去共賞夜景?」

當然不是!

葉言被他一噎,她很明顯地是在利用最經典的天氣話題轉移法好不?不過她好像選錯了施用對象,黎銘這種人可不會乖乖附和她的轉移,就像現在,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的意圖,卻仍然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她表情有點訕訕,想把自己拎出來當擋箭牌卻並沒能順利起到作用的話題結束掉,她扯扯有些僵硬的嘴角:「賞景也就算了,大晚上的還是回去睡覺比較實在,你覺得……」

她不僅想結束那個見鬼的月色話題,還想就此逃了。

黎銘哪能讓籠中的獵物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跑,他打斷她的話:「我是認真的。」至於認真的什麼。自然是指他那句「喜歡你」。

葉言沉默了,她微微低下了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黎銘見此暗暗嘆了口氣,良久,他抬手摸了摸她的頭髮:「進去吧,其實我是開玩笑的。」

他終究下不了狠心逼迫她表態。相識多年,他了解她就像了解自己一樣,因此知道,他再步步緊逼下去,她就該找個龜殼躲起來了。

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出口的話還沒過時效他就自我推翻了,葉言有點不知道他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潛意識裏她相信着前面的話。她恍恍惚惚地想着,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房間里,而在這之前,她自己也不知道站在屋子中央發了多久的呆。

簡直像個傻瓜一樣!她覺得有些臉熱,特別是當她回頭看見房間里還有其他人的時候。

——如果不是看到人,她差點都忘記屋子的一半使用權已經被平分出去了。

姜芷早已從浴室里出來,此時正倚坐在床上看書。葉言向她看過去,見她的表情淡然,絲毫沒有因為自己傻瓜一般的行為而出聲嘲笑。

她只是專註地看着手中的書,時不時翻頁,似乎已經沉浸其中。

葉言看着她秀麗的側臉,心情起伏不定——

黎銘的話她有沒有聽到呢?聽到了的話又聽到了多少呢?會怎麼想呢?

明明她和黎銘之間存在着那樣的關係……

那樣的關係……

葉言猛然被這些字眼小小地刺痛了,她像是被點醒了一般,瞬間從少女一般的感性中醒悟過來,下一刻就變得面無表情了。雖然臉上表情缺失,但心裏頭的憤怒卻如岩漿一般翻滾燒灼著。

那個混蛋!又在捉弄她!

說什麼喜歡她,明明白天還和自個兒秘書你儂我儂,到了晚上就剪掉白天的記憶跑到她面前裝情聖了?喜歡這種東西有這麼收縮自如的么?!明顯是在耍她!

葉言的憤怒中夾帶了一點小失落,不過被她刻意忽視了。她現在大為光火,在屋子急躁地踱了幾步,然後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風一般地打開門沖了出去。

她衝到了院子裏,藉著月光從院子裏的一排白刺金琥中挑了一盆刺兒又密又尖的,伸出胳膊把直徑超過半米的巨大仙人球艱難地搬進了屋,並一路搬到一個房間的門前。她把金琥放在門前,拍了拍手,這才滿意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姜芷在她進屋時抬頭看了她一眼。

出了一身汗,葉言覺得爽快極了,她好心情地回視她,並朝她笑了笑,然後哼著小調進了浴室,她洗了個頗為舒爽的澡,不過等洗完后卻發現自己舒爽過頭忘記拿睡衣了,於是只能狼狽地裹着換下的臟衣服出來……

她的好心情霎時打了折扣。

等一切收拾妥當又換好了睡衣,姜芷已經收起了書,似乎準備睡了。

葉言躊躇著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地坐下,然後偷偷瞄了一眼床上的姜大美女,慢慢地爬上床。

她的動作小心又小心,就算淡然如姜芷也不禁抽了抽嘴角,她實在忍不住開口道:「你是準備睡覺還是準備睡我?」仔細聽的話能辨別出她聲音中的無奈。

「啊?」葉言瞪大了眼。

姜芷默了片刻,似乎想說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出口,閉上眼睡了。

葉言看了她好一會兒,見她沒有睜開眼的意思,便也躡手躡腳地乖乖躺倒她旁邊。

在她躺下后,姜芷睜開眼看了她一眼,伸手關了燈。在黑暗的掩飾下,房間里的氛圍似乎也變得祥和起來。打破這份祥和的來自一道帶着疑惑的聲音——

「怎麼睡?」葉言還在糾結睡人的方式。

姜芷:「……」

葉言偷瞄著身邊的人。黑暗中,對方的身影在自己眼中模糊成了淺淡的輪廓,她突然生出一種「閨蜜」睡在我旁邊的感覺來,不得不說,向來缺少女性朋友的她有點喜歡上了這種感覺。她想,這個時候如果能來點閨蜜之間的秘密分享就更不錯了。

當然談談睡人的話題也行。

葉言來了興緻,正想把這個話題延伸深入下去,一隻手突然橫過來覆蓋住了她的眼睛,緊接着屬於姜芷的聲音傳了過來。

「睡了。」

葉言把她的手拉開,想再爭取一下:「咱們真的不能再聊聊?」

回應她的是姜芷的擁抱。

姜芷從她身後伸出手,將她密密地抱住,頭緊靠着她的頭。

「……」

從未與人有過這麼親密接觸的葉言無言瞪着虛空,她渾身僵硬得像跟硬木,老半天後才軟下來,重新閉了眼。

呃,好吧,睡了。

第二天葉言早早就醒了過來,醒來時卻發現姜芷比她更早,已經沒在床上了。她發了會兒呆,又驀地翻身起來,用比平時快了一倍的速度梳洗,然後邁著歡快地步子下了樓。

貓兄弟又來了,對着走進院子的她又是炸毛,又是齜牙咧嘴。她心情不錯,去廚房取了小魚乾出來逗貓。

不久,入住別墅的幾人陸續醒來……

黎銘也醒來了。這一天清晨,醒來后的他臉上掛了兩隻黑眼圈,至於原因是什麼,他不想多談。一晚沒睡好,他拖着困頓的身子起床,又用冷水醒神,等倦色除去得差不多時,他才打開門出去。

他拉開了房門——

巨大的白刺金琥腆著圓滾滾的肚子佔據了整個出口,堵住了他的去路。

他愣了一下,隨即想到了什麼,眉心重重一跳。

這時,打着哈欠的黎家老么從走廊另一頭走來,看到這帶着刺兒的大傢伙驚訝又好奇,圍着它轉了兩圈。

黎銘已經收拾好了表情,對着自己的么弟溫和地笑:「喜歡嗎?」

黎真沉吟:「不是很喜歡。」他喜歡毛絨物的手感,這種不能上手撫摸的東西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不喜歡嗎?」黎銘做了一個遺憾的表情,接着道,「葉言送給你的,放錯了房間。」

「不是很喜歡這花盆,這麼俏麗的綠美人,不應該用這麼樸素的盆!」黎真立馬改口了,把不喜歡的對象挪了挪,又做了幾個深蹲活動身體,「那我把它搬走了?」

「嗯。」

於是黎真愉悅地搬走了它。

葉言看時間差不多就準備上樓看熱鬧,剛上樓就看到黎真抱着她給黎銘準備的貼心小可愛遠去的背影,然後一轉身消失在了他的房間里。

她:「……」

她直愣愣地盯着,驚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黎銘對她打招呼,她也沒聽見。

「……他怎麼把它搬走了?」她愣愣地問。

黎銘看似好心地解釋道:「小真很喜歡這種仙人球,準備搬房間里好好養著。」

葉言:「……」

她見黎家老大全身完好,並沒有一點撞上刺叢后的事故現狀,有些失望地「哦」了一聲,轉身就要走。黎銘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後,兩人一起下了樓。

早早就起床不知去了哪兒的姜芷此刻也回到了樓下,正和黎源說着話。葉言覺得有些奇怪,這兩人明明好友似的閑談著日常,卻保持着可以稱得上疏離的距離。她默默為兩人的良好聽力點贊,覺得他們對話時沒有用嚎的真是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_=

也許是黎源的異□□往障礙症犯了,這才故意隔了這麼遠,葉言為兩人的奇怪相處模式找到了理由。

上午他們去了一趟生態果園。

果園的桃熟了,幾人準備摘一些送回市裏,最主要的還是送到黎家老宅那邊。雖說準備去摘桃,但最終去果園的只有葉言和黎真。

「工作狂的人生連樂趣都沒有了!」黎真對留在別墅里處理工作的兩位兄長如此評價道。

葉言聽了笑着問道:「你不想繼承黎氏?」

黎真搖了搖頭:「我對繼承黎氏沒有興趣。」

「你還小嘛。」葉言沒有把他的話當真。

青春期的男孩可不喜歡聽到有人這麼形容自己,黎真當下就反駁了:「我比你高很多呢,也很……」

說着又擼了擼袖子——為了摘桃,他們換上了長衣長袖——露出自己的肱二頭肌,做了個健美先生的經典姿勢,像求偶的雄性一般展示他的身體優勢,當然,在葉言看來,他胳膊上的那一坨並不十分強壯,也不值得特意展示出來。

她不想傷害到大男孩的自尊,於是很違心地讚歎道:「……很漂亮的肌肉!」

黎真又唰地撕開他的襯衣,胸肌半露。

她嘴角抽搐:「……很性感!」

黎真上癮似的還準備彎腰去撩自己的襯衣下擺,展示自己的腹肌,不過還沒來得及做,就聽到身後傳來幾聲鬨笑聲。

「噗!兩個傻逼!」

傻逼二人組的葉言、黎真:「……」

穿着露肩裝的年輕姑娘笑得前俯後仰,完了抹了抹眼角笑出來的眼淚,擺弄着手機朝他們喊道:「喂!你們好搞笑,再玩會兒,讓我拍一下張嘛!」

「……」

長著娃娃臉的女孩子撒嬌似的朝他們嘟嘴請求,但提的要求是在讓人無語,不管是葉言還是黎真都沒有犧牲自己娛樂他人的癖好,於是拒絕了。

那個女孩不依不撓地跟在他們身後,試圖說服他們:「讓我拍一張嘛,就一張!」

兩人依然沒答應,女孩突然就變臉了:「不拍算了,好像誰求着你似的!」

葉言:「……」她還以為這位姑娘剛才做的就是在求他們,難道她的理解有誤?

雖然這麼想,但她沒有表現出來,她擔心一說出就會刺激到這位已經開始冒火的小姑娘,葉言這人還是有點尊老愛幼的精神的,儘管這個女孩子看起來比她也小不了多少。

女孩見自己的要求始終沒有得到回應,終於放棄跟着他們了,陰沉着臉走了。

葉言不想和一個也許以後都沒機會見面的陌生人置氣,這個小插曲很快被她忘在了腦後。她和黎真繼續往果園的方向走,到了桃林和園方的工作人員交涉過後,兩人就去採摘桃子。

正採摘著,葉言注意到有人把桃從她身後放進她的籃子裏,起先她以為是黎真也就沒在意,於是兩人也就這麼配合著。然而當她換到另一棵樹下時,卻正面撞上了她以為跟在自己身後的黎真。

她差點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再仔細一看,確實是黎真本人。

那麼跟在她身後的人是……

驚愕地轉過身,她看到了一個讓她倍感意外的人。

莫遲。

「……」

莫遲見她回頭,便朝她笑道:「還需要幫忙嗎?」

葉言低頭看着地面,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來,她開口了,卻不是接他的話,反而問道:「你還記得和我在一起時發生的事情嗎?」

莫遲驚愣了一秒,隨即心頭湧上一股難言的喜悅。對分手的戀人說這種話,總覺得有種曖昧的暗示。莫遲也是這麼覺得的。

「葉言……」他喚她的名字,這個曾經代表着他最親密存在的簡單字眼,多年後再次出現在自己的口中,竟艱澀莫名。

葉言不想知道他怎麼想,她只想知道她想要的答案:「記得嗎?」

「當然!」

莫遲立即答道,儘管回答完后心中有些忐忑。他的大腦不是靠存檔的,當然不可能記住所有的事情,可在眼下這種情況,他想要儘可能地取悅她,雖然是用夾雜着謊言的話語。

葉言表情淡然:「那你記得在我的果籃里放了多了桃嗎?」她似乎想把他放進去的桃全部還給他。

莫遲一噎。不管最初的喜悅還是後來的忐忑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像從六月的暴晒直接掉進了冰窟,麻木了,也清醒了。有些自嘲地笑笑:「葉言,你真是……」

最後,葉言沒有如願把桃還回去,只是也沒想繼續和他合作,她提着籃走了。莫遲在她身後看了她許久,痴漢似的,不過這就不是她想要關心的了。

她不關心,遠遠地把這一幕看在眼裏的一個人深切地關心着,那人看着他們,眼中閃過恨意。

「晴姐,你在看什麼呢?」走過來的娃娃臉女孩順着她的視線看去,「咦」了一聲,「那不是那個傻逼嘛,莫遲認識她?」

姜晴異常溫柔地笑笑,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的。」

黎銘等到葉言和黎真帶着豐收回來的時候,姜晴也在養生林的別墅里等到了莫遲。他們今天才搬來千野生態園,並將在這裏小住幾天。

姜晴裝作不知道他去了果園,問他道:「你剛才去哪兒了?」

莫遲目光閃了閃,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選擇隱瞞:「去果園了。」

「怎麼不帶點水果回來?」姜晴嘟著嘴道,作為姜家的大小姐,她一向以溫柔大方的形象示人,但在面對自己的戀人時,又有些微妙的不同,她不吝給外人以溫和,卻不會對他們像對着莫遲這樣撒嬌,「據說園子裏的桃熟了,你該帶點回來的。」

莫遲面對這樣的她最容易心軟:「我們可以明天一起去,明天不行後天也可以。」反正他們還有很多時間。

「好。」

姜晴舒眉笑了,她抱着他的一條胳膊依偎着他,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莫遲,你的那個前女友呢,你回國后見過她嗎?」

莫遲的表情有點僵。姜晴見了,「噗」地笑了:「別這麼緊張,我就隨便問問,你和她的事我也知道不少了,哦,你和我在一起的時候還深愛着她呢!」她話中透著一點小抱怨,不到令人厭惡的程度,反而會令人心生憐惜。

「可是,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了。」不避諱戀人的情史,展現出豁達的一面,又透露一點小女人的獨佔欲,她十分精準地抓住了男人的心思,至少莫遲很吃她這一套。

「你們分手后要是還能成為朋友,一定不要忘了介紹給我!」姜晴笑着說。

莫遲想起果園見面時葉言對自己的生疏,澀澀道:「我們不會成為朋友的。」

姜晴靠在他的肩上,低聲喃喃:「那麼我們忘記她吧。」

莫遲心中震顫,很久之後,他嘆息了一聲。

「……嗯。」

兩人在樓下依偎著說着話,沒注意到樓上娃娃臉的女孩將他們的對話全部聽入了耳中。女孩表情有些怪異。莫遲有個深愛着的前女友,作為姜晴最好的朋友,她是知道的,可惜一直沒機會見到面。聯繫今天果園見到的情景,所以……那個女人就是晴姐男朋友的前女友?

和分手多年已經成為別的歸屬的前男友牽扯不清,嘖,那個女人不僅是個傻逼,還是個賤|人。

女孩一張娃娃臉看上去像孩子一般天真無邪,此刻她的眼中卻閃過一絲狠毒。她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往走廊一頭走去。

她從二樓的樓梯處消失后,姜晴抬眸看了她的方向一眼。

另一邊,高三生的黎真沒有在生態園呆太久,吃過午飯後他就被司機送回了學校,他帶走的除了一些桃外,還有一盆巨大的白刺金琥。葉言看他連回家也不忘帶走它,終於相信他是真愛這種刺團了,心頭頗有些感慨,正感慨著見黎銘走到了她的身邊,便用手肘肘了他一下。

「我們什麼時候回去?」她問。

「再過兩天吧。」

「那工作呢?」明天就是工作日了!

黎銘失笑:「老闆給你一個帶薪休假的機會你不感恩戴德就算了,還上趕着攬工作?」

「我可是一個有追求有目標的人!」葉言剛為自己正完名,下一秒又湊過去問,「休多久?」

「噗,假期沒有了。我哪能阻止你成為一個有追求有目標的人呢?」

葉言明白他說給自己休假的話只是捉弄自己后,就不再理他了。她決定利用這個周末的最後一點休息時間去花卉培植園瞧瞧,據說那裏是千野生態園最值得遊玩的一處景點。

「下午我去花卉培植園看看。」葉言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向黎銘報告自己的行程,大概是因為看他站在自己旁邊,自己也就順便說了吧,她暫時只能想出這個理由。

「據說花卉園會向遊客出售一些小盆栽。」黎銘說道,「你要想送我點什麼的話,就給我挑一盆你喜歡的吧。」

——千野生態園除了養生林限制人員出人外,大部分都是對外開放的,包括果園農場以及花卉培植園等等,有時還會舉辦一些小活動,向遊客售賣小盆栽是園內最常見的活動之一。

葉言想去花卉園看看,可不包括給人帶禮物回來。

「還真對不起了,我沒有這個打算。」從頭到尾都沒有。

黎銘自顧自道:「或者我把我的愛好給你列一個清單,你看着為我選?」

葉言:「……」

得,容他自戀一會兒吧。

葉言最終沒能幫黎銘搞盆花草回來,事實上她連花卉園的影兒都沒看到,她還在路途中就被人攔截打暈套麻袋扛走了。哦,這裏沒有用到誇張,完完全全是寫實的說法。她真被人套了麻袋。

昏過去之前,葉言嚴重懷疑自己已經不在她所熟悉的那個法制社會裏了。

馬丹,看個花兒是多罪惡的事啊?!值得動私刑嗎?

葉言是被一盆冷水潑醒的,兜頭潑來的水冷得她一激靈。水很冷,思維卻異常活躍,她甚至想起了無數影視劇拍爛了的經典場面,十大酷刑什麼的。果然,一麻袋一盆水讓她沒有了身在法制社會的安全感。

她現在呆的地方是一個浴室,規格佈置很熟悉,沒記錯的話應該和千野養生林別墅的浴室一致。所以,幸運的是她大概還在別墅區,不幸的是,她現在手腳被捆,跟條掛在屋檐底下的鹹魚似的,狼狽又難看。

面前還有一個「裁決者」用高高在上俯視螻蟻一般的眼光看着她。仲裁者擁有一張娃娃臉,看上去具有欺騙性極了。

「賤|人!」娃娃臉出口給她蓋了一個名為賤人的戳兒,並重重踢了她一腳,這一腳就踢在她的腰腹處!葉言想,自己這會兒看起來大概就像一隻縮起來的蝦米,十分欠瀟灑。

也許被頂到了胃,她產生了嚴重的嘔吐感,她撕心裂肺地乾嘔了幾聲。

娃娃臉嫌棄地離遠了一點。

等葉言覺得好受了一點,她開口說道:「我說朋友,你要不要先對照一下看自己是不是找錯人了……」她發誓,她真的是一個撿到一毛錢都會送去警察局的良民!

可辯解的話還沒說完,娃娃臉就一把抓住她的頭髮,把她拎着摁到了裝滿水的浴缸里!強烈的窒息感緊隨而來,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恐懼。

她開始掙扎。

在她以為就要這麼死去時,她被提了起來,然而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空氣的存在,下一場酷刑又開始了……

不知道重複了多久,她的意識漸漸遊離,終於,她昏過去了。

在完全失去意識之前,她自嘲地想,這娃娃臉姑娘到底多執著一張照片啊,早知道就讓她拍一張了!

可悲,她到現在還不明白自己遭遇這一場災難的真正原因。

葉言再次醒來時發現自己被扔在了一棵樹下,就像被遺棄的破敗的大件兒的垃圾。她的手腳已經恢復了自由,除了腕上還留有捆綁后的勒痕,現在並不是在乎這些的時候,她必須找到出路回去。

於是她雙手撐地試圖站起來……

可是,「砰」地一聲,她重重地摔倒在地,半天動彈不得。

她發燒了,這一點絲毫不用懷疑。高燒讓她流失了過多的水分,把她徹底變成了一隻軟腳蝦,哦,還是只快烤熟的。她苦中作樂地想着,不再試圖站起來,事實上她也沒有餘力再做一次嘗試了。

她艱難地將自己翻過來,面朝著天空。

如果她註定要在這裏死去,她希望她的遺顏面朝著天空。好吧,請允許她最後文藝一把。

天色漸漸暗沉了。

葉言眼皮越來越沉,她想睡一覺了。

迷迷糊糊中,有誰在她耳邊喊她的名字,糟糕的身體狀況混亂了她的時間,她產生了一種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聽到有人說話的錯覺,在這一刻,模糊的一聲聲呼喚,讓她竟感動得想要流淚。

於是她真哭了。

她感覺到有人抱住了她,有點緊,她並不討厭。緊貼着她的是她所有熟悉的體溫,她安心地將意識沉入黑暗之中。

再醒來時,她已經回到養生林別墅的房間,她躺在床上,手腳被束,這個意識讓她有些驚恐地掙紮起來。她張著嘴,像烈日下即將乾涸的魚,恐慌,卻只能瞪着眼祈求。

「啊……」她發現她的喉嚨很痛。

「別怕。」熟悉的聲音從身邊傳來,帶着神奇的安撫的力量。她被這個聲音安撫,漸漸放棄了掙扎,安定下來。

這個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並沒有被捆住手腳,只是被人緊緊地抱住了。

抱住她的男人眼下青黑,眼球佈滿血絲,鬍子久未修剪,冒出短短的胡茬。視線再往下……他身上的手工襯衣像抹布一樣皺巴巴的,彷彿下一刻就要飄出鹹菜的氣味。

鹹菜……葉言被自己的黑色幽默逗樂了,她扯了扯乾澀的唇,這一刻莫名有了娛樂的精神,於是她朝着他吹氣:

「喲,今天的你特別性感呢。」

一句話說得特別艱難,從喉嚨里擠壓出來的聲音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黎銘朝她眨眼:「是不是很心動?」

「是啊。」心跳直到現在還沒慢下來呢。

「給你一個表白的機會,我高興了,優秀如我就屬於你的了。」黎銘道,半真半假地開着玩笑。

葉言渾身困頓,幾乎下一秒就要又睡過去,但她強撐着意識。

「我愛上你了。」她說,聲音小得彷彿是從遙遠的地方傳過來的一般,虛幻得沒有真實感。但簡單的一句,卻比任何甜言蜜語都要能虜獲男人歡心。

黎銘一愣,隨即狂喜。

「我很高興。」即使知道她只是在應和自己的玩笑,但他還是很高興,「那麼我們在一起吧?」

她沉默了。

果然,只是玩笑。黎銘並不十分意外,只是還是忍不住有些失落,就在他已經放棄等待答案的時候,他聽到了她的回答。

「好。」她說。

他被巨大的驚喜包圍着,只是沒有人分享這份喜悅,因為回應了他的葉言已經閉上眼似乎睡過去了。

她太累了。

但她其實並沒有睡去。她的意識清醒著,也許是因為這次經歷驚險得超出了她這個小市民的想像,她變得軟弱起來了,變得特別想找個人依賴,而身邊的人讓她覺得很安全,可以靠着他舒緩一下她緊繃的精神。

所以她給了他那樣的答案。

也許他們之間還存在一些問題需要解決,比如姜芷,但在這一刻,請原諒她的自私,她任性地想要忽略掉所有外界因素,想要霸道地獨佔身後的這份溫暖。

十分溫暖。

她在這份溫暖中睡過去了,只是眉頭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緊繃。

葉言醒來時床上只剩下了她一個人,而她的床邊坐着一個讓她大感意外的人——

住在隔壁的那個小女孩。

也許是因為經歷了這一番劫難,再看這個十來歲的小女孩時,葉言變得淡定了許多,甚至在她看到小女孩嘴裏在嚼着什麼東西時,她主動開啟了話題。

「你在吃什麼?」她溫和地問,以展示出她最大的善意。

——終究只是一個孩子,她之前到底在害怕她什麼?

女孩歪著頭看了她幾眼,隨即將手心攤開給她看,那小小的手掌中躺着一小把葯粒。似乎想向她證明自己吃的就是這個,女孩從中分出一粒,扔進嘴裏咔嚓咔嚓嚼著。

女孩見她一直看着自己,想了想伸手遞了她一顆。

「……」

見她不接,她又從兜里摸了摸,再次向她伸出手。這一次是一粒糖果。

葉言接了過來,緊接着發現這顆糖果異常的眼熟。她想起辦公室的同事懷雯曾經遞給她兩枚糖果,它們好像是同一個牌子的。正努力回想着,房門突然從外打開了,黎銘走了進來。

她被他打斷,沒有再去深想。

女孩看到黎銘,警惕地瞪向他,然後……轉身跑了。

「……」

「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嚇的。」葉言打趣他,打趣的同時決定隱瞞自己也曾經嚇跑這個女孩的經歷。也許那孩子只是怕生罷了,她想。

「或許她只是想給我們留一個獨處空間。」他說着,一邊俯下身來探她的額頭,「沒有再燒了,再燒下去,得讓人家醫生懷疑自己的醫術了。」

這是他找到她並把她帶回來的第三天,在這三天裏,她反覆高燒,他的臉色不好看,可嚇壞了上門的醫生。

「我的錯。」葉言道。

「可不是。」黎銘檢查了一下吊瓶,隨即坐到床邊,「現在,我們來溫習一下前兩天發生的事,檢查一下你有沒有燒得記憶斷層。」

葉言撇嘴:「你以為你是醫生嗎?」

「我為沒有選擇這個行業後悔。」

「噗。」

「別跑題。」

「哦,你想知道什麼。」葉言也覺得無聊,所以並不介意配合著他玩鬧。

「你還記不記得,你在兩天前曾向一個英俊瀟灑的男人告白了?」黎銘意有所指地笑着,就差在臉上寫上「就像我這麼英俊瀟灑」幾個字了。

葉言道:「我只記得那是個性感的男人。」

「像我這樣?」黎銘覺得自己進門前沒有把襯衣紐扣多解開一顆實在太失策了。

好在天生底子好,並沒有被嫌棄。

「嗯,像你這樣。」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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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欲圖謀不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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