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信仰之力

宋栩然低頭咳了一聲，整張臉都覆上了一層緋色，然後他抬起頭，淡定地清清嗓子，看了一眼葉則又別開眼道：「回家再告訴你。」

葉則「哦」了一聲，就傻獃獃地跟着宋栩然上車了。

回家還有一段不近的路程，車窗之外儘是農田、樹木、山脈，大同小異的景色看久了也會厭倦。

旁邊的宋栩然一副閉目養神的樣子，唇線抿得緊緊的，明顯是在暗地緊張。

葉則現在一看他就臉紅，索性也倚著窗戶閉上了眼睛。

昏昏沉沉中他彷彿做了一個夢，夢中他是在自己熟悉的家中卧室里，一個人伏在他的身上，那人壓迫着自己，他自下而上地仰視，看見一雙巨大的翅膀遮天蔽日般囂張地在其背後展開，充滿了整個房間。

他看不清那人的樣貌，也能感覺到那人身形較宋栩然更高大些，卻下意識知道那個人就是宋栩然。

車停了下來，四周的人都收拾東西準備下車。

葉則睜開眼，正看見宋栩然準備往回收的手。

宋栩然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自然地背上包，摸了摸鼻子：「葉則，到了，該下車了。」

葉則點點頭，對他道：「我做了個特別逼真的夢，夢裏人有一雙大翅膀，壓在我身上，我隱約能感覺到那人是你。」

宋栩然微笑：「夢都是假的，你夢裏的怎麼可能是我。」

葉則不搭腔，只看着他。

宋栩然又摸摸鼻子，低下了頭，不知道想起了什麼，臉微微紅了，小聲道：「也有可能是我吧……」

葉則就不明白了，宋栩然他真刀真槍幹壞事的時候不慫，利落地消除自己記憶的時候不慫，這種時候犯什麼慫害什麼羞！和他過去二十年的表現完全判若兩人！

葉則一路腹誹地回了家，完全忘記了自己之前還問了宋栩然一個問題，而宋神準備回家告訴他。

於是多日來葉則就發現宋栩然總是一副欲言又止有什麼想要告訴他的表情。

晚上吃飯的時候宋栩然又盯着他露出了那副表情。

葉則忍不住問道：「老宋，你還有什麼話想說嗎？」

宋栩然搖了搖頭，有些低落地繼續吃飯。

他是有話想說，但是葉則不明確地問，他就又不好意思積極地主動去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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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風電話來問兩人這一趟行程的進展收穫，葉則看着專心致志整理學習筆記的宋栩然，昧著良心說沒進展沒收穫。

顧明風的聲音很是失望。

宋栩然靜靜微笑。

葉則放下電話轉過頭去，宋栩然故作嚴肅安撫道：「放心，有我在，沒什麼事。」

葉則猶猶豫豫地「喔」了一聲，對於突然之間的身份轉變還是有些將信將疑。

這份將信將疑在看到宋栩然念叨著「據說塑料對人身體不好我們以後不要用塑料盆蒸米飯了」然後動作利落地上網訂購一個電飯煲之後進一步擴大。

實在是他從小到大印象中的神都是盤古伏羲女媧玉皇大帝之流，後來認識了進口的上帝安拉釋迦牟尼宙斯等等，沒有一個有他家老宋這麼具備人間煙火氣。

葉則還記得小時候看封神演義，開篇就是紂王因為褻瀆了女媧娘娘神像而引致災禍。

他想着想着，湊到宋栩然身邊在他臉上淺淺啄了一口。

宋栩然毫無反應地轟他：「別在這兒折騰，出去洗手等著吃飯，今天沒有米飯了，我蒸了饅頭。」

一點兒都沒有本神被褻瀆了本神很震怒我要降罪於你這學期課別想過了的表示。

所以說之前一定是自己做夢，什麼神魔的老宋這廝一定是冒充的吧。

葉則不甘心地戳戳他，自下而上地瞅他：「老宋，你都沒什麼反應的么？」

宋栩然突然一本正經地繃住臉，麵皮微微有些紅，垂下眼看着葉則，低聲道：「……都在一起這麼多年了，你還指望我有什麼反應？」

把葉則憋得哼哧哼哧跑走坐等吃飯了。

作為一個經常被神褻瀆，自己瀆神的時候神卻不會感到被褻瀆的人類，葉則覺得有些委屈。

不過很快他就忘了這件事了，因為快考試了。

宋栩然自己其實不太需要筆記來輔助學習，但是他從小到大都會將筆記整理得仔仔細細的借給同學們。是以每年這些時候都有一群貧苦大眾高喊著「宋神」「救世主」前來抱宋栩然大腿，直至宋栩然筆記電子版傳遍整個年級為止。

宋栩然全程溫文爾雅慈眉善目，表情猶如救苦救難的觀音菩薩，憐愛地看着在苦海中掙扎的芸芸眾生。

葉則以前不覺得，和其他同學一樣覺得他們老宋就是這麼三好學生，身為團幹部時刻衝鋒在人民群眾需要的最前線，團結同學以身作則鼓勵後進為人民服務，電視里的好學生都是這麼演的，沒什麼不對。

現在再看他的樣子卻總覺得有些違和。

宋栩然剛送走一位抱大腿求筆記的同班同學，又耐心地給另一位同學講解習題，等就剩下他和葉則兩個人的時候才向後靠坐在椅子上，對葉則道：「葉則，你知道對於神而言最美味的食糧是什麼嗎。」

葉則無端覺得他眼神有些滲人，趕緊純良地搖了搖頭。

宋栩然悠悠然看向他，自問自答道：「最美味的無疑是愛人的血肉，次一等的就是其他生靈的信仰。」

「你又不給我吃，我只好給自己增加點信仰填填肚子。」

表情頗為委屈。

葉則看着委屈的宋神差點嚇得哭出來。

他第一次聽說原來他家宋神已經落魄到要靠出賣學習筆記來給自己增加信仰了，莫名的還有些心酸。

考試前一天宋栩然之前參加活動的一張照片突然在葉則朋友圈瘋狂轉開。

他的同學們紛紛轉發此照片，並配以「宋神保佑求不掛」等文字。

葉則不禁感嘆時代在進步，以前考前大家都轉發文曲星照片，後來變成轉發考試科目的任課教授的照片，如今考前必拜的錦鯉大王居然變成了成績卓然高高碾壓的宋栩然同志。

他跟風轉了照片，配文「幫轉，為宋神增加信仰之力」。

下面有同學慣常地開玩笑留言「真賢惠」等等，葉則直接無視。

過了十分鐘他刷出來一條宋栩然的留言——

「放心，暫時不吃你[微笑]。」

「暫時」是什麼意思啊？！

葉則獃獃放下手機，把自己藏進沙發里，真的要嚇哭了，

麻麻，隔壁老宋他不是人，我不要和他住了，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