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羨鴛鴦不羨仙

只羨鴛鴦不羨仙

再看那蘭兒早已唬得臉色煞白,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充滿了驚惶失措的水光,她也顧不得想太多,拉起她便從方才小二進出的小門一徑下樓到了后廚,估摸著這麼大的酒樓必有專給送菜送酒進出的後門,果然不錯,兩人無聲無息地自後門溜了出去,一行鑽入了榮少謙的馬車中。

那車夫見只有少奶奶回來了卻不見少爺,反而多了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雖心中納悶卻哪裡敢多嘴,聽得連馨寧在車中隔著帘子說話,叫他去樓上守著,見了二爺就叫他過來,他們早些回去,忙應了一聲便一溜小跑進了酒樓。

蘭兒見她一個女人家面臨紛亂卻毫不驚慌不由佩服,車子就停在街邊,聽著那些來尋她的人在身邊來來往往腳步十分臨近,她又忍不住擔心了起來,和連馨寧相握的手更忍不住發抖,出了一手的冷汗。

「你莫怕,這是在大街上,他們斷不會想到你敢這麼就在他們眼皮底下等著,再說青天白日的難道沒有王法了?除非是官家的人,否則也不能隨意搜咱們的車。」

蘭兒聽見「官家」二字才剛要放下的心又忍不住提了起來,但一尋思他們未必能放下身段明目張胆來尋自己,那多傷王府的體面呢?不由又放了心,只朝著連馨寧投去了一個感激的微笑,卻已渾身脫力地靠在了座位上。

約莫過了一頓飯的功夫,榮少謙總算回來了,甫上車之際見著一個陌生少女坐在連馨寧身邊不由面露驚詫,但更令他吃驚的是這女子的身形樣貌似乎曾經見過,卻又實在想不起來是在哪兒見的,若想仔細辨認時卻又覺得不妥,哪有盯著一個大姑娘的臉上瞧的道理?

因蘭兒的緣故此地也久留不得,再者天色確實晚了,榮少謙便吩咐車夫往回走,這個從天而降的姑娘也只好先帶回去了,雖然明知他與連馨寧的事不能叫人知道,可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一個弱女子蒙難,見死不救將人丟下。

到了家中聽蘭兒細述原委,原來她家祖上本是一戶鑲白旗貴族的包衣,托祖上的福到了她這一代家裡早就十分殷實,也完全不知道什麼奴才不奴才的了,打小三奴六婢的被人伺候著,只怕比尋常人家的小姐都要尊貴些。但因不久前主子家的大爺才剛死了老婆,老太太和大爺都看中了她,她家裡就要送她去給那大爺做填房。

那大爺如今都四十好幾的人了,膝下最大的兒子年紀比她都還大,她心裡如何願意?再者聽說他還有幾房很厲害的妾侍在家候著,這女人之間偷偷摸摸的刀光劍影雖不見血也是能要人命的,她雖不曾經歷過,聽戲也聽過不少了,哪裡願意往那裡頭遭罪去,乾脆趁著天黑了看管她的人一時鬆懈,便跑了出來。

連馨寧聞言不免一陣唏噓,都說婚姻大事皆由父母做主,女子哪裡有自己挑選夫婿的權利,可若真如她所言差了這麼多,小姑娘心裡不情願只怕也是有的。

「那你以後打算怎麼辦呢?總不能一世躲著不見父母的面吧?」

蘭兒似乎早料到連馨寧會有此一問,忙拉著她的手懇求道:「好姐姐,你既救了我這一次,還求你幫人幫到底再救我一次。蘭兒願意留在姐姐身邊做個婢女伺候,等找到了我那表哥,自然隨他離去,決不會打擾你們很久的。」

表哥?

聽到這裡連馨寧和榮少謙心裡都已經有了數,原來這小女子離家出走最大的原因並不是因為懼怕嫁給老頭子做填房,而是因為早已心有所屬,只願與心上人比翼雙飛而去罷了。

但這與男子私相授受的事情到底不是閨閣女子應有的行徑,雖說蘭兒率真坦誠二人一見如故,可事關重大到底還需由當家的人做主,連馨寧低頭尋思了一回,還是側頭看向了一直坐著不言語的榮少謙。

榮少謙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一想莫非老天奪走了她一個好姐妹,又給她送來了一個不成?不管了,只要她此刻高興便成,回頭讓人去好好打探下這姑娘的真實來歷,若她說謊別有所圖,他也有辦法料理她。

於是便笑笑打了個哈哈道:「罷了,既然遇上了就是有緣,你就先住著吧,正好我也要出門,家裡多個人照應也好。至於尋你表哥的事,你一個姑娘家實在不好拋頭露面,若你信得過在下,不如就讓在下找人替你去跑這一趟。」

蘭兒聽了他的話竟絲毫不推諉,反倒興奮地拍起手來。

「如此甚好,多謝這位大哥。天色不早了蘭兒就不打擾二位歇息了,明兒見吧。」

連馨寧見她起身忙喚來雲書陪她去客房安置,見她渾身只帶了個小小的包袱,少不得又找了一些自己不曾穿過的衣物首飾收拾地乾乾淨淨送過去。

待回房歇下時已經快二更天了,卻見榮少謙仍坐在她屋裡吃茶,不由納悶起來。

「這麼晚了如何還不去歇著?」

「你不是也不曾歇么?我問你,那蘭兒說的話你可當真相信?看你對她好的,送這個送那個,倒像是找著了失散多年的親妹妹。」

連馨寧明知榮少謙是在打趣她也不理會,只顧著坐下也喝了杯茶,一晚上忙得直轉當真是連喝杯水的GONG夫也不曾尋著。

忽想起之前在酒樓時此人忽然消失了一陣,便問起他那時做什麼去了,還沒來得及怪他丟下自己,卻被那人一頓惡人先告狀搶白了過去。

「還道你有了新妹妹就忘了舊夫君呢,原來你還記得我的事啊。」

連馨寧看他一副西子捧心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失笑,一把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嗔道:「什麼新啊舊的,就你沒個正經,說,到底做什麼去了?」

榮少謙一把捉住她的手不許她抽回,另一隻手卻探入衣襟取出了一物在手中一揚,抿著嘴神秘兮兮地笑道:「你看,這是什麼?」

連馨寧一看原來是一對紅色絲線編織而成的同心結,樣子看著普通,做工卻十分精巧,接過放在掌心細細打量著,不由越看越愛。

「就是為了這個?」

「可不是么?夜泉鎮有個月老祠遠近馳名,聽說靈驗得緊,咱們去得匆忙天也黑了,只得去尋了裡頭的老道士求了這一對小玩意兒回來,圖個吉利罷。」

榮少謙看著眼前的人兒語笑嫣然,臉上閃著信賴滿足的神采,不由心中陣陣抽痛,若有朝一日她醒過來知道一切都是他在騙她,還肯原諒他嗎?想著想著心中不免七上八下,一早想好的什麼天長地久永不分離的甜言蜜語也一句都不曾用上,只吶吶地說了一句圖個吉利,便又將手中的一隻同心結慎重地放回了胸前,卻只看著連馨寧手上那個發獃。

連馨寧看他期期艾艾的樣子怪可憐的,不由心下發軟,看這人與她相處的這些日子以來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樣子,生怕哪裡唐突了她,生怕哪裡不曾照應周全,不知怎地,竟沒來由地為他心疼起來。

忽然很想記起過去的事情,想必是一段甜蜜刻骨的回憶才是。

便起身走到床頭自抽屜內取出了一塊帕子將那同心結一層層好生包了,再輕輕放了進去。

「你不戴么?」

榮少謙的聲音難掩失望,連馨寧不及回身已被他自身後擁住,搖了搖頭轉過身與他相對,卻見他面上黯然的神色與平日里同她玩笑時假作受傷的樣子截然,想必他是真的想歪了。

「你這個人,怎麼說是風就是雨了。」

嘆了口氣在他胸前捶了一下,卻被他膩得更近,將臉伏在在他胸前正好能聽見他的心噗通直跳的聲音,連馨寧不由拿他沒辦法地苦笑。

「我並不是個好好的人你是知道的,這東西若隨身帶著,萬一我又忘記了丟在哪裡找不回來,豈不可惜?不如就放在此處收著,就算我又犯病了,這裡都是我最常用的頭面首飾,雲書知道的,就丟不了了。」

榮少謙聽她這麼一說懸了半天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原來她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不願意與他佩戴一樣的信物,她是很喜歡,所以才如此謹慎。

「我該拿你怎麼辦才好?馨寧,求你不要怪我,就是剖開我的一顆心,也全是為著你的,就是天打雷劈我也決不敢對你存著不對的心思,我,我真的,真的只為你。」

懷中的人身上淡淡溫暖的氣息就在面前,榮少謙卻總怕一眨眼就會失去一般,恨不得能用力將她揉進自己的心裡,從此不再分離才好。

連馨寧聽著他語無倫次雖心中不解,但獃子也能聽出他話里的情義,雖心裡臊得慌,卻也是甜絲絲地。抬頭看著他一臉迷亂失措的神色,忙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獃子,是因為我忘了你所以傷了你的心了?是我的錯,你這樣待我,我竟都忘了,實在不該。你……你別傷心了,以後我只以你待我的心待你就是,不管還能不能想起來,只從現在開始也罷。」

緊張地說完這段令人臉紅心跳的告白,連馨寧低著頭幾乎不敢去看榮少謙的表情,卻忽然覺得身子一輕,那人竟將她打橫抱起歡呼著在屋子裡轉起圈來。

直到二人都精疲力盡一同躺倒在炕上,相握的手掌傳來熱熱的溫度,對方溫情脈脈的雙眼近在眼前,周遭忽然變得異常安靜起來,彷彿天地間只剩下自己和對方急促的呼吸和咚咚的心跳聲。

「我說……」

「什麼?」

「今晚留下吧。」

「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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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煙雲榮華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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