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鎮湖乾坤
黃昏時分，遠遠地望去，姑塘鎮上空升騰起飄渺的炊煙。從田裡往家走的農人挑著各種農具，或是趕著牛，悠閑地走在路上。
李墨夾雜在行人當中走進鎮子，找了家館子，點了些吃的。昨夜事出之後，雲霄門中那幫人，居然沒一個前來詢問李墨事情的來龍去脈。今晚上何大與那個一崖子，看來得他去想辦法收拾。他一邊吃東西，一邊尋思，該怎麼解決那兩個傢伙。
何大的水平和李墨相當，只要手中有劍，再加上乾坤青蚨錢，收拾他不難；難是難在那個一崖子，那是個已經進入築基期的修士，除非趁其不備偷襲，或者是用點江湖下三爛的手段，比如投毒、撒石灰一類，或許還有點機會。也或者，交易的地方靠水，自己倒是從小就在天河裡撲騰，就不知道那兩個傢伙會不會水？
李墨正吃著，飯館里進來幾個人。小二急忙迎上，「哎喲，趙掌柜，您來了！坐，坐！今個招待朋友？想吃點什麼，本店今天剛剛收了三條明湖特產的金線鱖魚，是否要嘗嘗？」
「好！三條都要。」
這聲音不大，卻是清晰入耳。李墨聽著熟悉，偏頭一看，是趙遷，紫陽宗望月峰門下。除了他另外還有三人，看起來都是進入築基期的弟子，見他望里，毫不掩飾地盯著他，那目光里像是望著個死人。
嘿！李墨心中苦笑。他一門心思還想著對付何大與一崖子，卻忘記了認真尋思，藍無傷身為一峰之主，麾下數百弟子、爪牙的宗師級人物，會不會放過他這個敢當面威脅要滅其滿門的、不自量力的小子。
慢慢將飯菜吃完，要了壺茶喝著，外面天已經完全黑下，鎮中的街道上幾乎沒什麼行人，飯館里也只剩下他和對方兩桌客人。李墨仔細尋思，此鎮是雲霄門的地盤，但沒什麼高手。就算有，也沒膽子管這事。四個築基成功的修士，成功脫身的機會幾乎為零，藍無傷也真看得起他這個小子。
不管怎麼樣，要死也得死得轟轟烈烈的才行！李墨一把將茶壺推開，起身放下一個金幣，大搖大擺地走出飯館，趙遷等四人毫不掩飾地緊跟在他的身後。
「要在這裡動手么？」
「隨你！」趙遷冷笑道。
「那好！」李墨轉身朝湖邊走去，「到湖邊找塊開闊地。」
四人相互看看，點頭表示同意。李墨領頭往外走，四人跟在身後。走著、走著，眼見就要離開鎮子，李墨感覺左邊有一人突然加快步伐，似乎想到他前面去。
好機會！李墨趁對方剛剛與自己平行，心隨意動，乾坤青蚨錢閃電般直擊對方太陽**，跟著手裡拔出長劍，合身直刺。他此時身形全露，混不管其他三人如何攻擊，能拼下一個就算夠本。
不出所料，乾坤青蚨錢剛到對方面前，那人體內飛出一個乾坤尺，擋住李墨的青蚨錢。他正要施法護身，卻突然感覺自己的身體被股無形的巨力所束縛，這股力量之大，令他感覺自己是在蚍蜉撼樹。
就在這一瞬間，李墨手裡的劍，卻毫無阻礙地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奇怪！很奇怪！李墨沒想到對方居然沒有躲開他這一刺，而兩外三人此時像是中了定身術，一動不動！臉上的表情顯得異常奇怪。但奇怪歸奇怪，他依舊毫不客氣地變腕滑步，將對方的上半身劈成了兩半。跟著乾坤青蚨錢在他的控制下，閃出一串金光，逐一將另外三個傢伙的腦袋打了個稀巴爛！
有人幫忙！到這份上，李墨如果還不明白，那就是白痴了！他仔細看看周圍，黑夜裡的鎮子如同一頭巨大怪獸，周圍一片靜寂，什麼人都沒有。他想了想，上前將四人身上的乾坤袋收到自己懷裡，剛剛站起身，現身邊無聲無息地站了個戴著斗笠的青袍人。
「你是誰？」李墨輕聲問道，憑藉這身法，對方要殺他，易如反掌，他放低手裡的劍。
那青衣人沒有說話，招招手，示意他跟著走。李墨沒有猶豫，紫陽宗望月峰門下四人，若是沒有人幫忙，他一個都傷不了。
來到湖邊，那青衣人一把抓住李墨，飛身一躍，在湖面上飄然而行，閃電般進入蘆葦盪中，上了條小舟。青衣人將李墨推入船篷里，一揮手，一股水汽升騰而起，罩住小舟。
大約十息后，天空中飛過一人，御術而飛出的聲音雖輕，卻瞞不過李墨的耳朵。不知道青衣人使用的什麼法術，連續有人從頭頂上飛過，都未曾現蘆葦盪里的這條小船。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青衣人慢慢進到船篷里，坐到了李墨的對面，取下頭上的斗笠。
「掌門……」李墨當即嚇了一跳。
月旻看著李墨，目光里流露出一股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情，「眼下不是和你解釋的時候，你看看旁邊，這兩人是不是何大與那個一崖子？」
李墨急忙偏頭一看，這才現靠船尾處有兩個人。他將靈力運至雙眼，黑暗慢慢褪去，其中一個正是何大，另外一個則是個四十歲左右的漢子，卻是不認識。
李墨如實說了，月旻輕輕點點頭，「那就是了！這一崖子應該出身於百越，擅長變形術。墨子，你出手，殺了他們，替清一報仇。」
李墨微微一愣，毫不猶豫將兩人的頭砍下。月旻點點頭，「墨子，我聽說清一稱呼你為墨子，不介意我也這麼叫吧？」
李墨點點頭。月旻淡淡地笑了笑，笑容有些蕭索，「墨子，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窩囊？」
若是今日之前有人這麼問，李墨就算嘴裡不說，心裡也肯定會這麼認為。但有了今夜這一出，他也就明白了一件事，月旻能在掌門之位上坐了近百年，也不是個吃素的。他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是拚命搖頭。
「唉！」月旻輕嘆了一聲，出聲淡淡的苦笑，「當年掌門師伯將雲霄門這個攤子叫給我的時候，已經是爛得不能再爛，我苦心積慮幾十年，做事但求低調，就想偷偷積蓄實力，可惜！船破了，人心也已散去。」說到這裡，他陷入沉默，過了好一會，才再次輕嘆一聲，「墨子，你怪不怪我將你趕出雲霄門？」
李墨搖搖頭，「不怪！我知道掌門當時情非得已，若不給別人一個交代，別人定會糾纏不休。要怪，只怪我那話說得沒腦子！」
月旻眼神一亮，示意李墨坐到身邊，而後摸摸他的頭，「難怪清一這麼喜歡你，確實聰慧過人。你想過沒有，以後，你將怎麼辦？」
「我想回雍陽苦修！」
月旻搖搖頭，「藍無傷這人出了名的睚眥必報。你回雍陽，他雖然自持身份不會動手，但他門下那些蝦兵蟹將一定會來找你。」
「掌門，那裡是我的家鄉，我有得是辦法能躲開他們的搜尋。」李墨說道，這話倒不是完全沒譜，有天養那小精怪在，除非元嬰期的老傢伙放開神識仔細搜尋，其他人想找到他，沒那麼容易。
月旻搖搖頭，「這太危險！墨子，不是我如何看中你，而是……而是看在清一的份上。本來我早已經安排好，待我閉關修結元嬰，就將本門大位託付給清一執掌。沒想到……沒想到會出這麼一檔子事！」話說到這裡，他顯得非常傷心。
這傷感自內心，深深感染了李墨。他鼻子酸，眼睛潮。
「算了！不說這些。」月旻起身，拉住李墨的手，「我帶你去個地方。」
月旻說的地方不遠，就是姑塘鎮碼頭旁的鎮湖碑。兩人站在「平水鎮妖」四個古篆下，只見月旻輕輕念動咒語，伸手摁在碑文之上，碑基座隨即裂開個洞。月旻拉著他躍下。
乾坤道！李墨的身體剛剛進入洞中，就感覺到那股巨大拉力，力度比聽濤閣崖洞中那條乾坤道的力量要大得多，距離似乎也遠。大約一刻鐘后，他感覺身體一輕，人出現在一個陰冷潮濕的地方，黑咕隆咚的，伸手不見五指。他正要調動靈力，卻現月旻手裡出一股柔和的力量，牢牢封住了自己身體內的靈力。
「這裡是崑崙秘境！沒有我的吩咐，你不要妄動靈力。」月旻的聲音很在這個黑乎乎地地方迴響，李墨估計身在一個洞里。果然，月旻擔心他害怕，一邊拉著他往外走，一邊耐心解釋：「我們倆現在身處在一個水下的石洞中，這裡原本住了窩黑蛟，常常鑽出乾坤道進入明湖，興風作浪，殘害世人。本門祖師廣法天尊修道有成之後，將這窩黑蛟全部殺死，並施用無上神力，從太華山中攝來那塊鎮湖碑，封住乾坤道，避免崑崙秘境中的妖獸再從這裡出去，禍害人間。」
「祖師好厲害！」李墨不由自主地讚歎，而後想到自己已經不是雲霄門的弟子，情緒瞬間低落。
這變化自然避不開月旻的體察，他輕輕說道：「墨子，我想不想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
「想！掌門請說。」
「我要傳你《天罡經》！」月旻的話一出，把李墨驚得夠戧，「東西崑崙不是公議，未曾結成元嬰之前，不得修鍊天罡正氣嗎？」
「墨子，你還是雲霄門弟子么？」
「……不是！」李墨很有些無奈。
「那不就得了！」月旻的聲音里卻帶著股淡淡的得意，「我當著眾多同道的面，已經將你逐出雲霄門，你已經不再是雲霄門弟子，也就不再是東西崑崙中人，東西崑崙公議，與你有什麼干係？」
李墨這才現，月旻根本就不是原來想象中的那個猥瑣、怕事、膽小如鼠的傢伙，若論狡詐機變，雲霄門中無人能與之相比。但往深處再多想想，他有些猶豫，「掌門，我不是雲霄門的弟子，你卻傳我《天罡經》，似乎……萬一……」
「是不是雲霄門的弟子，在心，不在人！」月旻知道李墨心裡擔心什麼，「有些人身為雲霄門弟子，腦子裡卻總想著出賣同門，從中漁利。你不再雲霄門內，只要心裡……」說到這裡，他停住腳步，並指戳了戳李墨的胸口，「只要你心裡有雲霄門，就是雲霄門真正的弟子。」
李墨覺得這話說得很對，但不知月旻從哪裡得來的判斷，對他如此有信心。其實說穿了很簡單，昨夜李墨施法與清一的魂魄建立血緣的時候，月旻就靜靜地懸浮在院門外的樹梢之上，見他如此重情重義，才有了今天出手相救，和眼下這一次對話。
「注意！我們要如水了。」
李墨急忙將腦海里的雜念拋開，月旻一把抓住他躍入水中。李墨驚奇地現，水靠近到離自己十厘米左右的距離，就被一股力量擋在了外面，月旻拉著自己在水中前進，度居然不比身邊的魚兒慢多少。如此神通，不由得他不驚嘆，不嚮往。
行著、行著，月旻突然停住，示意李墨不要說話。過了一會，一條粗有三尺，身長至少十丈有餘的黑色巨蟒從兩人前方不遠處慢悠悠地游過，嘴裡還咬著一隻巨大的怪獸，看起來像野豬，但比世間的野豬要大好幾倍，那對獠牙和象牙有得一比。
等巨蟒游遠，月旻帶著李墨繼續往上，待浮出水面時，月旻施術飛上半空，眨眼時間就來到岸邊。此時的李墨根本無暇打量身邊的環境，此時體內的靈氣就像水即將被燒開，四處沸騰，攪得體內亂七八糟，令他心煩氣躁，難受得想要吐血。
「凝神！控制住。」月旻沒有出手幫忙，而是站一旁耐心地等待。
李墨盤膝坐下，將身體里巨大的難受拋諸腦後，全力調控，費了好大心力，才在千頭萬緒中抓住了一股靈力，一番苦鬥，終於讓它按照自己的意願回到丹田中，待他再想尋找下手的地方時，全身的靈力終於到達了被燒開的沸點，即將汽化。可以想見，結果必然是全身被撐炸！
就在這緊要關頭，月旻的手摁在了李墨的天靈蓋，在他渾厚無匹的靈力控制下，李墨修鍊的那丁點靈力乖乖地回到丹田，不敢作怪！
「多謝掌門！」李墨可以清晰地感覺到，在這麼一番爭鬥的過程中，自己體內的靈力增強了不少，且益地凝鍊。
月旻微笑著搖搖頭，從懷裡掏出一根項鏈，「這是用當年被祖師殺死的黑蛟眼珠和骨節製成的項鏈！你掛著，這些烏蟒道行不深，尚未化蛟前，聞到這項鏈上出的味道，都會退避三舍。」
李墨小心翼翼地把項鏈掛在脖子上，月旻抬頭看看天色，「你若是累了，我們就在這裡休息一會。」
「不用！」李墨回答的非常乾脆。月旻沒說什麼，領著他走進巨大叢林里。隨著天色慢慢變亮，李墨逐漸看清周圍的環境。這崑崙秘境里果然險惡異常，樹木都是世間看不到的異種，無比高大。人在樹下，就跟螻蟻仰望人類一般。叢林里荊棘密布，藏著無數的兇惡事物。他就眼睜睜地看著一隻兩個人大小的、黑色怪獸被無數根長滕抓住，拖入密林深處，只留下慘烈的嘶吼聲……
「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月旻看到一顆巨樹上長了個綠色的菌子一類的東西，示意李墨站在一塊黑色的巨石上，騰身飛出，剛剛靠近那玩意，樹上閃電般射出十幾條深黑色的怪蛇。
月旻早有準備，一把長劍憑空出現，在空中旋出一個大圈，那十幾條怪蛇頓時身異處。他采了那怪菌飛回李墨身邊，丟到他手裡，「這是樹芝，靈芝的一種，可以入葯。這顆樹芝已有五百年，用來製作傷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效果奇佳。上次從這裡過，居然沒有現，便宜你了！」
李墨毫不客氣將之笑納，又往前走了沒多遠，身體內的靈力再次崩潰。月旻依舊負手旁觀，待他最終無法控制時才出手相助。如此往複數次，李墨現每一次靈力崩潰間隔的時間越來越短，但他能夠堅持的時間卻逐漸在增加，體內蓄積的靈力也越來越多，越來越精純。當然，月旻相助起來也越來越費力。
費力雖然費力，但還沒有到吃力的階段！如此一路走，一路反覆，中午時分，兩人翻上一座石山的頂部，終於走出了叢林，眼前頓時一片開闊。
在崑崙秘境中，有雲海遮擋，終日不見太陽。就是中午時分，天色也是陰陰沉沉的。站上塊黑石，長長的喘了口氣，極目遠眺，李墨駭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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