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長溪邊，垂柳畔
「弟子規，聖人訓……….」
時光荏苒，四月的桃花早已落盡，郎朗的讀書聲依舊不停，每日在這荒山之上回蕩。
待今日課畢，書生緩步而出，沿著小路，向山腳下的小溪而去。
他的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笑意，神態盡顯安然。
自那日與鍾素初次見面相談甚歡已是過去十幾天。這十幾天內，鍾素好像喜歡上了這裡的環境，無論晨時午後，或者黃昏未來之前，每天都會來這裡轉上一轉，也與書生說上許久的話。
不知不覺，書生髮現這位女扮男裝的女子已是在心裡紮根，每日與其暢談之時，是最為舒暢之時。就連滿腹的憤懣和積鬱，都不消而散。
長溪邊，垂柳畔，書生在微風中佇立。看著近處的水，遠處的山，以及空中展翅的鳥兒。
書生的臉上，則是帶著期盼。因為，鍾素今日還沒有來。他來此山下，也許不為看什麼風景，更多的是想迎一下挂念的人。
目光遠眺，遙望著來此的道路，在一次次注視之下，終於，在遠處，走來了兩道熟悉的身影。正是鍾素，以及她的書童打扮的丫鬟。
鍾素好像也看到了書生，腳步貌似加快了幾分，待走進之後，含笑說道：「孫兄今日如此雅興，竟是在這溪邊賞風。」
書生自是不會去說我更多是為了等你，笑了笑，便說道：「今日靜極思動，便來這溪邊走走。」
鍾素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抹亮光，走到書生身邊，與其並肩而立，將目光投向清澈的小溪，輕聲說道：「如此風景，倒是大雅，若孫兄身邊再多一位良人，便是完美了。」
書生聞言轉頭一笑，說道：「為何是我？難道鍾兄不想多一位良人作伴么？」
鍾素的神情微微一滯，竟是露出一抹黯然，接著，悵然的嘆了一口氣，沒有說話。
書生詫異起來，問道：「鍾兄為何嘆氣？」
鍾素低頭不語，許久之後，才抬起頭來，略帶幽怨的輕聲說道：「孫兄，我能與你說幾句知心的話么？」
書生說道：「有何不可？你我本是知己，自然要說知心的話。」
鍾素的嘴角終是露出一抹笑意，隨即轉頭看向書童，說道：「你且先去遠處候著吧。」
那書童走了，鍾素則是定定的看著書生，許久之後，才面帶愧色的說道：「孫兄，如果我騙了你，你會生氣么？」
書生聞言一愣，隨即在鍾素注視的目光中微微一笑，搖頭說道：「謊言有很多種，但我知道即使鍾兄騙我也不會是惡意的，我為何要生氣？」
鍾素麵色微微一喜，說道：「我若說，我隱瞞了我的身份，孫兄會怪罪於我么？」
書生淡笑著看著鍾素，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吟道：「原是青絲垂腰際，一念挽進綸巾中。」
「孫兄你……」鍾素驚訝的看著書生，隨即臉上飛過紅霞，輕聲說道：「原來孫兄早就看了出來。」
書生說道：「閑談小說之中常有女扮男裝無人識破，但男女差異之大，又怎麼會難以識破？」
「我竟一直在孫兄面前出醜了，本以為孫兄…….」鍾素的面色緋紅，低頭說道。好似有點害羞，身份的說破，讓她少了偽裝之後的自然。
「鍾兄既然不想說破，我自然裝作不知。無事的….」書生說道。
「那你還叫我鍾兄？」鍾素嬌嗔的看了書生一眼，雙目中水波蕩漾一般。
書生看的有些痴了，鍾素還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副神態。
鍾素不敢看書生一般，嬌羞的眼神偷偷的瞟了一眼，隨即嫣然一笑，一個轉身，將頭上的綸巾摘下。
霎時間，三千的及腰青絲如同瀑布一般散落下來，終是露出了女兒之身。
「不施粉黛，勝卻人間無數。」書生忍不住讚歎一聲，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有點輕浮，趕緊將目光轉向別處。這模樣好像在說：「剛才我啥都沒說。」
本就因為恢復真身而羞澀的鐘素更加的羞澀了，她巧眸以盼，卻是不敢抬眼，嬌羞的美態在一身書生打扮之下更是別具風情。須臾之後，才盈盈一禮，音若脆鈴的說道：「多謝孫兄稱讚。」
書生暗自苦笑，身份說破之後才發現自己也有一些局促，輕咳兩聲，好似是在為自己壯膽子一般，說道：「鍾小姐擔得起這樣的稱讚。」
「還是不要叫我鍾小姐了。」鍾素略帶一絲哀怨的搖了搖頭，說道：「我其實叫鍾素心，倘若….倘若…..倘若孫兄不嫌棄，叫我一聲素心就好。」說著說著，她的臉色更加的紅了，畢竟，如此親昵的稱呼，是需要很親近的關係的。
書生不由得一窒，鬼使神差的脫口而出：「素心。」
「恩。」鍾素心將頭埋進了胸前，輕聲的答應著。
書生暗自苦笑搖頭，看著面前的佳人卻又忍不住心神蕩漾。
二人久久無言，好似有一種尷尬的氛圍瀰漫其中，使得誰都不好開口說話。
「素心，今日為何突然向我表明身份？」許久之後，還是書生先開的口。
鍾素心抬起了頭，好似鼓起了一些勇氣。清亮的眸子注視著書生，神色中又有些黯然，輕聲說道：「我怕再不與你說出，就會晚了。」
「這是為何？」書生詫異的問道。
鍾素心將目光轉向流淌的水面，沒有回答，而是幽幽的說道：「孫….兄，你曾說過，緣來便留，無緣不求。素心不知，孫兄的緣分是來了沒有。」說罷，看向書生。
書生沉默了，即使他是個迂腐的秀才，也明白了鍾素心話中的含義。
「看來孫兄的緣分還沒有來，還沒有遇到那位良人。」見書生不說話，鍾素心的目光之中儘是哀傷。
「素心。」書生心弦一顫，出聲叫道。
「恩？」鍾素心看向書生。
書生注視著鍾素心，鍾素心也注視著書生，時間就好似停留了似的。須臾之後，在鍾素心的注視之下，書生在身上拿出一物，輕聲說道：「每日與素心交談，我都會感覺輕鬆歡欣。自那日我們見面，我便認出了你是女子。這是我在集市上親自為你挑選的銅釵。」說罷，遞與鍾素心。
書生話有點亂，但鍾素心聽懂了。
「真的？」鍾素心哀怨的臉上露出笑容，驚喜的接過銅釵，看了一眼書生，卻又害羞的低下了頭。
銅釵簡單，唯有一朵四瓣梅花作為裝飾。鍾素心卻是至寶一般握在手心。
「素心。」書生凝視著鍾素心，輕聲說道。
「恩。」鍾素心抬起頭，含情脈脈的注視著。
郎有情妾有意，心靈相犀間，已是不需要話語的交流。
幾乎是同步的，書生邁前一步，微微展開雙臂，鍾素心也是邁前一步，投入書生懷中，伏在肩膀。
二人的嘴角，都帶著笑容。只是，鍾素心的眼中卻是藏著愁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