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 Dísir II

章一 Dísir II

陰沉如水的空氣,被瑩白如玉的指尖切得粉碎,發出了幾許輕微尖銳的尖嘯聲。

搶先出手的玉蘭就像只白鳥般飛撲而出,微曲的五指化成了一片蘭影,直掃向來人的脖頸位置。在她的身下,玉芳接近透明的身影卻顯得格外黯淡無華,就像是一枝毫不引人注目的菟絲子般寄生在玉蘭的身影里。

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剛剛走出拐角的來人身影猛然一顫,就像是一枝瞬間折斷的樹枝般整個人急速後仰了將近90度,在堪堪間躲過了玉蘭那快如疾電的五指。那五道白電般的指影,緊緊從身影頭上掃過,看似弱如無骨的五指卻像是信手扯碎一片花瓣般,輕易擊碎了漆黑的大理石牆面。

被指風捲起的粉塵石屑,頓時在空中爆起了一片升騰的塵霧,像張灰色的大網般將整個走廊拐角籠罩其中。在這滿天塵埃的掩護下,玉蘭與對方糾纏在一起的身影都被淹沒不見,更不用說那鬼魅般隱藏在姐姐身影之後的另一朵並蒂蓮。

與那一付不堪攀折的嬌柔外表正好相反,雙生子那舞動的十指間卻透著十足的狠辣,這心有靈犀般的配合一擊,特別是玉芳輕靈隱沒於空氣的瞬間,一直蜷縮於林凌懷中的蕾妮,卻發現面色波瀾不驚的年青騎士眉角卻是在突然間微微一顫……漆黑的雙眼卻是死死鎖在了玉蘭那透出一股陰冷的蔥白指尖上。

就在左手那一爪落空的同時,飛舞在空中的少女身影像是一個陀螺般飛速旋轉,握上刀柄的右手向前揮撒出了一片雪白的刀影。透過那方精心裝典的刀鞘,指尖清晰感受着那不知道體味過多少次的刀刃摩擦感,玉蘭臉上卻有着一絲飛閃即逝的驚訝。

蒼白的指尖已經不知道倒下了多少個祭品,對於自己與妹妹的聯手一擊,少女心底有着絕對的自信。而事實卻大大出乎玉蘭意料之外,那種刀鋒失的后劃破空氣的失衡感已經告訴她,雙生子這默契流暢而又狠辣異常的配合併沒有得到預想中的結果……

「很久沒見了,下手依舊還是這麼的狠口牙~~~~~讓人爽的背後發寒呢~~~」

格外刺耳的金屬對撞聲下,隱藏着一記低調卻又充滿了兇險的肢體相碰聲,不由讓男子這油腔滑調的聲音里透著幾絲陰冷。

綴著精緻的銀蛇的黑色象牙柄手仗,與刀鋒死死咬在了一起發出了陣陣刺耳的金屬擦刮聲。曲起的膝蓋硬生生夾住了一隻雪白的玉手,玉蘭就像是一個被生生扯入這個世界的透明幽靈般,在眾人眼前顯露出了自己的身影。

「真傷透了我胸口裏這顆愛你們的心……」像鏡子樣明亮輕薄的刀身上,倒映出了蘭斯那張放浪而又輕浮的面孔,擺出了一派浪子氣質的男人順手一牽,就將滿臉驚異的玉芳帶進了自己的懷裏,「我親愛的小蘭蘭、小芳芳~~」

「蘭斯?!!!」

看着自己的妹妹落入了面前這個男人的懷中,玉蘭的眼底滿是一種夾雜着仇恨與無奈的表情,硬生生停下了那原本打算藉機掃向對方五指的刀刃,「怎麼是你這個混蛋!!!」

「唉?見面就說這種話實在有傷感情啊……我親愛的小蘭蘭,Oh!Holly-sh-it!!該死!!!」捂著突然多出五條紅痕的面頰,吃痛的蘭斯立時慘叫了起來,望着那個像是游魚般靈巧逃到姐姐身後的倩影,卻只能滿臉無奈的皺了皺眉頭,「傷到眼睛怎麼辦?你這個不知輕重的小丫頭。」

隨手攏順了飄散在額前的亂髮,蘭斯瞬間恢復了原來那付雍容優雅的貴公子氣派,輕輕用手指頂住了某隻那隻緊握光劍的右手,臉上滿是淫\/盪的笑意。

「MYfairylady,就算分處無比浩瀚巨大的銀河之中,卻能夠在這偏僻的邊境行星再次相見,這實在不能不說是你我有緣啊。」

就在他對雙生子戲謔的調笑中,黑髮騎士早就瞬間移動般般跨過了兩人之間的距離,悄無聲息的將碧綠光刃橫在了他的頸前,那嗡嗡低鳴的能量振動聲里透出了十足的殺意,似乎只要眼前這個金髮遊盪公子的回答稍微有些偏差,某人相當不介意給現場添上一些能量烤肉的香味。

在蘭斯身後出現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淡青的光頭上紋著飛揚的火焰,雙手插兜、滿臉興災樂禍的哈金斯不光在一邊袖手旁觀,相反還饒有興趣的看着林凌用光劍在自己的搭檔脖子上面比劃。但是有過上次交手的經驗后,早就大致摸清了對方深淺的林凌,儘可能的不想讓局面變成自己被兩名海盜圍攻。

「我知道短暫的分離會讓我們彼此間的思念變得不可抑制,不過用光劍頂住別人脖子的這種表達方式是不是稍微有點過於激烈了,我個人建議換到床上會更好一……」

「不知道腦袋掉了的話,你的舌頭是不是還能這麼靈活。」

你是法國人嗎?真想好好調查一下眼前這個傢伙的直系親屬,林凌臉色瞬間黑了下去。雖說濫殺不是騎士該有的行為,現在明明看見了自己是個男人,轉眼間就扔出了這麼一長串情意綿綿到讓人渾身直起雞皮疙瘩的阿諛奉承,實在讓人恨不得一劍把他直接砍了了事。額頭隱隱浮起血筋的黑髮騎士,努力抵抗著心底那種越來越想把某人給大卸八塊的衝動。

對他來說,被逼扮成女裝的經歷簡直是讓人不堪回首,不光是丟人,在女裝旅程中碰上的全是變態或是瘋子,又和那些該死的夜鼠扯上了恩怨,實在是沒一件好事。更要命的是,要是萬一傳到她的耳朵里,以某人的性格……背後頓時浮起陣陣惡寒的林凌簡直是不敢再想下去……

「別動手,他們是自己人。」

及時趕到的喝止,總算是把一場內鬥消弭在了無形之中,三步兩步趕到林凌身邊的蕾妮,用警惕的藍眼睛打量著兩名海盜。

雖說靠着依絲特的天價賞金,雙方目前的關係勉強可以算作是友好雇傭關係,但以蕾妮所平時所知道的海盜天性來說,這群豺狼本性而又無法無天的傢伙,難不保就因為這小小的衝突而瞬間和你反目成仇。

「自己人?」

「依絲特雇了他們來救你。」

聽着小女孩簡單卻又準確的解釋,林凌那握劍的手依舊平穩,但碧綠劍刃中的殺氣卻瞬間消退了下去。

3億7千萬的巨款,再加上幾十台MortalKnights,這樣的規模足以媲美兩個行星國家之間的戰爭。就算是男人,也不見得能有勇氣站在這金屬惡魔互相廝殺的戰場中心,更不說一個普通的歌星。

對名聞整個銀河系的歌姬來說,享受着最奢侈的優越生活,終日徘徊在閃光燈與眾人的阿諛奉承之中,才是屬於她的世界。而現在,只為了救出自己,不光是將生命與財富全部押進了這場私人戰鬥,更是親身走在了紛飛的彈雨與死神尖嘯中,她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要做到這個地步……

「我記得那件事過後你曾經起過誓,終生不踏上『卡斯提波』半步。」

一邊的少女威嚇似地揚了揚手中雪亮的短刀,直接打斷了林凌的思路,掩著妹妹的玉蘭一提到李少君的名字,濃郁的殺氣又重回了她的瞳底,「你想食言嗎?」

「變化總是比計劃快嘛,更何況這次是受人所……算了。」

面對着雙生子的質問,貧嘴海盜讓人意外的選擇了沉默,但從兩人的言語間卻隱約透出,讓整個東銀河聞風喪膽的「黑閃」看來不光和李少君是舊識,兩人間似乎還有着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就在這時,投向四周的昏暗燈光突然波動了起來,給那些維多利亞式樣的廊柱投下了不停變幻的陰影。久違的沉悶爆炸聲再次透過地層直傳而來,並且逐漸密集了起來,耳朵中不斷回蕩的爆鳴加上從腳底傳來的震動,都像在昭示著爆炸發生的地點正變得越來越近。

「你們兩個傢伙怎麼下來的?」

側耳傾聽着那熟悉的聲音,小巧眉頭緊鎖的蕾妮,用碧藍的雙眼狠狠瞪向了面前兩個一臉茫然的宇宙海賊。

她交給這兩個強力騎士的任務,是摧毀、掃除所有敢於出擊並阻礙救援行動的「黑手騎士團」MortalKnights,並且替地下的突入部隊死死守住這座大樓和逃生路線。從懂事開始,就被火藥和硝煙澆灌成長的蕾妮,平日裏耳濡目染的只有一種花崗岩鬧鐘般的精確與執拗。

「服從命令!!!戰鬥到死!!!」

「人只有兩種死法,要麼被可恥地被督戰隊打死,要麼勇敢地戰死!!」

在其他同齡人還在布熊玩偶和糖果點心間困難決定時,她已經從那幫舊軍人和騎士身上學習到了這麼一條堅硬到不行的人生真理,並從中領會引申出了無數的解釋方式。現在,這兩個弔兒郎當的傢伙卻出現在了她眼前,實在讓人有一種當場槍斃他們的火氣。但無論是實力,還是雙方之間的雇傭關係,讓蕾妮最終還是選擇了忍氣吞聲。

「抵抗的黑手騎士不多,我們很快就穩定住了局面。不過自從你們下來后通訊中繼線路好像就有些問題,我們一直聯繫不上你們。」

一邊的哈金斯立刻回答了蕾妮那怒氣沖沖的問題,跟身邊那個一臉彆扭閉口不言、總讓人感覺跟周圍氣氛有點脫節的同伴相比,「黑翼」在這種緊要時刻顯然要更加可靠。

「擔心你們力量不足或是發生意外,因此我們兩個遵從依絲特小姐的命令,下來尋找並且支援你們。」

「遵從依絲特小姐的命令?!什麼時候輪到那個外行人來指手畫……」

聽着哈金斯的解釋,蕾妮的小臉頓時被怒氣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緋紅。地上地下兩邊實力安排失衡的問題她當然知道,但是無論騎士素質還是整體配合,正規的「黑手騎士團」都要遠超這群用錢臨時找來的散兵游勇。

蕾妮將已方陣容中最強的兩人蘭斯與哈金斯,安排在地面解決對方騎士也是無可奈何,畢竟他們有可能要面對數倍於自己的敵人。誰知道那個病殃殃看起來隨時會掛掉的肺癆鬼,會突然搞了這麼一手漂亮的釜底抽薪,背後陰了「守夜人」一刀,大批騎士的消極避戰頓時讓守夜人這邊原本極其佔優的行情瞬間急轉直下,結果白白地讓這兩個強力打手在地表上無所事是。

光從道理上來說,依絲特的命令可以說是完全正確,不過無論是從所謂的自尊上、還是少女那的小小私心上來說,作為一個負責統管「解救林凌」全局的指揮者,蕾妮都絕對不可能容忍依絲特的加入。

剛要發作的小女孩好像想到了什麼,面色變得蒼白一片,那原本瞬間升高的嗓音像是斷了弦的小提琴般突然停頓了下來,「你剛剛說你們的通訊也出問題了?」

「是的。」

「什麼程度?只是聯繫不上我們嗎?」

「不光聯繫不上你們,MortalKnights之間,還有和運載船之間的指揮都有些斷斷續續的。」點了點頭的哈金斯暫時還弄不清楚小女孩發問的要點,只能儘可能詳細搜索著腦中記得的一切,「我們的戰場很小,到我們離開為止並沒有受到太多的影響,但干擾一直在變大。蘭斯說這在卡斯提波風暴季很常見,高速形成的巨型雷暴雲層會幹擾一切通訊,所以我們都沒有在意。」

「你確定?」

「很常見,沒什麼奇怪的。」聽着小女孩的質問,攤開雙手的蘭斯擺出了一付事不關已的樣子,「以前在這個星球正好撞上風暴季,失去通訊的我在野外被困了整整三天,不過那次不是開着MortalKnights就對了。」

「就算風暴的靜電場再強,你認為能夠影響到有線通訊嗎?」

隨手拿起了一邊牆壁上的可視電話隨手按下了回拔鍵,蕾妮翻腕將電話的顯示屏幕轉向了面前的蘭斯,小小的屏幕上只有一片茫然的雪花在不停跳動着。

「ECM?他媽的……」看着小女孩手中的電話瞬間就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低聲咒罵着的蘭斯立刻有種被人狠狠擺了一刀的感覺,不由朝牆上吞了一口唾沫(ECM=電子干擾縮寫)。

地表與地下的雙方想要隔着十幾米厚厚的岩層和泥土進行通訊,只有依靠蕾妮延路佈置的微型通訊中繼機。追求超小體積的微型通訊器械自然不可能擁有太大的功率,空氣中用於傳送信號的電波在傳回地上的時候,的確有可能會被淹沒在一片強烈的靜電雜訊里。

但有線設備的光纖線路卻是絕不可能出現這種問題的,蘭斯很清楚李少君在這方面從不節省,總是會買最好的設備,故障的可能性基本可以忽視。像蕾妮剛剛的動作就算沒法聯繫上最近拔打過的號碼,但至少會跳出伺服器的致歉信息才對。對於現在這種滿是雪花的畫面只可能有一種解釋,要麼伺服器被人一槍幹掉了,要麼就是受到了強烈的電子干擾。

經常造訪卡斯提波的蘭斯,自然對風暴季的干擾早就習以為常,在腦海中形成了深深的暗示。再加上MortalKnights所搭載的軍用設備都有着優良的抗干擾功能,更是讓他習慣性的選擇了自己最熟悉的解釋。

突然,一連串雨點般密集的巨響在眾人頭上憑空炸裂,像是尖錐般不斷扎刺著眾人的耳膜,一時間,所有人的耳中只剩下了一片充滿金屬味的尖鳴。

就像有着一隻無形的巨手在重重鎚打着大地,從泥層上被剝落的塵土,順着扭曲撞擊的天花板縫隙中傾瀉而下,在走廊中飛揚瀰漫,形成了一道道灰暗的土泉。劇烈撞擊下的水晶吊燈不住左右擺動着,廊柱、雕像、裝飾品,各種各樣事物投下的陰影不斷在地面交匯分離,給周圍蒙上了一層破壞與毀滅的氣息。

「90毫米APHE?!!」

穿透物體的鈍響后,緊接而來的是猛烈爆炸聲,無數這樣的音調不停在充滿泥土腥氣的風中跳躍着,編織出了一曲充滿金屬節奏感的音調。

包括雙生子在內,走廊里的眾人都是擁有豐富實戰經驗的騎士,瞬間就辨認出了這熟悉的聲音:被稱為90-APHE的Mortal-Knights機槍專用穿甲高爆彈。

在實戰里,這種彈藥一般不會用來對付那些身披重甲手持盾牌的Mortal-Knights,穿透目標裝甲后再爆炸的特點,卻可以讓它對一切輕裝甲目標都產生極其良好的毀傷效果。雖然不知道是誰在用90mmAPHE連續射擊,但他的目標一定是個像馬口鐵罐頭那樣的薄皮大餡。

「見鬼,我們的船!!!」

「Shit!」

想到什麼的蕾妮和蘭斯同時破口大罵了起來,不算那些單對單的騎士決鬥,在大量使用的正規戰場上,除非雙方在機體與騎士的性能實力上相關懸殊,否則最終的勝利肯定屬於能夠保持陣形協作的一方。

所以在Mortal-Knights集團戰中,良好的通訊與指揮絕對是不可缺少的條件。作為高價的終極殺戮機器,各種Mortal-Knights在電子設備的水準上要遠超其他任何一種兵器,其中用於指揮作戰的隊長機,更是配備着完整的戰術指揮系統。

不過為了能夠最大限度的發揮出每一個騎士作戰能力,作為Mortal-Knights的專職保姆與坐駕,各種各樣的運載船往往也會被最大限度的填進各種偵察指揮設備,利用自己的機動性與高空優勢負責指揮與電子支援,在低烈度衝突中充當着臨時的AWACS(空中預警管制)平台。

先幹掉對方的指揮機,徹底打亂對方的陣形,這已經成為了騎士戰中的一種常識與習慣。而充當AWSACS的運載船由於裝甲薄弱,享受這種優厚關照的機會也格外充沛。對以小規模精英為建軍思想的青騎士來說,青騎士的運載船用高昂的價格堆出了優秀的性能,但裝甲上並沒有比同類強到哪裏去。

似乎就像是為了印證小女孩的憂慮,沉悶的爆炸聲過後許久,整片大地突然天翻地覆般的動搖了起來。就像是泰坦巨人降臨到了人間,用巨錘敲擊著這片荒蕪的大地。

「5700萬啊!!!」

顧不上被活埋的危險,如喪考妣的小女孩在震耳欲聾的轟響中,頭也不回地直衝進了開始崩塌解體的走廊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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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塵傭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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