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請柬

92.請柬

雲璫將事情經過一五一十,敘述了一遍。

說到那老夫人癲瘋似的神態,更是拼盡全身的表演天賦,試圖將當時的情景還原,奈何天分有限,學不出個中精髓,反倒是一張俏臉,生生扭曲成可怖的樣子。

謝安娘瞧不過眼,輕輕拿手肘捅了她一下:「雲璫,好好說話!」

雲璫撇了撇嘴,她這是在緩解氣氛呢!卻也不再搞怪,平白直敘的將事情說明。

晏祁用指腹輕和地摩挲著謝安娘手腕上那圈紅痕,眼中帶著明顯的心疼,往上呼了呼:「回去后讓孟叔開點葯抹開!」

謝安娘條件反射般,縮了縮手,只覺被呼氣的那一塊兒痒痒得慌,見他似是要再往上呼氣,連忙制止,並強行轉移話題:「這周大夫人既然不在這裡,我們也回去吧!」

「也罷,那就回吧!」晏祁點頭:「這事兒急不來,等再過幾天,齊兄弄來了梅庄請柬,我們再做圖謀。」

至於謝安娘的那隻手,他卻是沒有再鬆開,一直將其裹在掌心中,牽著人下了山。

……

幾人下山,回到暫住的地方,晏祁就向孟大夫討了一支祛瘀膏藥,替謝安娘細細敷上,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他便覺一陣沉沉困意來襲。

謝安娘見他面露疲態,瞧了眼外間天色,日頭偏西,卻離晚膳還有一段時辰,便貼心道:「夫君,要不你先躺一下,一會兒我再來叫你用膳。」

說著,便轉身去到裡間,為晏祁鋪了床,招呼他過來。

「嗯,我就睡一下,一會兒一定記得叫醒我!」

忽如其來的睡意,怎麼也抵擋不住,晏祁強忍著倦意,任由謝安娘為其褪了衣裳,便一頭栽進被褥里,蒙頭大睡。

瞧著晏祁的睡顏呆愣了一會兒,替人掖好被子,謝安娘這才合上門,去到廚房,親自下廚做了幾樣小菜。

將飯菜一一擺好,她凈了手,去到裡間準備叫醒晏祁。

此刻已然是斜陽西垂,緊閉的屋裡略顯昏暗,謝安娘掃了眼床榻,就著弱微的光線,瞧見床榻上的人一動不動,應是還在熟睡著,便先去到窗欞邊,支開了半扇窗。

夕陽瞬間傾瀉而入,灑在屋內的光,泛著老舊的微黃,微塵在光束中不安的浮動,忽上忽下。

謝安娘回頭望了一眼,循著照進的柔和光線,能清楚的瞧見床榻上那人的眉眼,鋒利的側臉線條,挺直的鼻樑,眼睛微閉,安詳而靜謐,沒有一絲要醒來的跡象,不由納悶,這睡得可真沉!

她走近幾步,聲音說不出的溫柔:「夫君,該起來了!」

連著叫喚了幾聲,床榻上的人都沒有半點反應,謝安娘心下一慌,趕忙上手推了推靜卧不動的人:「夫君?夫君?」

半天不見人答應,謝安娘神色緊張,用手探了探他的額頭,還好,沒燒!

可這明顯不正常的情況,多少令她有了不好的猜想。

匆匆忙忙叫了孟大夫來,靜靜站在一旁,看著孟大夫搭脈,扣上晏祁的手腕,少頃,手指移開,又去掀了掀他的眼皮。

「一切正常。」孟大夫略微沉吟后,如此說道。

可但凡有點眼力的人,都能瞧出眼下晏祁的狀態不正常得很!

「孟叔,您再看看!」謝安娘急了,一向輕聲細語的她,音量陡然大增:「哪有正常人無緣無故,昏睡不醒的!」

這情況孟大夫還未曾遇上,便是以往晏祁昏迷不醒,也多半會伴隨著頭疼、出汗、高燒等癥狀,這回無聲無息的,一打眼看過去,還真以為床榻上的人就是在熟睡著。

孟大夫細細打量了一番他這沉睡的模樣,略微沉思后,做出了大膽猜想:「他這怕是病發了!」

「甚麼?怎麼會!」

見謝安娘一臉震驚,驚過後便是滿心滿眼的焦急、擔憂,孟大夫也是心疼這兩個孩子,千里迢迢來京尋母,現在人沒找到,自個兒卻先病倒了。

孟大夫開口嘆道:「不出意料的話,明早便能醒來,只是這回不同往日,也不知他醒來后又是個甚麼光景!」

……

謝安娘懷揣顆沉甸甸的心,在雲璫的勸說下,勉強用了點晚膳,匆匆幾口過後,便去到裡間守在晏祁身旁,留下一桌基本沒怎麼動過的豐盛晚餐。

這一夜,說快也快,說慢也慢。謝安娘搬了張躺椅,放在床榻旁,就近守著,獃獃地盯著晏祁的臉龐,想著,這人可真俊,就連睡著了都那麼好看。

甚麼時候,這人,就悄無聲息地在她心間生了根,發了芽,稍微扯上一扯,便是錐心的痛!

就這麼,燭蠟滴盡,謝安娘無聲地瞧了晏祁一整宿,直到天光乍破,雲璫打開門,端著銅盆進來,才打破了這一室的寂然。

熹微的晨光也順著推開的門,盡數探入屋內,一直延伸到了最裡間。

將手中銅盆擱置好,雲璫擰乾了毛巾,遞給了謝安娘,見她眼中紅血絲泛得厲害,不由勸道:「小姐,您一整宿都沒合眼了,去休息一下吧!」

「我不困!」謝安娘接過毛巾,將其敷在臉上,稍帶來了一絲凌冽的清明。

放下毛巾后,她看了眼還欲再勸的雲璫,道:「而且,只有守著他,我才能安心!」

雲璫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只默默收回毛巾,提議著:「那我去廚房看看早點做好了沒,一會兒給您端過來,總得吃飽了才有力氣看護著姑爺呀!」

說完,也不待謝安娘反駁,徑直做主跑出去了,連銅盆都忘了收拾帶走。

謝安娘見狀,不由搖了搖頭,這丫頭,甚麼時候開始丟三落四了!

一轉首,便瞧見晏祁緩緩睜開了眼,漆黑的瞳孔,帶著些許澄澈明亮的微光,無意識的盯著頭頂軟帳。

「夫君,你醒了?!」謝安娘一陣激動,眼中抑制不住的泛出水光。

許是意識到自個兒情緒過於失控,她快速用手背抹了把眼角,蹭掉模糊視線的淚,只覺得如釋重負,這一晚終於過去了。

見晏祁直愣愣地盯著她看,只當他還未從混沌中徹底清醒,便耐心問著:「感覺怎麼樣?餓了嗎?有沒有哪裡不舒服的?」

見晏祁沒應,便擅自決定:「你昨晚睡得早,連晚膳都沒用,現下應該是餓了,我讓人去廚房端點清粥小菜來吧!」

謝安娘絮絮叨叨地說著,說著說著,就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床榻上的晏祁,已經自己坐了起來,可卻一直盯著她一聲不吭的,甚為奇怪。

就似一台老舊的機器,終於啟動,慢了半拍后,晏祁終於開口。

「你是誰?」

這聲音依舊低沉,甚至帶著絲晨起后的沙啞,可這說出口的內容,卻宛若旱地驚天一聲響雷,炸得謝安娘半天緩不過神來。

晏祁歪著腦袋,定定的瞧著傻了吧唧的謝安娘,看了老半天,黑葡萄似的眼珠轉動著,突然一拍額頭,臉上驚喜之色一覽無餘:「哦,我想起來了!」

「安安!」

只見他從床榻上一躍而起,朝著謝安娘猛撲過來!

******

齊世安登門拜訪的時候,小院里正是一派雞飛狗跳。

醒來后的晏祁,儼然一個活波好動的大齡兒童,一個不下心沒看著,便腳下生風,跑得不見人影。

這幾日光是應付他、看著他,便花去了眾人大半的精力,還得隨時防著他上房揭瓦,爬樹翻牆!

好在他多少能聽進些謝安娘的話,得她反覆叮囑,不會隨意跨過院子大門,跑出瘋,避免了讓下人提著燈籠,滿街找他的境況!

這副任性妄為的狂躁性子,與他清醒時生人勿近的冷情相比,簡直就是兩個極端,謝安娘看了不由唏噓不已,幸好她以前便見過他這鮮為人知的另一面,應對起來也不至於慌了手腳。

將蹲在院子里,掏螞蟻掏得樂此不彼的晏祁,好不容易哄回了屋內睡覺,謝安娘這才得空出來,去見了齊世安。

「抱歉,讓齊兄弟就等了!」

「夫人家的茶極好,我還想坐久點,多蹭些茶喝!哪想到夫人這麼快便來了,可惜可惜!」

齊世安搖頭晃腦,一臉遺憾的表情,逗得謝安娘開顏一笑,打趣道:「怕不是我這裡的茶好,而是泡茶的人好吧!」

這話一出,饒是齊世安見多了世面,也不由得一噎,確實,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雲璫更是鬧了個大紅臉:「小姐!」

寒暄一番后,謝安娘便直奔正題,她打一進來,便瞧見齊世安擱置在桌上的燙金請柬了,現下神色一動,不由開口問道:「這可是梅庄的請柬?」

「正是!」

齊世安將請柬拿起,遞了過去,雲璫幾步上前,從他手中接過,兩人眼神一個碰觸,很快又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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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氏見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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