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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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公主並沒有在寧遠侯府呆多久,中人傳旨,帝王病危。其實他半個月前就傳了病中的消息,只是半好不壞,誰也沒想到忽然就加重了。團團愣神片刻,看看暖香,心中有點不好的預感,立即帶着人進了皇宮。

老皇帝眼看着過了半百,在操心操肺家國事重的帝王當中,也算是長壽的了。但人嘛,總是有點貪心不足的。在幾位道長的的幫助下,修鍊凝神,練氣書法,以求終古。幸而,腦子並沒有太糊塗,沒有出現服用丹藥,或者重金賞賜讓妖道猖狂的事情。楊繼業眼看着太上皇愈老愈膽小,滿滿都是對死亡的恐懼,自己也不忍心過分的勸諫。這麼大年紀,要玩就隨他去吧。其實他委婉的提議自己的母后,也就是太後去規勸一下自己的老夫。然而太后卻每日調粉和脂,賞花問茶,帶着自己的兒媳婦一起研究美顏之道。

楊繼業曾無語的問:「女為悅己者容,父皇現在沉迷修道,對女色好不感興趣,您又何必這麼費力氣?」

結果就得到了母后一個大大的白眼,附帶腦瓜根上一個板栗:「美貌是女人的終身事業,和最大樂趣。誰說是為了男人?本宮是美給自己看的。」隨即壓低了聲音,又把兒子拉過來,附耳悄聲道:「萬一有天,你父皇真的龍駕殯天,我還預備改嫁呢。」

楊繼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立原地,風中繚亂。坦白了講,他並不認可父親的某些行為,甚至自個兒都看不過眼。作為一個兒子,他與母親感情的親厚是父親沒法比的,所以他支持自己的母親過得幸福,雖然有點驚世駭俗……但作為一個男人,他咋就覺得脊背一涼呢?小皇后整肅了臉色,看着自己已登龍位,器宇軒昂,英武不凡的兒子:「你如今是帝王,娘沒有什麼大道理交給你。只記住了一條,不要小看女人。」

楊繼業躬身領訓,彷彿從這句簡單的話里察覺到背後的森森寒意。等到夏至日到,皇帝再次病倒,而且病至如山,來勢洶洶,他都嚇了一跳,而母后卻是一副「我就知道會這樣」的姿態,這讓他更加脊梁骨冒汗,輕輕捅捅身邊嬌美的皇後娘娘:「華表姐,我要是生病了,你會傷心嗎?」

許華盈掩口嬌笑:「你放心,若你去了,我一定很傷心。」隨即又輕輕掐他:「不過你最好別生病,我最最受不了病弱兮兮,焉巴雞一樣的男人了。」楊繼業渾身一怔,立馬錶示自己一定會永遠生龍活虎。

年輕的太后看着自己鬚髮皆白,面如金紙的老夫,忍不住輕輕摸了摸臉蛋,當年剛成為皇后,她覺得還行,有個夫君跟爹爹一樣寵著自己。但時間漸漸流逝,這對比就越來越殘忍了。什麼時候,對方已經老得讓人看不下去了呢?太后不算愧疚的撫摸著自己依舊光滑的手背:其實我這種人呢,是沒有心肝的。我說的愛,只不過是被愛。近來,她總是很容易想到自己姐姐,大約長姐的遭遇讓她心有戚戚焉,於是有了奇特的人生觀,女人就好比一隻鳥巢,男人有飛不動的那一天,但鳥巢還在,就會一直收留鳥兒歸宿,一隻沒有了,也還會有另一隻。所以她才對孫昭儀給皇帝下硃砂的事情,視而不見,並幫忙包庇。

因為,她厭煩了啊!避暑山莊里,他為了自己活命,真給安王草詔,哄騙太子過去。皇後娘娘就心冷了。大約在他心裏,龍位給誰都不重要,反正好得也好不到哪裏去,差得也不見得太差。明明早年也算文成武德,如今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

這個時候,後宮中出名的老實人,榆木疙瘩,還假模假式的跪在龍榻旁邊,依舊是那張忠厚憨直的臉。此次避暑山莊事變以來,皇帝就疑神疑鬼,不再信任身邊的親人,包括他年輕貌美心思敏銳的嬌妻,卻選中了這個典型的木雞,從不見受寵的洗腳丫頭來身邊伺候。誰能料到她存着那麼大的怨念呢?

前皇后的洗腳宮女,因為性格問題沒少被踩高捧低的太監麽麽欺負,臟活累活都是她的,有了差錯就推她出來頂缸,被人磋磨得不成樣子。當時的皇后就看不下去了,幫她申斥過幾句,後來又看她忠厚,便調到自己身邊搓腳。依舊是卑賤的夥計,但還是個宮女的孫昭儀就很滿足了,畢竟連父母都不要她,將她賣進了宮裏。

當時的皇后瞧她老實,嘴上又緊,心裏又白,夜深人靜的時候,還會跟她講講心裏話。主僕間非同一般的信任,就這樣奇怪卻合理的出現了。依舊是個宮女,卻再也沒有敢欺負她,輕視她。直到某天,有身孕的皇后,忽然帶着死孩,一屍兩命。而皇后卻彷彿預料到這一天,某個夜晚,孤枕獨眠的時候,握着她的手,輕輕嘆息:「為誰辛苦為誰甜?來生再不做帝王妻。」當時宮裏有風頭強勁的德妃,還是一眾奼紫嫣紅……前皇后死得蹊蹺,笨笨得孫昭儀並不知道下手的到底是哪個,所以她用自己愚拙的智慧,將仇恨釘在了帝王身上「連自己女人都保不住,你這樣男人還活着幹什麼?」還不是你,有帝王之尊,卻自私淫樂,濫情偏寵,這才讓皇後日夜抑鬱,糟心事一堆,覺都睡不安穩?

有的人,生來卑微,命格低賤,所以她會牢牢記住那僅有的維護和信任。就好比,茫茫黑夜裏,遇到的一點光。

她開始了曠日持久,精衛填海一般的復仇,只是帝王並不寵愛姿色性格都不優秀的她,所以哪怕是下慢性毒丨葯,她的機會也不多。待到有了小皇后,這皇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後期,她開始幫助自己,包括幫自己打壓欺負人的德妃,也包括為她安排更多的侍寢機會。孫昭儀覺得皇后心裏是有厭恨的,一開始就有,後來愈來愈嚴重。

所以,帝王在齊王大婚那天忽然暈倒,吐血,大家都說是宋王和宋王妃氣得,帝王果然也恨上了這一家子,但孫昭儀自己知道內情,日積月累的努力,多少還是有點成效。待到他說自己死了,自己就能去遼東和兒子兒媳一起生活,孫昭儀的內心愈發活絡了。機會來了,避暑山莊事變后,他只要自己陪,連皇后都不大見了。這機會,簡直是老天賜給她的。她知道聰明的皇后看出了異樣,然而她假裝不知道……

主子啊,我也算為你除了口惡氣。孫昭儀雙眼獃獃的看着虛空。

不叫的狗咬人最痛。太后輕輕吸了口氣,看看孫昭儀,又看看躺在榻上,胸口微微起伏的老皇帝:至死都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他是幸運還是不辛。

若不是孫昭儀的努力,大約這個非常注重保養修行的皇帝,還得活個二十年吧。哎,那真是糟心。

約到薄暮時分,皇宮裏傳來了三聲雲板聲,太上皇駕崩了。舉國同悲。

暖香命人拿出素服,撤掉宴飲鼓吹,開始服國喪。三年。三年不得娶妻納妾。在一片真真假假的悲哀中,忠勇伯府的氣調是最陰沉的,因為世子爺新寡,還未娶親。洪彩雲死於非命,有點不吉利,伯府雖是二娶,上門的人也比想像中的少。再加上齊明光是個守規矩,好名聲的人,還是停了一年,為自己妻子表示哀痛。一年後又開始尋覓。李氏這次吸取教訓,把以往那爭強好勝的心都收了,一門心思要找個人品厚重性格嫻雅點的。她也急,眼看着老太太那種樣子,有一天沒一天的,趕上了三年孝,孩子可就耽誤了,扎掙着羸弱有心疾的身體操持……誰曉得家孝沒趕上,趕上了國孝呢?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明珠,硬性和離后,挑了戶莊戶人家嫁過去,然而這二嫁就是二嫁,若非實在不行沒得挑,或者趨炎附勢的人家,大家還是寧願選個原包裝的黃花閨女。李氏悲哀的發現,她當初嫌棄明月沒出息,眼光差,放着高門不嫁,非要嫁青龍山賀家,而輪到了自己閨女,卻連賀家那樣家底的都找不到了。明月,卻在登州,當着知州夫人,老婆孩子熱炕頭。還有那齊明娟……

她從東北回來,李氏張目看去,只覺得竟然比在家裏時,還長高了些,人也白膩了些,當然,也圓潤了些。雖說她一直想瘦,渴望苗條纖細,但如今這模樣,怎麼看都是過得很舒心啊,明明是個側妃,怎麼會養出幸福肉?

看着齊明娟先去給老夫人磕頭,又抱着生母紅姨娘大哭,這讓她又納悶,又多分心堵:哎,可憐了我那命運不好的,親生的珠兒。因為她身體也不行了,齊志青讓她好好休息,慈恩堂老太太那裏,就撥了紅姨娘去伺候,因為老太太沒能抱上曾孫,那看着小孫子明成,心裏會舒坦些。

李氏躺在炕上,面色青黃,張着眼睛盯着百子千孫石榴紋的床帳,半晌在呼出一口濁氣,兩隻乾瘦的手在心口蜷成一團。

遼王一早得知消息,緊趕慢趕大老遠的回來,一路風塵僕僕,哀容戚戚,然而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上見老皇帝最後一面。對當事人來講,最大的安慰,大約就是又得了次和家人見面的機會。一正妃,二側妃,都一起回來了。

寧遠侯府的言玉綉,還是老侯爺親自去接的人。以前並沒過過多專註過這個閨女,但年紀大了,往兒女身上操的心就越來越多了。他連外表的嚴肅都不裝了。心裏很高興,呀,終於又見到去得山高水遠的姑娘了。但這高興又不敢表現出來,畢竟舉國都沉浸在凝重的氣氛里,一幅為太上皇的身體牽腸掛肚,為他的去世五內俱焚的模樣。他興奮也不敢笑出來,只好苦着臉去接閨女。

言玉繡的裝扮一如既往地簡約而低調,素蘭色暗寶相花的掩矜小襖,水紅色紈綉束腰銀邊裙子,腰上系著蔥黃宮絛,頭上斜梳一個彎月髻,戴着水綢宮花,耳邊照舊系著兩個青金墜子。她的顴骨高了點,腮幫瘦削了點,顯得眼睛更大了,舉止愈發乾練。侯府眾人樂得團圓,紛紛來見,唯有張氏又託辭身體不適躲了起來。

福壽堂里空闊已久,終於又坐滿了人。言玉綉頭一進門,就看到老夫人嘴角含笑,神態柔和,心裏倒是吃了一驚,又看暖香,她正在調度一幫丫鬟婆子擺宴,老婦人用的枸杞山藥野雞湯單獨放了,幾條紅雕漆葵花式長桌依次擺開。有條不紊,言笑和樂,顯然已經極為熟手。老夫人,果然還是愛上了她啊。當初一進門,她就覺得這個嫂子不一般,現在瞧瞧,她果然得了府中上下一派歡心。

老夫人身邊坐着一個虎頭虎腦的娃娃,粉圓白胖十分喜人,這應該是爹爹說的,新添的大孫子了。寶寶還是頭一回見這個小姑,倒也不認生,端端正正的坐着,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看到她的視線瞟過來,就站起,甜甜笑道:「姑姑好。」

聲音甜脆,十分喜人。配上那蘋果似的小臉,一望就讓人笑出來。幸而提前告知了,她也預備了見面禮。把寶寶胖乎乎的小手牽着,塞給他一個荷包。桃紅色龍鳳綉紋,松綠嵌邊,掛着金線流蘇,綴著一溜明珠。裏頭裝着金銀狀元錁子,小玉石等物。

「謝謝姑姑。」

「真乖。」言玉綉本不是親切的人,但人大約到了一定年齡,都會對長得可愛又懂規矩的小孩子產生好感。她親手攜了修羽送回座位上,抱他在椅子上做了。看着孩子,心道余好月也是有福,頭胎就得了個兒女雙全,現在輪到她了,嫡長子嫡長女出生,她就停了葯,並開始調養身體。多麼希望自己也能有個可愛的孩子啊……當初嘴上說得硬氣,現在說到孩子,卻是真真切切體會到正的,和側的,那巨大的懸殊了。

言慧綉自然也在,她本意是要躲著不見的,但張氏偏偏先躲了,她再不出現,倒顯得青瑞堂沒人似的。她特意穿上了玫紅色金線牡丹鑲二指滾邊的大襖,齊膝露出了月白灑金雲綾裙子,頭上戴了支鳳首二尾掐絲點翠大釵,二色堆紗花。這一身裝潢格外齊整,隆重的過了頭,倒又顯得自己有多重視言玉綉一樣。慧綉心裏默默糾結了一會兒,發現大家都歡笑說話,並無人關注她的衣服首飾,心中有點鬆了口氣,又有了點憤懣:若我成了遼王正妃,你們也這樣忽略我嗎?

她本就是滿懷幽怨,憤恨不平的嫁去了石家屯。那石家人果然厚道,聽說庶的換了嫡的,只覺得自己更惶恐,更榮幸了,愈發捧仙女一樣,金貴無比的捧了去。她一開始拿喬,作態,石家人也都慣着,也慣着倒讓她愈發不平了,女人啊,還是希望男人有一點能征服自己的東西才覺得過癮。卻不料,三朝回門,被老夫人看出了異樣,「你拿捏著自己相公,沒有圓房不成?」她語重心長的看着自以為受了莫大委屈的言慧綉:「轄制的太狠了,只會適得其反。知足惜福,不要欺負老實人。」

「那石家是小戶,你卻出身侯府,難道讓人覺得我們富貴中的女孩被嬌慣壞了?」

言慧綉以前不曾吃過老夫人如此認真嚴厲的訓教,當場怕了,心裏默默反省,不敢再張狂,卻多了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幽怨。年下回來省親,老夫人又淘換了她身邊一個媽媽,那原本是張氏送她的人,言慧綉還覺委屈,哭訴一場,可老夫人的注意,向來不會更改。等真受用了這個媽媽,言慧綉聽她勸導,開解,心胸倒寬廣了些,日子反而舒坦了點,不跟以前一樣覺得每天都是熬煎了。這才曉得老夫人竟是要疼她一回。張氏那媽媽交給她的都是一些爭風賣乖,爭強好勝的置氣手段……認真想想,又何必呢。

無奈之下,言慧綉只好自我安慰:雖然入不了京城的繁花場子,清清靜靜的日子,也將就著過吧。

等到開席,老夫人也不讓暖香伺候用菜,只道:「一家人難得聚一次,不要這麼生分,大花廳里,把那張仙鶴上壽的大圓桌子圍了,咱們一起吃。可惜了,仁行還在細柳營里沒回來。」暖香正招呼婆子伺候起來,聞言笑道:「這倒是我早料著了,那地方寬敞,又通風,藉著池塘水,眼神也清亮。仁行上次還跟父兄分別來了信,說自己的格鬥拳又長了一個段位,連教頭都服了他了,他豪情萬丈的,預備靠自己闖出爐子呢。」

老夫人臉上露出了滿意的笑。「雖說是男兒好強,好勝,有志氣是好事,但也不要太逼迫自己了,我們畢竟不是小門寒戶的,沒必要拿身體去掙。」

暖香又笑道:「這個老夫人放心,小侯爺一早叮囑了那些武官,拜託人多多看顧呢。不會真傷著了。」老夫人點點頭,這才不說話了,但神色溫柔,眼中微光,顯然心情極好。言慧綉看看她,又看看暖香,心道這可是奇了怪了,暖香這人皮相固然出色些,但也不算太耀眼,怎麼就運氣這麼好,誰都喜歡她呢?小爺是這樣,老爺是這樣,皇后如此,輔國公夫人鎮國公誥命如此,現在連最冷的老夫人都喜歡她了。

她默默想着,一舉筷子,卻看到一樣奇怪的菜:「這是,排骨?」如今可是國孝,一應王公貴族不得宴飲鼓吹,雖然這家庭小聚算不得宴飲,但這連三七都沒過,就大張旗鼓食用酒肉是不是太過分了點?暖香這佈置,是百密一疏啊。她心中一動,正要提出,暖香卻彷彿猜到了一般,看着她笑道:「放心用吧,這是素肉,假的。」

言玉綉撿起了一塊,一嘗就笑了:「糖醋素排骨?還是老夫人這裏的菜最紮實。」

因着小聚機會不多,連食不言的規矩也自動不守了。老夫人把一塊排骨夾給果果,這才道:「不是我這裏廚娘的,這道硬菜,是暖香親自拾掇的。」說完之後,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慧綉,堂堂侯夫人照例下廚,怎麼叫你給婆婆燉個葯膳,你就覺得自己委屈了呢?

慧綉紅了臉,不吭聲。玉綉卻拈了一塊細品,不僅顏色,形狀像排骨,吃起來口感也像。隨即笑道:「沒料到夫人山嬌水媚還有這樣的功夫,肯不肯割愛教我呢?我倒是想學了,拿去東北解饞呢。」

「這卻不難」暖香隨即笑道:「這菜工序簡單,也用不上什麼金貴材料。預備洗乾淨的麵筋,還要鮮藕,去皮之後,切成一二寸長的小塊,滾水裏煮熟,再用涼水過一過,撈出來以後,要瀝干,也可以用抹布擦一下,拌上玉米粉。難得是手藝,要把麵筋用手拉開,纏在藕上,露出兩頭。就是做成那種排骨的形狀,這一步最關鍵,纏不好,就破相了。鍋里油燒上,可以用手掌架空試試,溫熱后,就把那麵筋裹藕丟進去,炸到麵筋冒出氣泡就行了,撈出來,放在熱鍋里,加上香油,蔥,蒜,糖,醋,重新一炒。要酸甜可口,那就多練幾次,你定然可以很快學會了。不僅有素排骨,還有素雞素鴨素魚,遼王府守孝必定嚴格,也不要虧待了自己。」

言玉綉笑着謝過,表示機會難得,自己等會兒就試試,還請暖香現場指導。暖香自然樂意奉陪,

卻不料這會兒剛進廚房,聞了油煙味就吐了。

請大夫一看,原來又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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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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