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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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那點不妙的預感成了真。避暑山莊的陛下被圍困。圍困他的不是別個,就是他的好兒子,被他一道聖旨趕到甘肅去的三皇子,如今的安王爺。

安王爺志存高遠這麼多年,籌謀已久,哪裏會輕易服輸?他的人脈不是白經營的。在上京混跡周旋那麼久,自然有的是成效。所以齊王剛封太子,言景行叮囑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頓京畿防衛,首先確保自己的安全。皇位的誘惑實在太大,古往今來,為着那把椅子,骨肉相殘,父子成仇的事又不是沒發生過。

誰知安王膽大包天,超出了預估。他沒有選擇一般來講,最划算的舉措,殺了如今的太子,逼迫武德帝立自己為後嗣。他竟然直接選擇了逼宮------消息傳來,言景行也很驚訝,若是前者也就罷了,或多或少可以美化。但他這行為卻是弒君弒父,要被釘在恥辱柱上,留萬古罵名的。

「老三是怎麼默不吭聲,悄無聲息的溜到避暑山莊的?他的封地難道皇帝就沒有派人盯着?」太子知道這件事都快急瘋了,點齊人馬要去救駕。

言景行看看密函,一把攔住了他:「別衝動。」言景行皺眉思考片刻,忽道:「肅王還在京城?不應該呀。」那人老奸巨猾,怎麼可能坐以待斃。甘肅距離京師可不算進,他再抄近道也得幾個月,怎麼可能完全隱沒行蹤?只怕手下關係不少,為他開了一路方便。明擺出來的對手自然不怕,值得畏懼是隱藏暗中的力量。

太子隨即明悟:「我這個小叔祖只怕不消停。」目前倒是還沒看出他有什麼動作。

言景行點點頭:「你留下來,坐鎮京師,收攏力量,保住自己。盯着肅王。避暑山莊那裏-----還是交給我吧。」你這身份,走出去,簡直就像一隻羊在草原上引狼。他輕輕嘆了口氣,看着額頭上青筋暴跳的齊王,低聲勸慰:「宋王能做到悄無聲息偷襲避暑山莊,那自然能先下手為強,弒君自立,可他圍困軟禁,卻不動,你以為他在等什麼?」

「------引我出城。」太子氣得牙齒咬得咯咯響:「他不在乎父親的命,便覺得我也不在乎。那裏還有我母后,我的九妹妹!」他按照言景行的建議,大幅度清查替換京師人手,將上京牢牢控制在了自己手裏。或許宋王原本也是要對他下手,再逼皇帝改詔書,只是這條路走不通了,所以才有了現在這局面。

「我去。你留着。」言景行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

「表哥。」楊繼業緊緊握住言景行的手:「那裏有我的父母妹妹。我的家人都在那裏了。我向來都信服你。這次,不說了。大恩不言謝。你受我一拜。」

言景行一把攔住:「不敢當。」沉默片刻,又補充道:「你總說把我兄弟,其實我也----」

「不可以。」屏風后忽然響起一道尖銳急切的呼聲。言景行微微一頓,轉過身去,一把拉開鴉青色羽紋紗帳。果然,暖香就站在後面,眸中含淚,俏臉發白。她急死了,也怕死了。這情形雖說跟上輩子不一樣,但也大同小異。若是最終決戰是在這會兒打響,言景行還不是要在這次遭殃?同樣牽連着肅王,同樣是為着楊小六------

上輩子就這樣,這輩子還這樣。暖香早該想到的,像言景行這種人,自幼多舛,又生性細膩,誰對他好,誰對他壞,他記得清清楚楚。所以表面上總是對楊繼業一幅「你趕緊離我遠些」的樣子,其實心裏早把他歸為自家人。可惜這自家人再套上君臣的名分,那就變成奉獻與供養------

「暖暖?」言景行也有點差異。這個妻子向來都是聰明又懂事。這關鍵時刻,存亡關頭,怎麼忽然不分輕重了。

楊繼業同樣看着暖香。這個當初在瓦渡,也落進他眼裏的小女孩。算算,也有段時間沒有見到她了,端莊華美的樣子幾乎讓人無法跟瓦度初見聯繫在一起。她現在美眸含淚,神態楚楚可憐,滿滿都是擔憂和急迫,倒讓本欲發火的他迅速冷靜了下來。男人討論正事,后宅婦人不要插嘴。這句話無論如何都講不出口。現在,他面前站着的,是一個深深愛着丈夫的妻子。

他忽然想到了華表姐,他同教頭師傅比武,和遊俠劍士過招的時候,她是不是也這樣擔心着自己?

暖香也顧不得拜見這未來的皇帝,只是痴痴得看着言景行,彷彿心裏堵著千言萬語卻說不出來。言景行先扶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又用手指輕輕按她眼周:「莫哭啊,人家說了,懷孕的時候流淚以後會害眼病。」

「景哥哥,照你們剛才說的,宋王肅王,連這等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下了,定然是亡命之徒。我擔心你。我們大夏那麼多武將,能帶兵打仗的多得是——」

話音未落,言景行就輕輕嘆息出來。這就是問題所在了。他這次行動的目標是,悄無聲息的把皇帝救出來。派其他人去,一則不一定有這個魄力和底氣,二則有能力的握著兵權的,又太耀眼,比如老侯爺,比如鎮國公府,比如任城王。勢必已被對方盯上。發生正面衝突,局勢就會變得十分不利。有誰敢不顧皇帝的安危,輕易動手呢?到時候,有優勢也變得被動。其實如今大多數人都不知道避暑山莊的真實情況,還以為皇帝在逍遙快活,太子監國,一切照常。太子和他只是事先有提防,強佔了時間上的先機,等到宋王真得挾天子圖龍椅------皇帝會做出什麼決定,還真是難說。

根本不能打仗,奇兵輕襲化掉這個陰謀,才是王道。他已有了完整的計劃,怎麼能夠隨便更改。

太子看看言景行,又看看暖香,忽然開口,認真的道:「表哥,府庫里有個天蠶寶甲。你還記得嗎?當初陛下還在跟北胡作戰的時候穿過的。乃是百名能工巧匠精心編造而成,質地輕軟,卻能防刀槍。一般的箭矢也擋得。我送你穿吧。畢竟我留守京城,要比你出這趟差事安全的多。」

言景行並不推辭,他跟這個人也從來不講客套話。只點頭道謝,讓他多多小心。

暖香不依不饒的問:「箭矢擋得,那弓弩呢?就是那種機簧強弩?」

在未來君主面前說這樣的話,可是相當失禮。所幸太子並不介意,言景行笑着揉揉她的頭髮。「老天爺要收人命,便是喝口水都能嗆著。我們只能盡人事。你且放心,我還答應了跟你生一堆孩子呢。在家等我。啊~」言景行垂首親她額頭,又親她微微濕潤的眼睛。他哪裏知道這句話一出口,反而讓暖香更加提心弔膽了。

太子看看她,又看看言景行,忽然覺得暖香一開始對自己排斥不是沒有道理的。畢竟,伴君如伴虎這個成語,有着世界上最危險的內涵。因為你要提防的不僅僅是老虎,還有那謀算著老虎毛皮的壞人。一語不發,默然離開,讓他們夫妻兩個交心,楊繼業愈發感受到了肩頭的重量,不曉得有多少個這樣的家庭,被他有意無意的牽連在一起。

情知阻攔不住,暖香又從懷裏摸出一物,卻是那片剛回上京時他送自己的玉佩「風柔日暖,香遠益清。」那白細溫潤的羊脂白玉,如同一片月光落在她白生生的掌心。「景哥哥」暖香聲音微微顫抖:「我知道我攔不住你,也知道再鬧下去你會講這世上有些事,哪怕情知會死也要做的,更何況有着蠻大的勝算。奈何我本是個有魄力有決斷的人,卻偏偏對上你就開始束手束腳。我連百分之一的風險都不願意讓你冒,哪怕那百分之一的風險能換來世間百分之九十九的榮華富貴。」

「景哥哥,」暖香微微哽咽,緩了口氣:「這是我前幾日去雲龍寺燒香。求佛祖保佑我們的孩子。也為着你,請那鼎鼎有名的,最靈驗的大師賜一塊平安符。但大師當場看到了我這塊玉,他說這玉原本就采自普陀福地,還是玉種的時候就承受無上福澤,後來製成玉佩,刻上福語,在落入我手之前,就請得道高僧開過光的。」暖香有點幸福又有點感動:「原來在那個時候,景哥哥就不僅僅是送了片玉鎖首飾給我,而是要送平安給我。我又請那大師重新祝禱,蒙受恩澤,現在送給你吧。你一定要好好帶着。」

言景行認真看着她的眼睛。暖香本有一雙杏核眼,給人甜美純真的感覺,但因為那細而黑的眉毛,和成長中漸漸上挑的眼型,所以染上了嫵媚的味道,眼波流轉間,說不完的風情。他從那雙眼睛裏看到自己的影子,從那眼神里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女子深深的愛着他,彷彿愛了好多年,還要一輩子愛下去。

我若是辜負了她,就簡直愧對上蒼。言景行在這一瞬間感受到對命運之神眷顧的滋味。他低下頭吻上那雙眼睛。「暖暖,不要怕。」

他把那玉貼身收了,緊緊抱住她。他最常用這句話勸慰她,安撫她,便是因為不明原因,但卻敏感的意識到暖香心裏不暢快,她在怕,只是不知道到底怕什麼。而現在,他終於弄清楚,她最怕的,一直都是失去他。

有如花美眷如此殷殷熱愛,他言景行何其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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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寵花暖且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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