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Episode.

26.Episode.

女鬼名叫勞拉,在這所學校里也算是歷史悠久的傳說之一了,類似於日本鬼故事裡常見的「廁所的花子」。

但事實上,她並不能碰到活人,甚至連物品都拿不起來,每天能做的也就是趴在窗口看看風景哼哼歌,最多晚上能量強的時候沖個廁所。

她一路領著季九往學院中走,一邊哭一邊指責對方態度惡劣,明明有求於她卻擺出一副大爺樣。

季九自己腦補了一番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所以,有個男人受了傷躲進你的廁所?讓你幫忙給他拿繃帶包紮?」

勞拉不甘心地點點頭,終於止住了哭聲:「前面就是醫務室了,要去嗎?」

「……還是去拿點藥水和繃帶吧。」季九嘆了口氣。

雖然那個人態度惡劣,但畢竟是個傷員,總不能就這麼放著不管吧?

一人一鬼拿了東西便返回廁所,勞拉站在門口指了指最裡面的隔間,悄聲道:「就在那裡。」

季九點點頭,在門外放了個清潔中的告示牌后才關上門往裡走。

最裡面的隔間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勞拉已飄過去在門外喊道:「我把東西拿來了!快出來!」

她的態度算不上好,口氣也很不耐煩,隔間門頓時被大力推開,砰的一聲巨響,把季九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就見一名穿著古怪、留著及肩發的男人鐵青著臉往外邁出一步,二話不說抓向勞拉的脖子。

勞拉嚇得一聲尖叫,條件反射地往門口沖,卻還是沒快過對方的動作,竟被一把抓住了腳腕。

季九心頭一凜,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眼。

這不可能啊!

雖然太陽馬上要落山了,但現在的勞拉還是沒辦法碰到實體,那個人到底是怎麼抓住她的?

勞拉也受到了極大的驚嚇,連尖叫都忘記了,哆哆嗦嗦地滯在半空,將求救的目光投向季九。

那個男人好像這才注意到季九的存在。他偏頭看過來,眼神倨傲,面色冰冷,抓著勞拉的右手繼續用力。然而他無法移動左臂分毫,大概是肩膀處受了傷,鮮血幾乎染紅了他整條手臂,有一些從衣袖裡淌出,滑過手掌,接二連三地滴落在地。

「你竟然把別人引來了?」

話雖對著勞拉,他卻死盯著季九,眼睛里顯出怒意。

勞拉使勁蹬腿,不甘心地解釋:「可我碰不到東西啊!」

她的動作幅度太大,一不小心就扯到了對方傷口,男人咧了咧嘴角,怒極反笑。

眼看著他又要有下一步動作,季九也來不及多想了,沖勞拉喊了句:「離遠點!」飛快按下了手錶上的啟動按鈕。

如果她沒想錯,那個男人應該是增強了自身與鬼魂接觸的能量才能抓到勞拉,那麼電磁干擾器多少能派上用處。

下一秒,只見那男人面色一僵,勞拉的身形也在同時變得模糊。季九一把扯住男人將他推出門外,廁所門一關,裡面傳來勞拉驚魂未定的喊叫:「剛才那是什麼?!嚇死我了!」

緊接著就毫無動靜了。

而被她推出來的男人猝不及防地撞在窗台上,受傷的手臂剛好磕到牆面,他終於痛得叫出聲來,憤怒地瞪向季九:「你做了什麼,地球人?!」

季九:「……」

她好像又遇到中二少年……不,這次是中二青年了。

她苦惱地抓抓頭髮,歉意道:「呃……對不起,你能站起來嗎?」

男人沒理她,翻了個身坐在地上喘氣。他看起來確實很辛苦,臉色也比剛才更加蒼白,額頭上甚至都滲出了汗珠。

但他仍舊惡狠狠地盯著季九。

季九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大著膽子走過去,將他半拖半拽地又拉進女衛中。

「你這樣子會嚇到別人的,我先幫你包紮。」季九關上門,一邊將藥水和繃帶在洗手台上展開一邊道,「勞拉做不到這事才讓我來幫忙的,可你的脾氣也太差了。」

男人送給她一個不屑的眼神,恍若未聞地動了動右手,卻立馬皺起了眉。

季九拿了藥水和棉球走上前:「有什麼問題嗎?」說著自動拉起他的袖子開始檢查傷口。

不出所料,受傷的地方果然是在肩頭,雖然他的衣服布料很厚,不過現在左邊的袖子都要掛不住了,季九隻一用力就撕了下來。

對方:「……」

他好像放棄了,靠在牆邊任由她折騰。

季九非常小心地用消毒水先清理了傷口,又把周圍已經乾涸的污漬擦乾淨。她也說不上來這傷勢是什麼造成的,只好暫時貼上紗布再用繃帶纏緊。

等她做完這些,男人突然開口道:「因為你的關係我現在失去了能力,你需要為我找一處藏身之地。」

季九站起身,匪夷所思地看著他:「可我是為了救勞拉。」

男人勾勾嘴角,眼睛悄然眯起,像是想要遮住眼底的銳利:「我的傷勢之所以加重,都是你的責任。我本來正在追捕犯罪者,現在不得不被迫中止,甚至有可能遭到對方反過來的報復。」

「???」

啥?

他在追犯人?

季九將對方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也不覺得這人像警察。

總不至於她又碰到了那群扮演漫畫人物懲惡揚善的人了吧?

上次她因為這個誤會了彼得·帕克,這次又是誰?

「……不要告訴我你也是什麼超級英雄……」

對方笑了一聲,有些意味不明:「你們只知道復仇者聯盟,地球上還有很多不為人知的無名英雄。」

「……」

她還真知道一個。

這下子季九也拿不準了,她又蹲下來,直視著男人的眼睛:「你叫什麼?」

「勞菲森。」

他眼神平靜,聲音平穩,呼吸也很規律,這說明他說的是真的。

雖然大概只是個姓氏。

季九嘆了口氣,苦惱地皺起眉:「我也不知道哪裡適合你藏身,而且你這個樣子又不方便移動,要不就留在廁所里?我去找勞拉,讓她幫你注意一點。」

勞菲森立馬面露不耐,好像被侮辱了一般:「你竟然讓我呆在廁所里?!」

……這不就是你自己選的嗎?!

雖然很想這麼說,但季九覺得自己不能和中二病晚期的傷員一般見識,只好耐心地扯著笑道:「畢竟這裡是學校,醫務室總是難免有人去的,剩下的就是教室了?」

勞菲森沒有說話。

「哎馬上要天黑了,我得趕緊回家,不然家裡有人會擔心的。」季九站起身來,快走到門口時又補充了一句,「我明天再來看你,至少今晚應該沒人會來打擾你的。」

這時,勞菲森突然笑了一下:「我可以借住你家?」

季九剛把門打開一條縫,聞言停下動作,回頭道:「這可不行……噫!」

原本還癱坐在角落的男人突然出現在身後,那張略顯妖異的臉一下子放大,她條件反射地一彎腰,對方的右手正好從頭頂抓過。

卧槽!電磁干擾器過時效了嗎?

季九矮身一個掃腿,趁著對方躲避的同時順勢從門縫閃過,緊接著把門使勁一關,手裡的言靈符已經貼上門框:「這扇門牢不可破!」

話音剛落,對面就是一陣猛烈的撞擊聲。

她立馬又甩出第二道符:「誰都不能進這個廁所也不能出來!」

撞擊聲接連不斷,大概足足持續了一分鐘才停下。

季九心有餘悸地退到走廊上,看到勞拉戰戰兢兢地從樓下浮出半個身子,問道:「發、發生什麼了?」

她看起來又要哭了:「我想回我的廁所……」

季九也是欲哭無淚,突然間想起路上聽到的那個傳聞——雷神降臨在他們學校是為了找人。

……廁所里的這個勞菲森,不會就是雷神索爾在找的人吧?

……

季九蹲在廁所門口整理思緒。

首先,她剛看了手錶上的電磁干擾器,可以確定裝置還在運行中。勞拉也躲得遠遠的,直到她按了關閉鍵才敢上前。

這說明電磁干擾器並沒有失效,也許是勞菲森自己產生了免疫或者有了對抗的辦法。

其次,現在不能確定這人是不是雷神要找的,如果搞錯了讓人家白來一趟未免尷尬。

「可如果是呢?」

勞拉眨巴眨巴眼睛,義憤填膺,「這傢伙實在太過分了!我們好心幫他,他竟然還要對付我們!」

季九點點頭:「也是啊,就算不是雷神在找的人,這麼危險的超能力者?還是交給復仇者聯盟比較好吧。」

她猶豫片刻,在走廊上給托尼·斯塔克打了個電話,說明了現在的情況,還發了定位過去。

此時天色已經全黑了,校園中亮起點點燈火,放眼望去彷彿星子落入海洋,在冬日的枯木間沉浮搖曳。

對面的教學樓里也陸續亮了燈,但這一層大概是因為有「廁所的花子」這類傳聞,所以直到現在也沒見人經過,走廊上的燈雖然自動點亮,周圍的幾間教室還全是黑的。

廁所里只偶爾會傳來些聲音,季九也不敢去看,生怕被對方逃出來,暫時只能和勞拉一起等著。

也不知道鋼鐵俠現在有沒有聯繫上雷神。

季九剛冒出這個念頭,旁邊的勞拉突然叫了一聲。她立馬掏出言靈符對準廁所門,卻發現對面依然沒有動靜,而勞拉望著窗外,就差眼冒愛心了:「季小姐,快看!有帥哥!」

季九現在哪有什麼心情看帥哥,但還是很給面子地往外看了一眼。下一秒,她就愣住了:「約翰?」

穿著西裝的高個子男人從外面飄進來,還不忘對勞拉笑了笑,這才轉向季九:「我以為你在學校這麼久又遇到了麻煩。」

「啊……是,也不算。」季九說不明白,順手指了指女廁的方向,「遇到個自稱是超級英雄的人,我剛剛把他關進去,可能是雷神在找的,所以現在在等雷神過來。」

約翰挑了挑眉:「我知道你認識了鋼鐵俠,不知道你還認識雷神。」

「我當然不認識……所以才聯繫了斯塔克先生讓他轉告。」季九說著又看了看手錶上的時間,「可能雷神比較難找吧。」

說到這裡,她好像想起了什麼,一回身蹭到約翰身邊,喜滋滋地道,「你知道嗎,約翰?格鬥還真不是白學的,我剛剛自己從裡面逃了出來。哇這感覺真爽!」

約翰彎起嘴角,又抬高眉峰,露出一個好笑的表情,看上去竟顯出幾分寵溺:「聽起來不錯。」

「哎,不過對方是個傷員,也沒什麼好自豪的。」季九自己先嘆了口氣,閑來無事又往門上加了張符紙,「繼續加固。」

「你又做了什麼!」

氣急敗壞的男聲再一次從裡面傳來,然而不等季九有所反應,只聽「咚」的一聲巨響,教學樓猛地搖晃起來。

勞拉嚇得立馬沒了影,季九踉蹌兩步,被約翰攔腰撈起,直接從二樓帶了下去。她剛在樓下的花壇邊站穩,勞拉又跑了過來,焦急地道:「出事了!雷神索爾撞在廁所窗上了!」

季九:「……哦。」

她的鍋。

她最初下在符咒上的言靈是,門牢不可破。

第二道是,誰都不能進也不能出。

最後一道是,繼續加固。

季九忘了,除了門之外,廁所的四面牆、包括窗戶,全部被施下了言靈,所以裡面的勞菲森出不來,外面的人也同樣進不去。

於是當雷神想從窗戶直接飛進去的時候,一頭撞在了窗玻璃上,撞得周圍的牆面瞬間開裂,只有廁所四牆完好無損。

季九急急忙忙地衝到另一邊,正好看見一頭金髮、身披斗篷的魁梧男人握著把鎚子從地上站起。他揉了揉腦袋,一臉不解地看著二樓廁所,皺起了眉:「難道是洛基……」

「對不起!」季九趕緊道歉,並向他說明了情況,「因為我動了些手腳,所以現在從外面也進不去。稍等一下,我立馬搞定它。」

索爾聞言,反而露出絲笑容,寬慰道:「這沒什麼,不過我確實沒想到托尼說的人竟然是……這麼年輕的女孩。」

季九:「???」

你們是不是對她有什麼誤會?

她抓了抓頭髮,解釋道:「其實我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您在找的。」

索爾點點頭:「我從窗戶里看見了,是我的弟弟洛基。」

……不愧是神,連兄弟打架都這麼厲害。

季九暗自咋舌,接道:「那就好。不過他也肯定看到你了,等下我一開門他一定會逃,所以您要做好準備。」

索爾乾脆地應了聲:「這個我明白。」

季九立馬轉身跑回二樓。

雖說受了剛才雷神的那一撞,這棟樓鐵定需要翻修了,但這會兒還不影響使用。她一路跑到廁所門口,裡面的動靜反而沒有了,像是暴風雨前的平靜。

季九咬咬牙,一口氣將那三張符一股腦撕下,飛身後退。幾乎在同時,強烈的氣流衝破門板,硬是將走廊的玻璃齊齊轟飛。

「嘩啦——」

清脆的碎裂聲此起彼伏,季九急忙往地上一趴,用手臂擋住腦袋。下一秒,她感覺到身體被人擋住,原本如雨點般的玻璃渣子很快就感受不到了。

這陣玻璃雨幾秒后便停下,季九抬起頭,正看到約翰也起身朝她伸出一隻手。她拉著那隻手站起,再往廁所里一看,天花板破了個大窟窿,窗框掉在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而洛基和索爾都已經不在了。

「這兩兄弟可真是……」季九斟酌了一下用詞,「不走尋常路。」

但這下子教學樓里是徹底不能呆了,勞拉顯得很傷心,坐在樓下哭喪著臉:「我最喜歡這裡的廁所了,竟然就這樣沒了!」

「學校里那麼多廁所,總能再找到一個的。」

季九心想,別說廁所了,這幢樓都不知道能不能以這狀態保存到明天。眼看著已經有人聽到動靜往這邊趕來,為了避免被校方問責,她用最快的速度離開了學校。

後來的事情季九是聽易蓁說的。

那幢無辜被毀的教學樓由斯塔克工業出資重建了,所以學校對此事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是學生間一直津津樂道,傳言雷神和洛基在樓內展開生死搏鬥,場面精彩絕倫,以至於很多人十分後悔沒能及時圍觀那難得一見的戰鬥畫面。

季九表示,她在現場都沒能看到。

這個學期過得飛快,一眨眼又要到期末了,之後就緊跟著聖誕和新年。

這次終於沒有像上學期那樣驚心動魄,不如說這一整個學期都相當平靜,給了季九不少學習的時間。

但冬天到底難熬,再加上她本就體寒畏冷,複習階段只好在家囤了一大堆食物,沒有考試的日子堅決不出門。

季九的考試要一直持續到臨近假期開始,前幾門都結束得比較早,昨天下午考完后就只剩下最後一門,中間還有四天複習時間。

按照計劃,複習進程是完全來得及的,然而今天一早季九一睜開眼,就察覺到事情不對——「姨媽」來了。

她的情況比較特殊,平時來姨媽照樣活蹦亂跳,頂多就是腰酸無力,然而冬天一到,痛經也會隨之到來。

季九心中大呼不好,連忙抓緊時間起床看書,然而沒過半日,腹部果然脹痛起來。

這一痛就痛得排山倒海般氣勢洶洶,她根本無法集中精神,別說複習了,連坐在書桌前都成問題。

約翰上樓時就看見她在椅子里蜷成一團,奄奄一息地把臉靠在書本上,眉頭皺得死緊。季九臉色蒼白,卻還是抬起眼皮瞄了他一眼,氣若遊絲地問道:「有熱水嗎……」

約翰難得愣了愣,才點頭:「我去燒。」

他說完就去了廚房,季九繼續趴在桌子上,痛得簡直想自盡。

她覺得自己應該回床上躺屍去,可每每只要一動,肚子里就好像有千萬根針在往裡扎。她怕自己還沒走到卧室就會先在走廊上倒下,最終選擇繼續縮在椅子上。

房中安靜得很,樓下隱約傳來廚具移動的聲響。季九聚精會神地聽著,大概是轉移了注意力,身上稍微好受了一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約翰重新回到書房,除了一杯熱水外,手裡還多了一個扁平的小盒子。

他將水杯放到季九手邊,卻見她仍舊一動不動,只好從小盒子里抽出一板藥片,摳了一粒到自己手心,直接遞到她嘴邊:「吃藥。」

季九眯著眼,勉力問道:「什麼葯啊?」

「止痛。」

男人的聲音較平時更為低緩,季九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也沒其他選擇了,低頭就著那隻手將藥片卷進嘴裡,趕緊喝了口水吞下。

止痛藥沒有那麼快起效,但熱水還是帶來了短暫的緩解。她舒服地喟嘆一聲,因而沒有注意到剛才約翰突然僵住,片刻后才默默收回手,左手拇指下意識在右手掌心蹭了一下。

他看著季九重新縮進椅子里,微一皺眉,低沉的聲音重新響起:「我認為你現在該回房間睡覺。」

季九盯著課本,有些不甘心:「可是今天不看,後面幾天我怕來不及。」

「就以這種狀態?」約翰嘆了口氣,撇撇嘴角,忽然俯身,「我送你回去。」

季九猝不及防,只覺涼意撲面而來。緊接著眼前一花,她下意識抱住了對方的脖子,依然縮得小小的:「你好歹打個招呼?」

約翰勾了勾唇,沒有答話。

他身上總是帶著寒氣,可這時候季九竟然也不覺得冷,歪歪扭扭地靠在他胸前,突然道:「約翰,你對女孩子痛經這事怎麼很了解的樣子?」

男人腳步一頓,似笑非笑地低頭看她一眼,才又繼續前進:「你覺得呢?」

……想要調戲大叔還是很困難的。

季九聳聳肩:「你有幾任女朋友?」

約翰好笑地挑起眉毛,乾脆不再接話,進了卧室后,直接將她放到床邊。

季九立馬自覺地鑽進被子里,只露出上半張臉,一雙烏黑的眼睛眨了眨:「我就睡一個小時,一定要叫醒我去複習。」

對方不置可否,也不知道算不算答應了。

但她沒有想下去。止痛藥終於起了效果,肚子沒有那麼難受了,再加上室內暖氣充足,她閉上眼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季九最後是被食物的香味叫醒的。

外面天色已經發暗,窗帘不知何時被拉上,房中灰濛濛的只餘一片陰影。她打開檯燈,過了好一會兒才揉著腦袋坐起身。

腹部還在痛,但好歹沒那麼厲害了,就是有點餓。

季九穿上拖鞋走出房門,循著飄來的氣味一路下了樓梯,到廚房一看,約翰竟然正在灶台前忙碌。

他沒穿外套,襯衫袖子一直卷到手肘,露出精壯的小臂。那雙很好看的手掀開鍋蓋,廚房裡的香味更加濃郁了。

季九目瞪口呆:「你在做飯嗎?」

她到現在還記著上次沒放鹽的義大利肉醬面呢!

約翰回頭應了聲,順勢關了火,將鍋里的食物盛進淺碗中端到桌上:「坐吧。」

這次是一碗燜面,用了冰箱里就有的雞肉和筍片。

季九十分詫異,舉起筷子半晌都沒動。

約翰解釋道:「臨時查到的中餐做法,但是沒有食譜上說的豆角,我就換成了筍。」

季九點點頭,鼓起勇氣先夾了一片筍片——噫!她一下子睜大了眼,似是不敢相信。

味道竟然還可以?

她立馬又試了麵條。

這次顯然沒有忘記放鹽,甚至可以說調味充分,麵條里夾著雞肉的鮮嫩和筍片的清甜,令她食指大開。

季九一邊嚼著麵條一邊奇怪道:「這不是可以做好的嗎?上次不會是故意的吧?」

約翰挑高了眉,笑了一下,顯得十分無辜。

……還真是啊?!

季九反倒無話可說,等著他把自己的那份也端上來才正式開吃。

兩個人相對而坐,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只有石英鐘滴答滴答走個不停。

有那麼一瞬間,季九突然想起他們第一次一起坐在這裡吃飯時的情景,那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

但其實半年時間也算不上長,兩個人的生活卻好像早就成了天經地義。

……

聖誕節就這樣到來了。

這是季九到紐約后遇到的第一個大節日,但她既不信教也沒有過聖誕的傳統,就約了易蓁一起在家裡吃火鍋。

為此她還覺得很對不起原土著居民約翰:「要不我給你裝棵聖誕樹?我看到地下室有以前用過的。」

雖然那棵樹實在小得可憐。

約翰只是拍了拍她的發頂,笑得很隨意:「我有個地方要去,你們自己慶祝就好。」

於是到了平安夜當晚,家裡就只有季九和易蓁。兩人用電飯煲做了個簡易版火鍋,使勁往裡塞肉塞丸子,一頓飯下來雙雙吃撐。

飯後洗了鍋碗,她們也不管外面天寒地凍,裹著大衣上天台放煙花。

夜已經深了,今天的紐約依然燈火璀璨,卻不像平日里那樣熱鬧。大概是本地人都在家和親人過節,鮮少出門吃飯,大街上連輛車都看不到。

城市的角落裡偶爾炸開煙花,火光自夜空劃過,那聲響飛快穿過街道,像迴音久久不散。

季九和易蓁看了會兒別人放的禮花炮,自己也興緻勃勃地準備點小煙花來自娛自樂。

天台上風大,季九躲進背風處點火,忽聽易蓁喊了句:「小九,你有客人嗎?」

「啊?」她一頭霧水地看過去,發現對方正趴在欄杆上往下看:「好像有人在敲門。」

季九連忙進了室內,果然聽到了剛剛停止的電鈴聲。她快步衝下樓,從貓眼裡看了眼就趕緊打開大門:「哇!你怎麼會來?」

門外的少年裹著大衣,露出一張被風吹得紅通通的臉頰。他抬起手揮了揮,靦腆地笑道:「呃,經過,散步經過。平安夜快樂,九。」

季九笑眯眯地將他請進門,也沒有問他是怎麼從皇後區散步到布魯克林的:「吃過晚飯了嗎?」

「當然,和梅姨一起。」彼得·帕克將大衣掛上玄關的衣帽架,看到了底下的另一雙女鞋,立馬瞭然,「易也在嗎?」

「對啊,我們晚上一起吃了火鍋。」

話剛說出,易蓁便從樓上跑了下來。她今天穿的是有鳥籠刺繡的紅色連衣裙,說是為了配合聖誕紅紅火火的氛圍。

見到彼得,她也顯得很驚訝,隔了會兒看向季九,又飛快地將目光移到少年臉上:「不得了啊。」

彼得同樣和她打了招呼,易蓁笑道:「這麼冷的晚上還過來,你也太拼了。」

季九適時地插了一句:「跟家裡人說過嗎?」

「說了。」少年摸摸臉頰,好像這時候才覺得不好意思。

易蓁拍了拍他的肩膀,悄悄一眨眼:「我們正要去樓頂放煙花,要加入嗎?」

這時燃放禮花的地方更多了,城市裡隨處可見此起彼伏的火光。他們三人也不甘示弱,在天台上擺了一排噴花類的錐形筒,把導火線接在一起。

彼得點燃了匯流排,飛快跑回另外兩人邊上。火花滋滋作響著沖向各個噴花筒,整一排幾乎在同時湧出噴泉般的火光。光芒照亮了黑暗,火焰久久不息。

過了好一會兒,那些小噴泉才一個接一個停下,周圍也重新歸於寂靜。

彼得·帕克不能久待,放完煙花后就又回家去了。易蓁跟季九一起在門口目送他離開后,意味深長地將季九打量一番,看得季九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干、幹嘛?」

易蓁聳聳肩,笑得像只狐狸:「沒幹嘛啦,就是覺得你和小朋友關係真好啊,人家平安夜的大晚上還特意來看你。」

「可能是覺得我一個人過節很可憐吧?」季九眨眨眼,十分感動,「嗚嗚嗚現在很少有這麼貼心的年輕人了!」

易蓁:「呸!」

兩人這才進了屋裡。

今天易蓁會在季九家留宿。此時也不早了,季九打發她去洗澡,自己把餐廳又收拾了一下。

誰知她剛打開燈走進去,就發現桌上多了個小禮盒——四四方方的一個扁盒子,用粉色的包裝紙層層裹起,上面還綴了朵蝴蝶結。

季九拿起來看了看,見紙盒下還有一張便條,上面寫著「TONine」。

不用猜都知道這是誰送的了。

她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心裡很過意不去,連忙給彼得發了條信息:「謝謝你的禮物!真抱歉我完全沒有準備(-_-)」

對方回得很快:「沒關係沒關係。」

緊接著又是一條,像往常一樣:「剛好在給梅姨準備禮物的時候看到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季九這才小心翼翼地拆了包裝,打開盒子,一枚造型可愛的招財貓掛件正安靜地躺在燈光下。

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回道:「太可愛了,我要立馬把它掛到手機上!」

彼得這次回了十分簡短的一句:「太好了。」

然而不禮尚往來顯然不是季九的作風。所以聖誕結束后的第二天,部分商鋪甚至還在放假,她就衝去了電子電器商場。

彼得·帕克對電子科技感興趣,送電子產品總沒錯吧?

不過以防萬一,季九還是叫上了約翰做參謀。

約翰對此表示很無奈,甚至興趣缺缺:「U盤怎麼樣?」

「這個誰都有吧。」季九一邊在櫃檯旁轉悠,一邊煩惱,「他喜歡拍照,可是相機一類的我又買不起。

「你覺得錄音筆可行嗎?他那麼聰明應該也用不到吧。

「耳機?哎呀這個要送就要送好的,可是好的我依然送不起!」

季·選擇恐懼症·九在商場里轉了一圈,結果越挑越氣餒,只恨自己囊中羞澀。這時候恰好有電話打了進來,她也沒看是誰,接起就道:「你好。」

「嘿,季,有興趣做兼職嗎?」

咦咦咦?

略帶些玩世不恭的獨特嗓音,在季九認識的人裡面也只有托尼·斯塔克了。她立馬捧好了手機,疑惑道:「什麼兼職?」

對方遲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措辭:「最近身邊的夥伴似乎遇到了點麻煩,正巧是你擅長的領域。」

……超級英雄也會被鬼纏上?

季九一臉懵逼:「您確定是……呃,我是說,有鬼?」

斯塔克難得嘆了口氣:「你來看過就知道了。哦我的上帝!」話筒里立馬傳來一陣雜音,緊接著是撞擊聲和氣流聲。

過了一會兒,對方的聲音才重新回來,卻帶上了幾分喘息,「就是這樣,你如果現在有空,我可以馬上去你家接你……哦不!等等!那個不能摔!」

這通電話在一片兵荒馬亂中結束,季九反應了好一會兒,愣愣地看向約翰:「剛才那個雜音……好像是靈噪?」

真的假的?!

臨時出了這事,她也不好在外面多呆,趕緊回家裡準備了一打驅鬼符。沒過一會兒,托尼·斯塔克的超跑便停在了門外——這一次不是之前的騷包紅了,而是輛黑色法拉利。

季九就等在客廳里,見狀馬上開門出去。斯塔克也從駕駛座下來,親自為她打開副駕的車門。

唯一奇怪的是,明明是個陰天,他卻戴了副墨鏡。

等到扣好安全帶,季九才小心翼翼地問了句:「您的眼睛怎麼了?」

鋼鐵俠下意識扶了扶鼻樑上的鏡框,嘴角有不易察覺的抽搐:「那位製造騷亂的夥計,似乎非常喜歡惡作劇。」

跑車呼嘯而出,飛快地穿過紐約最繁華地帶。

還洋溢在聖誕氣氛中的街道急速後退,隨著距離的靠近,前方那座有著巨大A字標示的摩天大樓也變得越來越清晰。全透明的玻璃幕牆即使在陰天依然光彩奪目。

下一秒,底層幕牆倏然打開。

跑車不見減速,一個漂移滑入樓中,穩穩噹噹地停下。

燈光亮起,車門自動打開。季九抬頭打量眼前明亮而寬敞的大廳,小心翼翼地下了車。

托尼·斯塔克做出個「請」的手勢,笑道:「歡迎來到復仇者大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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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綜]原來你是這樣的紐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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